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女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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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晓,东方现出一抹淡绿。绿色渐渐清朗,浸润成一脉玫瑰色的曙光。柔和的晨曦射进被夜露濡湿的树林,宛如轻纱一样披在蜷伏着的李愿身上。细如尘埃的湿雾透过面罩的气孔,贴到他脸上,给他以冰凉的刺激。李愿浑身一个激灵,苏醒过来。
不知不觉,李愿已在树林里昏迷了一夜。但经过一夜的恢复,他的疲劳感消失了,内伤也已基本痊愈。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拾起的激光手枪,走出了树林。
天已大明,森林边的那片沼泽笼罩在一片清晨的烟雾中。各种水鸟早已开始了它们一天的嬉戏与鸣叫。水面映着朝阳,发出闪闪烁烁的鳞光。
李愿惦记着妻子的安危,打开影像通话器呼叫她,但联系不上。显然她还没有人身自由,也许通话器已不在她手腕上。李愿又想到了无敌和无畏,与明人打斗时,顾不上同他们联系。现在倒也不急于联络他们,他找不到方意,他们同样也找不到。再说,他又没有遇到应付不了的危险。
李愿来到一条小溪边,退去面罩,喝了几口清水,又洗去了面罩上的血迹;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饥饿。由于蛋白肽与分子水在方意的药箱中,他也需要像常人一样面对身体的饥渴。
李愿在溪边坐了一会,思索着如何进城搞点吃的,并打探妻子的消息。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李愿慌忙扣上面罩。既然命中注定要和古人打交道,他也没有选择逃避。
马蹄声越来越近,显然是冲他来的。李愿凝眸望去,前方只有两骑,一前一后疾驰而来。转眼到了跟前,两匹马喷着响鼻,绕他兜着圈子。
马背上是两个年青女子。骑雪青马、穿紫纱衫的那位姑娘尤为绝色。面似梨花,眼如秋水。花瓣般弓形的嘴唇像樱桃一样深红而晶莹,裸露的肌肤像玉兰花一般白嫩。李愿历来怜才惜色,懂得欣赏女人。见到这个花一样的美人,心里立刻漾起一股柔情。
美人英姿飒爽、气质高贵,像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她身后骑栗色小马、穿水红衣衫的是一个标致的丫环,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稚气未脱。两人腰间都悬着一把宝剑。
美人居高临下,厉声喝问:“你是何方妖人?!胆敢莅临圣朝,为祸四方?”
李愿心里一阵感动。美人称他“妖人”,较之一口咬定他们夫妻是妖怪的大力魔王与玉面郎君,已是进了一大步。
李愿抱拳为礼:“小姐独具慧眼,认得我是妖人,而非妖怪。非常感谢!”“哎呀!小姐,他居然会说话耶?!”红衣丫环惊恐地说。不禁拨马后退几步。
“鹊儿,别怕!他伤害不了我们!”美人说罢,从马背上纵身跃下。
鹊儿也跟着下马,将两匹马的缰绳牵在手里。
美人双目霍霍,电光般扫向李愿。“你这妖人,穿得怪模怪样的,还会腾云驾雾!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我们南昌想干什么?说!”
“砉然”一声,宝剑出鞘,一股寒锋直逼李愿颈项。
李愿神色泰然。美人生气动怒的样子煞是可爱。
“小姐,我来自未来。我是一名宇航员。我们的飞船在太空中被黑洞吸了进去,结果就到了这儿。唉,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总之,我没有恶意,更不会伤害任何人!”若不是畏惧美人手里的宝剑,李愿真想退掉面罩跟她说话。
“呸,你明明是妖!我亲眼见过你们会飞的妖术。现在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胡话,蒙谁呢!快说,你那些同伙在哪儿?!”
“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不过,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和他们联系。”李愿志诚地说。“只是我老婆不一定联系得上。”
“少油腔滑调的!不说实话,小心你的脑袋!”美人的剑锋压上了宇航服的领口。
美人的敌意令李愿感到不快。他说:“你能不能把剑收起来?拿剑比着人家很不礼貌!”
美人冷笑连声:“我这把剑名曰‘紫电’,专一降魔伏怪、斩妖除邪!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我不是妖怪!”
