第二十六章 彩灯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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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的春节也热闹非凡。正月初三,积雪初融,清寒透幕,正德皇帝在文华殿大宴群臣。酒至半酣,厚照丢下喝得面红耳赤的文武百官,带着江彬、张永、飞曼和少黎诸人从后门偷偷地溜了出来。张永请旨道:“皇上,我们去哪儿啊?”厚照道:“去永春宫看李娘娘。”
到了永春宫,也不等小太监通报,厚照便靴声橐橐地直走进去,江彬等人紧随其后。正厅之上,炉火正旺,李凤正和一名男子面对面地坐着说话。厚照满心狐疑,正待发作,那男子也看见了他,忙抢过来跪倒:“李桢叩见皇上!”厚照心头的疑云一扫而光,此人正是李贵妃之兄李桢,他是特地进京来给妹妹拜年的。
李凤也慢慢地走来,欲行跪叩之礼。厚照急忙搀住她,怜爱道:“爱妃身子不方便,快快免礼!”
原来李凤的小腹圆凸凸的,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大家分宾主坐下,宫女端上香茶。厚照含笑问候李桢:“国舅爷,你在宣府过得好不好?”
李桢惶恐道:“托皇上的洪福,李桢在宣府富冠全城,锦衣玉食,十分快活。”
“你成家了吗?”
“成了!李桢娶的正是宣府总兵马昂的妹子。”
“那好啊,你们最后还是做了亲戚啦!”厚照说罢大笑不止。
江彬、张永等人也都会心地笑了。厚照此话分明是暗讽当日马公子欲强娶李凤之事。
李凤涨红脸道:“皇上,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也没个正经!”
厚照忍住笑道:“好好好,说个正经的。国舅爷,马夫人的肚子大起来了没有?”
李桢赧然道:“回皇上,李桢新婚不久,夫人尚未怀孕。”
“那你可要加油啊!”厚照指指李凤隆起的肚子。“你看看朕,马上就要添皇儿了!”
李凤含羞嗔道:“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厚照道:“凭直觉!朕即位十五年了,尚无子嗣,老天爷也该送我一个儿子了!”
“对对对,皇上所言极是!”
“皇上睿智神勇,箭无虚发,绝对生儿子!”
张永、江彬等人也连声附和。
李桢献谀道:“皇上何时再游宣府?李桢当在国公府摆下盛宴,替皇上洗尘。”
厚照笑道:“快了!新年一过就是春天。朕只怕又在宫里呆不住了!”
聊了一会,厚照对江彬、张永等人道:“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朕今天就在永春宫过夜。”
李凤忙道:“皇上,臣妾身子多有不便,你还是去储秀宫看看冯贵人吧。”
厚照大笑着起身:“好,朕就依爱妃所奏,去储秀宫看冯贵人。”
一行人踏雪来到储秀宫,冯纤纤正淡扫蛾眉,轻抹红唇,穿着一袭貂皮大衣,和两个宫女拥炉闲话。见了厚照,忙起身迎驾。再一眼瞥见江彬,心内一酸,眼圈便慢慢地洇红起来。
厚照知道她是见到江彬,勾起了旧情。但他佯装不见,乐呵呵地说:“纤纤,朕今天来看你,你给朕准备了什么节目啊?”
