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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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端上燃得火红的暖炉,抬来软塌,置于我的琴座旁边。母亲倚着软塌坐下,闭上眼静静地听起了琴。
一时间,雪树红花的云沫小榭中清风流淌,静谧祥和,园中众人都屏气凝神,无人谈笑走动,生怕惊了这人间天籁。
一曲终了,庭院陷入久久的沉寂。
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到我脑袋上,揉了两揉,再蹦出两个字:“不错。”
一旁的母亲抬头望向我身后,眼中瞬间带上了满满的笑意。
“母亲,”身后的人移步到了我身旁,向母亲轻轻地见了礼,“蓝家众人已经到了,父亲请您这就去前府道礼。”
闻言,我暗吐舌头,莫不是蓝家的两位堂兄来了?真是曹操说不得啊,一说就到!
“嗯,我知道了,”说话间,母亲已从软塌上起了身,“小隐,那你就留在这儿,陪着你妹妹吧,省得她一会儿又出乱子。”
云隐朝我偏过头,微笑着道:“父亲让云姝也准备准备,待会儿与我同去内园,有人要介绍给她认识呢。”
“是么?”母亲望着我们兄妹,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还是得把你妹妹看好了!”
“是。”
听着他俩的对话,我颇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自问,我还没这么弱吧?
云隐派人找回了奶娘与浮筝,交代一番后,便到外间等待。
一群大大小小的侍女,在奶娘、浮筝的齐心指挥下,给我换上了看起来暖意融融,却也很是繁复的童女冬礼服。再将白狐披风往外套上一披,整个人顿时显得明丽清秀,可爱异常。
沿着宛转蜿蜒的回廊走了半天,踏过掩在桃林之间的月亮门,我们来到了专门招待宾家女眷的内园。
桃红怒放、冰凝压枝的园中,身着橙色、棣棠、深浅紫、明暗红等暖色罩衣的侍女们往来穿梭,手中各自捧着种种时令水果、点心。其中有桃家的侍女,也有曾见过数面的蓝家侍女,不过,更多则是新面孔。
看来,今年年宴又有族人加入了,而且,貌似其身家还不是一般的富贵。
宾厅中,蓝氏姑母桃谨织,还是保持着她一贯的作风,敛容端坐;她身旁一位陌生贵妇,打扮得入时而不妖艳,表情也比她明朗很多;难得出趟园子的大姐桃知华,今日则一身盛装,正坐在下首同那贵妇谈笑。

厅角上,靠窗的圆木镂花桌边,一个穿着月蓝色童女礼服,模样姣好美丽、年纪看起来与我相仿的女孩静静地坐着。她两眼失神地望向厅外的天空,好似在发呆。

见了那女孩,我的心蓦地一跳,不知为何,竟生出些许的缅熟与伤感,有什么感觉在胸中徘徊,呼之欲出。
“姑母好。”云隐带我入厅见礼,举止间风度翩翩,谨然是一副受过正统礼教的贵族公子模样。
“见过公主殿下,卑妇有礼了。”随着桃谨织起身向我行礼,知华与那个贵妇也站了起来,裣衽倾身。
我早就说过,家无常礼,可桃谨织每年见了我,还是一定要按规矩来。我很是讨厌她这一板一眼的严肃性格,只觉得,她同祖母夫人果然是母女——都是不可救药的顽固派分子!
我点头示意她们免礼。毕竟,十二年来,小姐、公主的礼仪不是白学的。
那贵妇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竟显出惊赞的光。
我暗暗地叹了口气,对她惊赞的缘由了然于心:桃家的三小姐桃云姝,长的不是一般的可爱,再加上今天这身华丽的礼服,就如同朝阳一般明媚耀眼,让见者难忘。

……只可惜,我并非真正的桃云姝,只是个被迫鸠占鹊巢的孤魄**罢了。
贵妇一偏头,见那女孩还在发呆,就在向我略施一礼后,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
待她回过神来,转头便盯紧了我,眼中骤然浮起一层难懂而熟悉的神色。
我仿佛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心。

之后,经云隐介绍,才知道,那贵妇人是桃谨织蓝家小叔的妻子、与我的母亲同族的名门世家之女,阎氏。而那个让我感到莫名亲熟的女孩,就是蓝阎氏的独女,蓝可莘,不过,大家都习惯于叫她的乳名——蓝幻,听说是由于她那行事不定,性情多变,让人摸不着北的缘故。
因为蓝家小叔掌管纸竹生意,所以蓝阎氏与女儿一直随了丈夫,客居在盛产芦竹的文州。最近生意不稳定,夫妻俩需要全国各地奔走,带着这半大的女儿很不方便,但偏偏又不想把女儿交给蓝家的人代养,便想起了我母亲,这个身为桃族当家主母的同族妹妹,想要把蓝幻放在桃府寄养一些时日。
我不清楚蓝家小叔与蓝族,到底有何间隙,但我觉得,不管怎么安排,反正将蓝幻托给这亲缘更远的桃府,是很不妥贴的。如果放在蓝族本家,好歹是同族血亲,也好有个照应嘛。
不过,既然人家有此一求,桃府也不缺这一人口粮,自然不能回绝。经商议,未免蓝幻一人孤单,就将她暂住的居所,定在了我的云沫小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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