“是不是妖怪,我这把剑一试就知道!”美人手腕一翻,一剑望李愿脑门刺来。她的本意是想刺破面罩,给李愿一个警告。
但是剑尖仿佛碰到了一个其滑无比的水晶球,朝面罩左侧直滑过去。一剑刺空,美人大惊失色,反手又是一剑。这一剑刺向李愿的左肩,用上了八成功力;不再是为了警告,而是要致其重伤,以便将他擒获。
对方面不改色,挺胸接了她这一剑。
剑刃又好像撞上了厚厚的城墙,当即被反弹了回来。美人虎口剧震,身子向后疾退数步。她直瞪瞪地盯着李愿,惊疑莫名。
“你使的是何种妖术,居然连破我两剑!”
李愿笑道:“我有神衣护体。你再刺我两百剑,也伤不了我一根汗毛!”
“胡说!紫电剑削铁如泥,世上没有它刺不破的东西。接招吧!”
美人腾身跃起,离地数丈。凌空翻了一个筋斗,挥剑直刺李愿。李愿却浑然不惧,只顾仰面欣赏她衣袂飘飘的仙姿。第三剑美人使出了十成功力,再借着身体下落的气势,起码有上千斤的力道。
紫电剑不偏不倚,正好刺在头盔顶部。剑尖陷入头盔少许,剑身弯成了弓形,但仍未刺破。头盔产生的巨大弹力又将美人抛回了空中。
美人大奇大愤,悬着身子,将紫电剑舞得与一树梨花相似。剑尖雨点般地向李愿刺落。李愿腰臀以上,头部、双肩、胸部、腹部及后背连连中剑。他被强劲的剑力推撞得前仰后合、左摇右晃、走跳转圈,像是蹦迪一般。
美人剑气纵横,沛然莫御。剑风所及,溪水激荡,飞沙走石。牵马站在一边的鹊儿被迷得睁不开眼睛。两匹坐骑也烦躁不安地尥着蹶子。
加上前三剑,美人不多不少正好刺了两百剑。收剑落地后,不免娇喘细细、香汗淋漓。原以为妖人身上已是千孔百洞,血如泉涌。谁知他竟毫发无伤,依然贼忒嘻嘻地望着她直笑。
“小姐的脾气,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说你刺不伤我,你非不信!”
美人又惊又怒,暗暗积蓄内力,准备作最后一击。她瞅准的目标,是头盔与宇航服的衔接处。这也许是妖人全身最脆弱的部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美人身后的森林里突然蹿出一头黑熊,呲牙裂嘴地朝美人扑去。这只大个子畜生原本在树洞里睡觉,美人风雷激荡的剑气惊扰了它的清梦。它怒不可遏,专门出来寻人的晦气。
鹊儿正对着树林,瞥见黑熊,吓得魂不附体。颤声叫道:“小、小姐,熊、熊……”
美人正聚精会神地预谋对付李愿,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左脚前跨,提剑封住胸口。由于先前体力消耗过大,她飞不起来了。就准备立足原地,尽力一刺。趁着妖人得意忘形的当儿,出奇制胜。
李愿眼里只有美人,听到鹊儿的叫声,方见到黑熊。他本能地大喊一声:“小姐,有熊!”
美人同样听不见。右手蓦然回撤,一剑刺出。几乎同时,黑熊已扑到她背后,举起巨掌,朝她的后脑勺直劈下去。
间不容发!李愿不及多想,按下飞行器控制键,左手拨开剑身,右手将美人拦腰抱起,冲天一飞,早已离地数丈。
黑熊一掌劈空,惊奇不已。抬眼看了看空中的李愿与美人,不解地摇摇头。转身朝鹊儿踱去。
鹊儿抽出宝剑,朝黑熊乱晃:“你别过来!再过来我不客气了!”黑熊低吼两声,,肉掌一翻,打飞了鹊儿的宝剑。鹊儿魂飞魄散。两匹坐骑也吓得跑开了。
黑熊步步紧逼,鹊儿连连后退。突然一脚绊着一块石头,往后一跤摔倒,当即吓晕过去。
黑熊掉转身子,撅起磨盘大的**,就要往鹊儿身上蹾去。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纯蓝的光束疾闪而至,正中黑熊的**。黑熊“嗷”地一声狂叫,撇下鹊儿,灰色的小眼睛里喷着怒火,四处搜寻偷袭它的敌人。
黑熊威逼鹊儿时,李愿已带着美人降落了。他见鹊儿危急,拔出激光手枪急忙开火。当然,他的扳机抠得很轻。26世纪的文明人已没有捕杀野生动物的习惯。
黑熊看到李愿,确信他就是打伤自己的人。怒吼一声,连纵带跑地朝李愿扑去。**上滴出的鲜血濡湿了溪边的草地。
李愿引开了黑熊,鹊儿消除了危险。美人心下大慰。又见黑瞎子凶猛地扑来,要和李愿拚命,不禁暗暗替他担心。
李愿不慌不忙,举起激光手枪,瞄准黑熊的前胸,手指轻轻一抠。一道蓝光闪过,黑熊像是迎面撞上了一棵大树,向后一个趔趄。胸前冒起一股轻烟,继而鲜血狂喷,仿佛一片红雾。黑熊负痛长嗥,扭转躯体,四肢着地,没命地朝密林中跑去。转眼便消失在森林里,只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李愿和美人一齐奔向鹊儿,在她身边蹲下。美人把鹊儿抱在怀里,用力揉着她的胸口,轻声唤着:“鹊儿,醒醒,快醒醒!”