纤纤强打起精神道:“纤纤给皇上弹一曲琵琶吧。”厚照点头称善。宫女捧出琵琶,递给纤纤。纤纤将琵琶抱在怀里,伸出嫩白的玉手,轻拢慢捻,铮铮从从地弹起了《昭君怨》。曲声如泣如诉,凄婉苍凉,飞曼及侍立的宫女都为之下泪。江彬的眼圈也红了。厚照心里更不是滋味,不禁皱眉道:“这个曲子太过哀婉,和过年的喜庆气氛不相称。纤纤,换一个欢快点的节目,逗朕开开心。”
纤纤只得收起琵琶:“那纤纤给皇上演一出《贵妃醉酒》罢。”厚照点头称好。纤纤于是入内换了一身舞衣,长袖一甩,搭上两个小太监的肩头,装着那喝醉酒的杨玉环,一步一摇,真真是骨软如绵,醉态婆娑。忽然又推开小太监,独自行走;歪歪倒倒,柳腰轻摆,秋波横斜,端的千种风情,万种妩媚。厚照看得如痴似呆,江彬则想起纤纤以前也给他演过《贵妃醉酒》,娇颜醉态,恰似这般,只是佳人已琵琶别抱,自己再也无缘亲近。一时间悲从中来,心痛如割。
江彬的痛苦,纤纤都瞧在眼里。她心里又何尝忘了昔日的情郎?只是她现在侍奉皇帝,身不由己。妇人重前夫,男儿爱后妇,她对江彬的感情不是一个嫔妃如云的厚照就能打消掉的。背地里她没少因记挂江彬而淌眼抹泪。
纤纤舞到江彬面前,泪光莹莹地看了他一眼,素素的脸上似乎有说不尽的哀愁。江彬再也受不了,便起身向厚照告辞:“皇上,我突然有些头痛,大概是酒喝多了,我想先回去休息。”
厚照也明白个中的缘由,遂点头道:“也罢,你和张永就先回去吧,朕打算在储秀宫住两天。飞曼、少黎,你们俩担任警卫!”
飞曼与少黎虽不情愿,可圣命难违,只得抱剑躬身:“是,皇上。”
江彬、张永二人正待离开,厚照忽又想起一事,叫道:“张永!”
“奴才在!”
“你这两天带人去把宁王送来的那四百盏彩灯挂起来,朕准备在元宵节率文武大臣和后宫嫔妃赏灯!”
“奴才遵旨!”
从储秀宫出来,张永看看江彬,突然笑道:“大都督,你和冯贵人好像余情未了啊!”
江彬不动声色道:“你看出来啦?”
“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傻瓜都看得出来。我想皇上也看出来了!”
“那又怎么样?”
“大都督,听我一句劝。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你既然已经把纤纤给了皇上,就别再牵挂她了!另外找几个漂亮妞,把她忘了吧!”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我做不到!”江彬烦恼地说。
“你一定要做到!”张永正色道。“你跟随皇上多年,也知道他的脾气。你和纤纤再这样藕断丝连,牵缠不清,迟早会大祸临头的!”
“不就是一个‘死’吗!”江彬眼里突然精光大盛,透出一股戾气。
张永诧异道:“大都督不怕死吗?”
江彬眼内精光消隐,恢复了平静:“怕,我当然怕死。多谢张公公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说罢加快脚步,气昂昂地朝宫外走去。张永望着他的背影,惑然不解地摇了摇头。
红日西沉,暮色苍茫。储秀宫内,厚照和纤纤用罢晚膳,早早地就上了床。卧房内炭火熊熊,温暖如春。纤纤解去罗衣绣襦,**着雪白的身子替厚照宽衣。厚照见她两眼泪痕未干,心下便有些不乐。脸色一沉,冷笑着说:“到现在你还不能忘情于江彬,见他一次,哭一次,却又置朕于何地?”
纤纤惊惶道:“皇上,你误会了!臣妾刚才是烟迷了眼睛,并不是因为伤心才流泪的。”
“你以为我会信吗?”
纤纤吞声道:“臣妾不敢欺骗皇上••••••”一语未了,双泪长流。
看到美人娇弱无助的可怜相,厚照的心又软了,他摸弄着纤纤的柔腻的嫩乳道:“其实也没什么,你已经是朕的人了,就算你心里想着他,朕也无任何损失!”