鹊儿咳嗽两声,悠然醒转。头往美人怀里直钻,惊魂未定地说:“哎呀,吓死我了!小姐,黑熊呢?”
“被他打跑了!”美人瞥了李愿一眼,脸上漾起两团红晕。
李愿心里一喜。美人不再称他“妖人”,似乎已消除了敌意。
三人站直身子。两匹受惊的坐骑也自己跑了回来。美人对李愿说:“谢谢你救了我们!”
“区区小事,无足挂齿。”李愿笑容可掬。
美人扫了他腰间的激光手枪一眼,不解地问:“你这只枪如此厉害,为什么打不死它?”
“哦,是我不想打死它。黑熊是一级保护动物,杀死它是要犯罪的。”
鹊儿道:“谁说要犯罪?官府鼓励猎熊。杀死一头熊,赏十两银子呢!还可吃熊掌、熊肉。”言外之意,是怪李愿害她吃不成熊掌、熊肉。
李愿这才想起自己是在明代,粲然一笑。
“可是,你明明击中了黑熊的心脏。它居然没死,这可就怪了!”美人还是想不通。
“不用奇怪。是这样!”李愿拿出激光手枪比划着。“我开枪的时候,扳机只抠了一半,射出的激光能量并不足以致命。如果想杀死它,把扳机抠到底就行了!”
“啊,这么神奇!”美人艳羡地说。“给我看看行吗?”
“当然可以。”李愿说着把枪递到美人手里。
美人拿着枪看了两眼,突然对准李愿,脸色一沉:“别动!你这妖人,乖乖地跟我回去!”
李愿一怔,随即放声大笑。
美人厉声道:“别耍花招!不然我把扳机一抠到底!”
李愿笑出了眼泪,抬手去擦时,才想起隔着面罩,手又回到了原处。
美人以为他想启动飞行器,把枪一抬:“你别飞走,你一飞我就开枪!”
李愿成心逗她:“我偏飞,你开枪好了!”按下控制键,一窜老高。悬浮在美人头顶,望着她狡狯地霎着眼睛。
半抠扳机打伤他!他受了伤只有束手就擒。
美人银牙一咬,举枪就射。但她一抠扳机,不动;再抠扳机,还是不动。她恼羞成怒,两手死死地抠着扳机,可那扳机就像是石头雕出来的,依然纹丝不动。
美人把激光枪往地上一掼,搂着鹊儿道:“这妖人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今天我们俩落在他手里,有死无生!”
鹊儿偎在美人胸前,勇敢地说:“和小姐在一起,鹊儿不怕死!”
李愿“刷”地落到地上,拾起激光手枪,走近美人道:“小姐,你不要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我从没想过要杀你们。”
“那你打算把我们怎么样?”美人猜想对方也许会把她和鹊儿抓回家,一个做老婆,一个做丫环。不知怎么,她对这个推断并不感到害怕。
李愿诚恳地说:“我没打算把你们怎么样。哦,对了,顶多我向你们问个路。请问,去城里怎么走?”
鹊儿抢着说:“这还不简单!你跟我们走就是啰。”没了性命之忧,她欢喜无限。
“刚才我对你那样,你一点都不生气?”美人忐忑地问。
李愿摇摇头:“不生气。你认为我是妖嘛!换了我是你,我也会那样的。”
“你不是妖,那又是什么?”美人心中疑窦犹存。
“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人!只不过比你们晚生好多年。”
美人沉思着说:“开始你也是这么说。我压根就不信,不过,现在我有点信了。”
“那你是怎么来的?”鹊儿天真地问。
李愿感到一言半语说不清楚,正犹豫着,美人替他答道:“从天而降!”
“对,对。是从天上掉来的。”美人讲得言简意赅,李愿十分佩服。
“那你岂不是天神?”鹊儿崇拜地说。
李愿哈哈一笑:“我不是天神!我叫李愿,也是个凡人。”
美人郑重地伸出右手:“我叫王雪薇。大家交个朋友吧?”
“荣幸之至,雪薇小姐!”李愿握住美人的玉手,高兴地摇着。又把脸转向鹊儿。“你叫鹊儿,是雪薇小姐的丫环,对吧?”
鹊儿羞涩地点点头。
雪薇哂道:“朋友之间说话,是不是应该卸掉面罩?”
“那你保证不再用剑刺我!”
“我保证!”雪薇脸一红,与鹊儿相视一笑,各自将宝剑挂回了腰间。
李愿揿下袖口的面罩控制键,头盔“嗖”地一声,消失在宇航服的衣领里。
雪薇和鹊儿心里豁然一爽,卸下面罩的李愿气宇轩昂、神采奕奕,比戴着面罩俊美多了。
雪薇心里油然升起一股爱慕之情。她拿过激光手枪,含羞带笑地问:“这件东西在你手里是枪,怎么到我手里就变成了一块废铁呢?”
李愿笑道:“这是我们那个时代的技术。激光手枪的握把内装有掌纹感应装置,它能感应握枪者的掌纹,哪怕是隔着手套。这把枪只能识别我的掌纹。一旦拿枪的不是我,它就拒绝发射。”
“这么说,只有你能用这把枪啰?”
“那也未必。如果我把你的掌纹扫描进去,你也能抠动扳机。不过,我并不打算这么做?”
雪薇飞红脸道:“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再拿枪对着你了!”
“不是我不放心!宇航员守则第九条,武器不得转借他人使用。目的是为了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

“人心隔肚皮。你们这个规定是对的。”雪薇表示理解。“现在我们进城吧,你会不会骑马?”
“勉强能骑。宇航员集训的时候学过。”
“那你骑我的‘雪里青’。我和鹊儿骑一匹马。”
李愿谢道:“恭敬不如从命!”手腕一翻,背上的飞行器“啪”地一声落到了手里。雪薇和鹊儿又是一阵惊奇。
正东大街是南昌城内最繁华的的一条街市,人烟辐辏,商家云集。道宽三丈有余,路面平整开阔,行车走马,顺畅之极。街道两旁,店铺一家挨着一家,什么茶馆酒肆、青楼教坊、米店钱庄、当铺书坊、客栈、药材铺、绸缎庄、字画店、包子店等等,一应俱全。店铺之外,零摊小贩比比皆是。卖水果的、卖烧饼的、卖冰糖葫芦的、卖卤菜的、耍猴卖艺的、卖拳的、卖跌打药的、测字算命的以及当场看病的江湖游医,也是星罗棋布,应有尽有。
熙来攘往的路人以粗布方巾的百姓居多,中间鲜衣华服的公子王孙、遍身绫罗的太太小姐。其他如红衣士兵、黑衣捕快、青衣僧尼,亦有所见。
忽然,街头的行人一阵慌乱。大伙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惊恐万状,纷纷后退。原来城墙东门那边有两匹马连辔而来,一匹马上跨着一个美貌小姐和一个俊俏丫环,倒也没啥稀奇,而另一匹雪青马上,却坐着一个浑身甲胄的妖怪!南昌城内的百姓大都见过天上飞的妖怪,现在一个妖怪居然出现在大街上,无不心惊胆战,魂飞天外。有的呐喊。有的怪叫,蜂拥着向后退行避让。还有的干脆恨爹妈少生两条腿,拔足狂奔。
李愿与雪薇、鹊儿一进城,看见他们的人就像是遇到了洪水猛兽,闹轰轰地躲闪避让。李愿按辔徐行,飞行器系在马鞍上,悠然自得。只是众百姓雪乱的样子令他甚感歉疚,于心不安。
“多不好意思,我吓着他们了!”