“臣妾的身子和心都于皇上。”纤纤破涕笑道。“纤纤虽然偶然会记起江彬,却从未想过要和他重温旧情。”
“嗯,这话朕爱听!”厚照将纤纤搂进怀里,贴着她的耳朵道。“你若敢和江彬偷情,朕就杀了你!”
纤纤浑身一震:“臣妾不敢!不过,有一件事臣妾怎么也想不明白?”
“讲!”
“皇上和江彬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为什么还要为他和臣妾的一段旧情而大吃其醋呢?”
厚照微微一笑:“你不了解男人。男人什么东西都可以和好朋友分享,唯独一样不行,便是他心爱的女人!”
储秀宫的麒麟雕像前,少黎和飞曼正腰悬长剑,来回巡逻。寒冬腊月,冷风刺骨,两人鼻子冻得通红,不停地跺着脚,或是双手凑到嘴边来呵气。
飞曼忍不住抱怨道:“这个死皇上,大冷天的,他在被窝里风流快活,却让咱俩在外面受这天寒地冻之苦!”
少黎戏道:“嫌外面冷是吧?你也可以到里面去呀!反正你是皇上的女人,我想你此刻自荐枕席,皇上一定欢迎!”
飞曼臊得满脸通红,劈面推了少黎一掌:“臭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少黎给推了一个趔趄,“哎哟”连声:“这年头不能讲实话,讲实话就要挨打!”
飞曼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脸上顿时现出温柔之色:“少黎,你该不是在吃我和皇上的醋吧?”
少黎心里正好有些拈酸,也许带点飞曼是皇帝的女人的因素,但最主要的,却是王雪薇对未来人李愿痴心爱恋,一往情深。
“就算是吧。”少黎凄苦地笑道。“反正我喜欢的姑娘都是人家的女人!”
飞曼心里油然一喜:“这么说,你开始喜欢我啰!”
“有一点。”少黎倒也没有说谎。
飞曼贴近少黎,靠在他的胸前道:“其实我更乐意做你的女人。不如今晚我们找一间暖和的屋子,成其好事吧?”说罢秋波横送,媚眼如丝。
少黎像是丢掉一块烫手的山芋一样,蓦地推开飞曼:“不行!这件事我还没想好呢。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飞曼知道王雪薇还在他心中作梗,便苦口相劝:“少黎,你醒醒吧!此刻雪薇早就和李愿在一起了,你在她心里,根本就没有地位!”
“我知道。”少黎的脸痛苦地扭曲着。“你让我再考虑考虑,我忘掉她需要时间。”
“没关系,我有足够的耐心。”飞曼说着用肩膀碰了她一下,两人相视一笑,继续监视周围的动静。
正月十五天上又飘起了如沙似粉的小雪,整个皇宫仿佛笼罩在一片轻烟淡雾之中。向晚雪势增大,就像满天庭的神仙都在拚命撕纸,天空中沸沸扬扬地飘满了碎纸片似的雪花,地上的积雪已厚至寸许。
傍晚时分,厚照下旨:“上元佳节,良辰美景。文武百官及后宫嫔妃,通通随朕前往乾清宫赏灯、赏雪!”
宁王进贡的四百盏彩灯从御花园一直挂到乾清宫,五色缤纷,晶莹透亮,宛如一颗颗璀粲的明珠。
厚照率杨廷和、江彬等文武大臣,以及冯纤纤等后宫嫔妃从御花园一路走来,冒雪赏灯。只有李凤因身怀六甲,行走不便而告假。四百盏彩灯式样各异,灯罩俱以五彩玻璃制成,分圆形、四方形、六方形、菱形等各种形状;上面刻着花卉草木、飞禽走兽、鱼龙人物等等,活灵活现,栩栩如生。雪中的彩灯,绚烂夺目;灯下的雪花,如簇簇飞蛾。厚照等人细细赏玩,啧啧称奇。到了乾清宫,每个人身上都白了,于是连拍带跺,扫去身上的积雪,顺着游廊,继续看灯赏雪。
少黎、飞曼带领一群大内侍卫负责警卫。少黎双眼如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突然,前庭的雪幕中有两个白色的人影一闪而逝。少黎心里一沉,拔剑低呼:“有人!”

飞曼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飞雪满天,白茫茫的,什么也没有。便疑影道:“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绝对没有!”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绵绵不绝的“哧哧”声,像是什么钢器铁件擦着空气和雪花响。他俩循声望去,只见一枚圆溜溜的铁丸从前院右角的假山方向激射而来,在漫天的白雪中,宛如一颗黑色的流星,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廊檐下的一盏彩灯。“啪嚓”一声脆响,铁丸击碎了灯罩,紧跟着又是“嘣”的一声巨响,那盏彩灯居然爆炸了!黑烟冒起,弹片与玻璃碎片飞溅,顿时就有数名侍卫死伤!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盏彩灯的爆炸声刚落,与之相邻的两盏彩灯也猛烈地爆炸了!他们无疑是第一盏彩灯引爆的。就这样,像是燃放鞭炮似的,彩灯一盏接一盏地爆炸,“嘣、嘣”的巨响响彻了整座皇宫,一如厚照当日在宫内演操的炮铳声。
人们开始惊惶失措,哭喊声和惊叫声随着爆炸声一起蔓延开来。
少黎挥剑大呼:“有刺客!飞曼,你去保护皇上,其余的人跟我来!”率领侍卫跳出游廊,飞也似的朝假山扑去。
最先爆炸的彩灯离厚照并不远,大约只隔十几盏彩灯的样子。爆炸的波涛汹涌而至,不断地有大臣和嫔妃受伤倒地。厚照及身边的江彬等人愕然不知所措,倒是杨廷和有些见识,伸颈高喊:“皇上,趴下,快趴下!”厚照如梦初醒,急忙屈膝趴倒。其他人也像他一样,纷纷卧倒。这时,头顶上的彩灯爆炸了,弹片与灯罩碎片呼啸而过,划破了厚照的龙袍。幸好彩灯挂得较高,炸弹威力不强,不然正德皇帝性命堪忧!
爆炸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弹片与玻璃碎片喷溅飞舞,交织成网状。江彬在厚照耳边道:“皇上,我们爬到大殿里去吧?大殿里没有彩灯,会比较安全。”
厚照脑袋发昏,点头称是。二人手脚并用地朝大殿爬去,飞曼刚好匍匐赶来,急得大叫:“皇上,大殿去不得!”厚照他们停下来,不解地看着飞曼。飞曼道:“爆炸引起了大火,马上就要烧过来了。爬去大殿必然葬身火海!赶紧掉头,去御花园。”
厚照回头一望,果然见身后火焰冲天,红光隐隐。许多衣衫着火的大臣和嫔妃正拚命地往御花园里跳,在雪地里滚灭身上的火苗。厚照惊怒交迸,遍体冷汗。受此一激,猛然想起,自己武功盖世,怎会如此狼狈?登时使出“龙游浅底”的轻功,贴着地面,倏地飞进了御花园。江彬、飞曼兄妹也使出轻功,纵身跃下。廷和、张永等人不会武功,只得龟行蛇步,慢慢地爬了下来。
少黎率侍卫旋风般地袭向假山。两名刺客急忙撤退,但因雪光照眼,跑错了方向,离出口尚有数十米,就被侍卫们包围了。
两个刺客一男一女,身披雪色大氅,面佩白纱。男子手持一管银箫,女子提着一柄精钢柔丝的铁拂尘;正是宁王府的两名高手:玉面郎君和铁拂观音。
宁王献灯其实是他和刘养正想出来的一条毒计。彩灯内的蜡台被掏成了空壳,里面埋着火药、少许弹片和一只触发器。这种触发器十分灵敏,只要受到足够的外力冲击,就会自动引爆火药,将彩灯变成一枚炸弹。
宸濠知道,每年元宵厚照都要赏灯,趁他观灯之际引爆彩灯炸弹,可一举将他炸死。厚照一死,皇宫定然一片混乱,自己便可以稳定朝政为名,发兵京师,夺得大位!基于这种构想,宸濠正月初三即派谢端阳和蒋青蚨前往京师,执行引爆彩灯炸弹的任务。
谢、蒋二人曾不止一次地潜入过皇宫,熟悉地形。刚才他俩经御膳房潜入御花园,伏在假山背后,见厚照等人涌进了乾清宫,感觉机不可失;当下里,蒋青蚨摸出一颗铁佛珠,力贯右臂,使出最绝的那招“鹊巢鸠占”,朝最近的一盏彩灯掷去。铁拂珠不差分毫地击中了彩灯的蜡台,强劲的撞击激活了触发器,炸弹剧烈爆炸;爆炸的冲击波又引爆了邻近的彩灯,致使四百盏彩灯连环大爆炸,给皇宫带来了一场灾难。亏得彩灯蜡台体积有限,装的火药较少,炸弹的威力打了折扣,否则厚照早已命赴黄泉!