“管他呢!他们跑他们的,咱们走咱们的。”雪薇的口吻俨然是大官人家的千金,小民百姓全不在她眼里。
鹊儿望着潮水般后退的百姓,笑嘻嘻地说:“小姐,这些人真有趣,见到咱们就跟见到老虎一样。”
雪薇指指李愿,诙谐地说:“他才是真正的老虎!咱们俩不过是狐假虎威。”
李愿诚心道:“我真不愿意他们这样!有办法叫他们停住就好了。”
雪薇抿嘴一笑:“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怕你不敢尝试!”
“什么办法?”
雪薇指指宇航服:“脱掉你这身皮,穿上咱们的衣服!”
脱掉宇航服,安全便没了保障。李愿果然大费踌躇。
鹊儿冷不丁道:“李大哥穿上咱们的衣服,和小姐倒像是天生的一对!”
“鹊儿,你胡说什么!”雪薇娇嗔地说。她的脸红得像块缎子。
李愿不禁莞尔。
奔逃的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伙白衣黄帽、短衫窄袖的壮汉,个个拿刀弄杖、横眉立目地拦住去路。
“咄,大胆妖怪,竟敢白日现身,招摇过市!碰到我等弟兄,还不下马受缚!”领头的大汉厉声高叫。
鹊儿轻声道:“小姐,是元一教的人。”
李愿也注意到了,这伙壮汉每个人帽子正中都印着一个圆圆的太极图案。
领头的又道:“弟兄们,教主有令,捉到一名妖怪,赏银千两,官升三级!”众壮汉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雪薇朝李愿笑笑,成心给他出难题:“他们要抓你,怎么办?”
“我不想和他们打架,跟他们讲讲好话!”李愿说着扣上面罩,跳下马来。雪薇、鹊儿也飞身下马,抱剑站在一旁。许多胆子大的百姓也不跑了,纷纷围拢来看热闹。
李愿拱手作揖:“各位英雄,你们误会了!在下只是玩心太盛,喜欢奇装异服,打扮得像是妖怪。其实在下和大家一样,也是当朝百姓!根本不会伤人,更不可能吃人!大家不必害怕。”
雪薇与鹊儿相对一笑。李愿随口编的几句假话倒也新鲜,闪烁着智慧。
围观的百姓有人放声大笑,显然他们信了李愿的话。
“休得花言巧语!你明明是妖怪,还敢冒充好人!弟兄们,上!”元一教头目说着,恶狠狠地挥刀砍来。
李愿不敢怠慢,抬手一挡。“呛啷”一声,朴刀脱手飞出。
众教徒一拥而上,围着李愿刀砍棒击。李愿也无招式章法,只是舞着双手胡乱隔挡,如有教徒欺到他身边,他便飨以老拳。令众人大开眼界的是,碰着他的兵器全部飞到了空中,而挨了他的拳头的教徒无不腾空而起,飞出一丈开外,尔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四周的百姓拍手称快,看来他们对元一教的人并无好感。至于李愿,大家觉得他更像是一位天生神力的武功高手,没什么可怕的。也都没有逃走。
此时,人群中有两道冷电似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李愿。李愿忙着和元一教的人过招,自然想不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这双眼睛的监视之下。
注视李愿的是一个带发修行的青年尼姑。容貌绝美,穿一身青灰色的直袍,手里拎着一个黑底白花的包袱。她眼不错珠地盯着李愿,是觉得他面善,像是她心里时刻惦记的那个人!
元一教头目欲显本领。一声狂吼,跃过众人头顶,单掌直扑李愿。李愿也腾身而起,与他在空中相会。左臂搪开来袭的右掌,右手当胸一拳。头目的身体向后疾飞,“砰”地一声,跌在百姓脚下。
头目与倒地的教徒摩胸捂肚地站起来。李愿手掌朝上,向他们直招手:“再来!”头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恨恨地说:“我们走!”兵器也不要了,领着众教徒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圈外。身后的百姓欢声雷动。青衣女尼随着元一教的人,亦悄然离去。
忽听有人高喊:“官军来了,官军来了!”