少黎一见铁拂尘,便知是蒋青蚨,进而想到雪薇,便凝剑不发,只是喝令手下:“快,抓住刺客,重重有赏!”众侍卫呐喊一声,刀剑并举,扑向二人。
玉面郎君和铁拂观音何曾把这些人放在眼里,银箫轻点慢刺,拂尘横飘竖洒,众侍卫个个兵器脱手,身子东倒西歪;不禁面面相觑,无人再敢上前。少黎暗自好笑,正待给他们打气,忽听一阵“当、当、当”的锣声,接着又有杂沓的脚步声传入耳鼓,原来是守城的御林军见皇宫火起,急忙赶来救援。端阳和青蚨四目相对,迅速退至墙边,提身一跃,飞过墙头,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之中。
四百盏彩灯爆炸完毕,乾清宫果然燃起了大火。烈陷和火花旋舞着蹿向雪花弥漫的天空,大团的烟雾和蓬蓬的火焰不住地向上腾起。少黎指挥几千御林军担水铲雪、吵吵嚷嚷地救火,人声鼎沸地折腾了大半宿,总算把这一棚大火给浇灭了。
跟着清查现场。有十几个大臣和嫔妃被炸死或烧死,其他人大都挂彩。杨廷和、江彬、张永和飞曼都不同程度地受了轻伤,厚照的额头也被一块玻璃碎片划破了,血流不止。好在冯纤纤等几个宠妃安然无恙,心下甚慰。
调养了几日,厚照上朝召集杨廷和、江彬等近臣,听少黎和飞曼汇报这场惊天大爆炸的调查情况。张永在一旁侍立。
少黎道:“皇上,我和飞曼仔细检查了彩灯残骸,发现它其实是一颗特制的炸弹,里面装着引爆装置,受到撞击,便会自动爆炸。”
江彬道:“这四百盏彩灯是宁王进贡的。看来他是想置皇上于死地啊!”
厚照勃然大怒,瞋目切齿道:“朱宸濠,朕当你是皇叔,待你恰也不薄,你竟敢逆天而动,行刺于朕!朕非削你的爵、籍你的家,扒你的皮、抽你的筋不可!江彬!”
“臣在。”
“朕命你即刻统率三军,出师攻打南昌。务必生擒朱宸濠!”
“皇上,万万不可!”不等江彬答话,杨廷和即上前奏道。“现在宁王叛状未露,皇上骤然兴兵攻打,他必会率众抵抗。战事一起,兵戈扰攘,生灵涂炭,可就害苦天下的百姓了!”
江彬也甚以为然:“是呀,皇上。贸然兴兵的确不妥。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厚照渐渐地冷静下来:“太师的意思是••••••”
廷和道:“经过这场彩灯爆炸,宸濠的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但皇上宜沉住气,佯装不知,以免宸濠孤注一掷,铤而走险。等到明年春夏之交,宸濠没了戒心,皇上再托名南巡。经过南昌时,密令王守仁率兵包围宁王府,出其不意,将他擒获。这样便可免去一场兵燹,天下幸甚,皇上幸甚!”
江彬道:“太师说得在理。更何况未来人还都躲在南昌,我们此时骤然兴兵,宁王定会向未来人求助。如果他们联手抵抗我们,那就胜负难料了!”
厚照道:“你认为未来人会卷入这场冲突吗?朕觉得他们应该中立才对!”
江彬道:“按说未来人应该保持中立。可他们现在是朝廷钦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个道理他们不会不懂。”
厚照陷入了沉默。心想当初抓未来人是你的主意,解铃还须系铃人,现在也该你替朕解决这个难题!
江彬也明白厚照的心思,便献计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阻止宁王和未来人联盟,等他们不相往来时,再逐个击破!”
“那朕该怎么做?”
“立刻通告天下,赦免未来人,视他们为本朝的朋友!”
“这个不难。本来也就抓不住他们,那张通辑令只是一纸空文。”厚照自嘲地说。“朕倒是担心另一个问题,假如不等朕南巡,宸濠就蠢蠢欲动怎么办?”
廷和道:“老臣倒有个主意。”
“快快请讲!”
“皇上即刻下旨,让在辽东卫戍边的前江西按察使孙燧官复原职,坐镇江西,监视宸濠;再密令巡抚江西都御史王守仁整顿兵马,小心提防!”
江彬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厚照遂道:“好,就依二位爱卿所奏,拟旨速行!”
玉面郎君和铁拂观音回到南昌没几天,朝中的线人即传来情报,四百盏彩灯全部爆炸,但皇帝没有死,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宸濠浑身冰冷,急令刘养正和四大高手调兵布防,准备王师来犯。等了数日,却又毫无动静。心下里狐疑万端,与刘养正商议,认定朝廷正在酝酿更大的阴谋。便上书厚照,辩称他进献的彩灯路上被反贼掉包,变成了炸弹,几陷皇上于不测。他焦急惶骇,寸心如割,可又含冤莫白,望皇上明察!同时派人清点鄱阳湖边的军火库,暗地里扩充人马,以防厚照发兵突袭。
而接下来发生的几件事却令厚照无所适从。先是皇帝发布文告,赦免未来人李愿、方意以及本朝民女王雪薇,李愿、雪薇得以在南昌街头公开露面;方意出了宁王府,也没人再找她的麻烦了!其次是和宸濠素不相能、摩擦不断的前江西按察使孙燧官复原职,并与王守仁往来甚密。最后,厚照又下旨勉慰宸濠,说朕已查明,彩灯爆炸另有主谋,与皇叔无涉,皇叔不必自责、多虑云云。宸濠不知道厚照摆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阵,急召刘养正来“屠龙居”商议。刘养正到底是军师,见识深远,一语破的道:“昏君一定是觉察到了咱们的企图,至少也是起了疑心!他赦免未来人,是怕我们和未来人联手;而让王爷以前的对头孙燧官复原职就是为了监视、牵制王爷。说不定王守仁也接到了防备我们的密旨!”
宸濠心里豁然开朗:“你说得很对,这种结果,当初咱们做彩灯炸弹时就该想到的,一旦炸不死昏君,咱们必暴露无遗!一招险棋呀,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咱们要稳住阵脚,以不变应万变。昏君不动,我们也不动。目前我们准备得还不够充分,武器库存虽然很多,但兵马较少,与数目庞大的官军相比,尚处于劣势。咱们还需要一段时间韬光养晦,等到我们兵强马壮时,再伺机而发!”
宸濠颇以为然,连连点头道:“好,就听你的。韬光养晦,伺机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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