一阵马蹄声起,两名将官带领一队手提长枪的步兵飞奔而至,把李愿及围观的百姓团团围住。为首的将官骑着乌龙驹,神情轩昂,不怒自威,正是王守仁。另外那个骑黄膘马的黑面将军,便是伍文定。守城的士兵报告,一名妖怪出现在南昌街头。他们急忙率兵前来捉拿。
守仁紧盯着李愿看了片刻,蓦然喝道:“妖怪就在这里了,士兵们,给我拿下!”
“且慢!”人群中一声娇咤,闪出一位紫衣美女,身后跟着一名红衣小环。
守仁惊诧莫名,愕然道:“雪薇,你怎么在这儿?”
雪薇指着李愿道:“爸,他是我的朋友!你如果要抓他,就先把我抓起来!”
李愿惊奇地看着雪薇。难怪她英姿宛然、气质不凡,原来是将门之女。
守仁怒道:“胡说!他明明是妖怪,怎么会是你的朋友?!拿下!”
众士兵暴雷似的答应一声,挺枪直逼李愿。雪薇急冲上前,横剑护住李愿:“你们谁敢动手!”鹊儿亦挺剑挡住了后面的士兵。
守仁斥道:“雪薇,休得胡闹!”终是怕伤到女儿,没有再令士兵动手。
“爸,他不是妖怪!他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只不过穿得比较奇怪。”
守仁沉脸道:“此人来历不明,又会妖术,若不予以羁押,恐祸害百姓,扰乱国家!”
“不会的,不会的!我发誓不伤害任何人,我愿意加入你们中间,做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市民!”李愿声音洪亮地说。他不想老是和明人打架,更不愿和雪薇的父亲动手。
守仁冷冷地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雪薇道:“爸,女儿愿用性命担保!”
守仁盯着李愿,面色冷峻。
“爸,你还是撤了吧!他这人本领高强、神通广大,就算你把全城的军队都调来,也抓不住他!”雪薇的口气颇为自豪。
“那你干吗护着他?”守仁不解地问。
雪薇郑重地说:“我怕他伤及无辜!”
的确,由于疲劳和饥饿,李愿已经没几分力气了。再和明人交手,他势必动用激光手枪。那玩意儿伤人可不含糊。况且人太累了极易走神,万一他把扳机扣狠了,立刻就会有人死于非命!
守仁更不多言,双脚一踩马蹬,身子飞离马背;空中寒光一闪,剑已出鞘。王家祖传两柄宝剑,冷如两痕秋水,曰“青霜紫电”。均削铁如泥,吹发立断。“紫电”剑为女儿所用,父亲使的便是“青霜”剑。
李愿还没反应过来,头盔上便挨了重重的一击。他身体向后急仰,若非雪薇出手相扶,早已摔倒。
跃离马背、拔剑、猱身进攻,这一系列动作潇洒利落、快捷无伦,正是王守仁自创的“阳明剑”中最凌厉的一招:“行云流水”。
主帅出手便是进攻的信号,众士兵一拥而上。雪薇和鹊儿立刻与他们交手,枪剑的撞击声响成一片。由于忌惮对方是都御史府的千金及丫环,士兵们都不敢真打,只是挺枪朝她俩虚刺。
一击之下,守仁虎口剧震,身体向后弹开一丈有余。他料定女儿被妖怪迷了心智,所以才会阻拦他,并夸大妖怪的本领。为今之计,不如偷袭。“行云流水”刺过后,他有些困惑。这一招很少有人幸免,而妖怪中剑后竟若无其事,大是怪异。
守仁翻转身子,又是一招“惊雷无声”当空刺下。李愿这次有所知觉,后退两步,站稳身子,挺胸迎去。一道青光闪过,他左胸中剑。守仁依然控制不住自己,身子向后疾飞,跌落尘埃。妖怪却安然无恙。
惊怒之余,守仁有点相信女儿的话了。
伍文定见守仁偷袭失手,率士兵蜂拥而上,准备用人海战术困住妖怪。李愿也没力气扔拳头、抡胳膊了,索性掣出激光手枪,连连射击。伍文定与七名士兵立刻倒在血泊里。当然,出于文明人的仁慈之心,他们还不至于送命。
围观的百姓吓得魂飞天外,纷纷作鸟兽散去。
雪薇急得大喊:“爸,你快让士兵住手,不然他们都会死的!”
守仁以为伍文定他们死了,脊梁骨上冷气直冒。急忙喝令:“大家住手,全部退下!”众士兵巴不得一声,纷纷退到守仁身后。大家见伍文定等人在地上呻吟扭动,方知他们没死,心下更是一宽。
那件喷光吐火的神奇武器使守仁联想起那个几千公斤炸药也炸不烂的铁疙瘩。雪薇说的不错,这个从天而降的人的确本领怪异、神鬼莫测。与其说是妖怪,不如说是天神!想用暴力制服他是以卵击石,自取其辱。聪明的办法是像雪薇那样,待之以礼,动之以情,以争取他对圣朝的和平。
守仁恭谨地笑着,行至李愿面前,屈膝拜倒,万分崇敬地说:“天神在上,请受守仁一拜!”后面的士兵也齐刷刷地拜伏在地。
李愿急忙搀起守仁:“快别这样,大家都起来!我不是什么天神,我叫李愿。刚才被逼无奈,伤了你们这些人,真是很对不起!”
众士兵也都站起身来。他们见天神平易近人、态度谦和,心中的惧意顿时消减了大半。
雪薇嗔道:“爸,你早这样,伍叔叔他们也不会受伤了!”
“都怪我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天神见谅。”
“别叫我天神,叫我李愿!”
“李……”守仁终是叫不出口。“我还是叫天神比较好!”
李愿还待说什么,雪薇道:“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你管他呢!”
李愿咧嘴一笑,算是接受了这个尊称。自己从妖怪到天神,真是戏剧性的跨跃!
守仁吩咐士兵们把伍文定等人抬回去治伤,并将四匹坐骑一并牵回。众人走后,守仁恭敬地说:“请天神老爷下榻都御史府,好让守仁父女朝夕侍奉,尽情款待!”雪薇也巴巴地望着李愿,热切地盼他答应。
李愿摇头道:“我不想麻烦你们!街上客栈这么多,我随便找一家住下就行了。”
雪薇大失所望,叹息连声。
“可是你没有钱呀!人家不会让你住店的。”鹊儿憨憨地笑道。
雪薇“扑哧”一笑:“傻丫头,他去住店,人家吓都被他吓死了,谁还敢向他要钱?”
李愿道:“钱是一定要付的。我说过要做奉公守法的好市民,住店怎么能不付钱呢?不过,我眼下身无分文,只好向雪薇小姐告借了!”
“钱不成问题!”守仁慷慨道。“天神老爷在南昌的一切开销,全部算在都御史府帐上!”
“那太好了!等我以后把飞船中值钱的东西变卖几件,再如数奉还!”
确定没有危险后,李愿退掉了面罩。四人走了百余米,迎面看见一家客栈,门匾上褐底朱字隶书:“不思归客栈”。
李愿道:“‘不思归客栈’,好名字!我就住在这儿了!”
店堂里有几个客人正在吃饭,一见李愿他们进来,立刻撂下碗筷,夺门而逃。一个年轻的店小二喊着“妈呀妈啊”,飞快地跑上楼去。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胖女人,早已吓瘫在那里,噤若寒蝉。
雪薇等人上前招呼:“老板娘,住店!”
胖女人连连摇头:“不…不…不住店。”
雪薇怪道:“你开的是客栈,怎么不住店?”
胖女人直瞪瞪地看着李愿,舌头像是被夹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守仁道:“老板娘,你别害怕。这位老爷是天神下凡,所以有些怪异。他打算在这里住几天,你放心,天神是不害人的!”
李愿觉得好笑。和颜悦色地说:“老板娘,麻烦你烧点吃的,我有些饿了!”
胖女人惧意稍却,战战兢兢地说:“天神老爷,请稍等。”一面碎步走向后堂,一面心里嘀咕,既是天神,怎么还会肚子饿?
酒菜备好后,胖女人又上楼把店小二喊下来侍候。那个胆小的年轻人原来是她儿子。
四个人边吃边谈。李愿把他由黑洞来到明朝并与妻子失散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李愿说到方意时,雪薇心里陡然一酸,幸未形于神色。
守仁谈到他让士兵炸飞船的事,李愿一笑而已,毫不在意。雪薇则讲起如何遭遇黑熊,李愿如何出手相救。守仁且惊且慰,对李愿大是感激。应守仁父女之问,李愿又简单地讲了一些26世纪的风俗人情。
饭后,李愿与守仁父女、鹊儿依依惜别。从店里出来,雪薇不言不语,忽忽然如有所失。细心的守仁看出来了,十八岁的女儿有了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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