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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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儿正睡的香,耳边却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请少爷起身净脸用膳。」
一睁眼,床前跪著一个宫女打扮的人,看他一醒,就著地面叩头说「奴婢该死,惊醒少爷,请少爷责罚。」
楚儿倒是不知道这清朝的皇家规矩,旗人在他心里都是未开化的民族,孔夫子不都说了「华夏有君,不若夷狄之无。」吗?
但自顺治爷起,这些龙子龙孙都是照著祖宗家法,无论前夜睡的多晚,第二天一定随著日升而起,也算是调理身体的意思。
楚儿不知情,一脸茫茫然,奇怪的看著那宫女踩著高跷似的花盆底鞋儿跪著。
明明没事还吵醒了他,又自己跪著请罪,这是什麽道理?真真父王说的对「满鞑子行事诡诈无道。」
那宫女看楚儿也不叫起身免责,乾脆自己就站起来,叫身後的小丫环端上温水,小丫环便高举著漆花脸盆,跪在楚儿床前的脚踏上。
楚儿难堪的拉著被子「我没穿衣服耶!你一个小女孩儿,还是别看的好,把水放著让我自己洗吧,这麽端著水,手不酸吗?」
第一个进来的宫女笑著替他拧了手绢「少爷宅心仁厚,很能体会下人呢!可这规举错不得,主子净脸哪有奴才站起来侍候的道理?」
「什麽主子奴才?你们是满人还是汉人?每天都是这麽侍候胤岚的吗?这满鞑子规矩倒不少。」
宫女笑了笑「少爷说远了,十七爷是黄带阿哥,带著正红镶黄镶蓝三旗,又是三等公爵,不管满人汉人见了都得跪的,只是奴婢大胆劝您一句,这府里不比黄山,您说话小心点,别叫人抓住了尾巴。」
楚儿惊讶的瞪大眼,这宫女也知道他来历?这麽说,她也是八爷的人罗?那跪著端水的一定也是八爷的人,否则她也不敢就当她面说了。
………………。。那她身後那些端著白绢子的、端著吐水盂的、端著衣袍的、端著腰带的、端著茶水的………。全都是八爷府的人!?
他突然替胤岚感到无比悲哀,连贴身的侍候人都是别人派来的细作,难怪他听说十七爷别说是没立福晋,连侧福晋都没有,说真的,他身边到底还有谁是信的过的人?
「少爷请起身著衣。」
宫女替他净了脸,还是若无其事的说。
「我都说了我没穿衣服,你就这麽不要脸,非得看看我身子不可?」楚儿不知为什麽,突然觉得所有的人都惹他厌的很。
宫女面不改色的说「少爷还是个孩子呢,怕奴婢看了笑您吗?」
楚儿不受激,也笑著回她「倒也不怕你笑,只是没看过这麽个**材儿,死要看人没穿衣服。」
宫女终於忍不住了「少爷,十七爷也是这麽让我侍候更衣的,千岁王爷都没说话,您倒摆起架子来,在这府里日子可没黄山那麽好过呦!您一个小孩子别让人整了才好。」
楚儿笑盈盈的,更显得可爱极了,他不慌不忙的说「是吗?我不玩儿了,我现在就回八爷那,求八爷收回我,这义亲王府里有人欺负我呢!」
宫女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一个月领八爷多少重赏,要是得罪了这小子,让八爷也火了,那她的赏银都没了………………
「是奴婢不懂事,冲撞了少爷,您不爱让人打扰,奴婢们就都退下了。」
楚儿笑著看她们出房门後,马上收了笑脸,胤只显然也信不过他,还要别人再监视著他,今後他要更小心了。
他伤脑筋的躺下来,这双动弹不得的手啊~现在真连衣服都难自己穿了,口渴的要命,茶壶也提不得…………。。
楚儿最後还是渴的受不了,走到梨花木雕桌前,两手捧著茶壶,艰难的把茶倒到杯里,在用两手夹著杯子,往嘴边凑上。
「匡琅!」
热茶泼了他一身,杯子也碎了,楚儿气的要抓狂,死太医,不过是手腕脱臼,把他双手从前臂到指根都绑上布条干什麽?
「楚儿!」
胤岚才跟皇阿玛告了不适早退,还没进房就从门外听到一声东西碎了的声音,他吓的冲进房里。
楚儿真是楚楚可怜的样子,一身**裸的,胸前显然是热茶烫了,红通一片,正用牙咬著手腕上的布条,狼狈不堪的一头乌黑长发都散在脸蛋上。
「怎麽啦?我不是让人侍候你穿衣服了?连头发都没束起来?」
胤岚手忙脚乱的替他擦拭著身上的水渍「烫著你了?我叫人拿药来给你擦擦。」
「不用!」
楚儿凝重的看著他「你知不知道你身旁都是些什麽人呐?叫她们侍候?哪天给人下了毒都不知道呢!」
胤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自己的动作,拿起衣袍来帮他穿上。
「谁给你气受了吗?怎麽突然这麽说了?我知道身边几个大丫环都是细作,那又如何?虱多不痒,我懒得理她们,下毒倒不至於,只是三哥、四哥和八哥都急著拉拢我,才都派人来。」
「你也不赶赶她们?」
胤岚替他系上腰带,又扶著他坐到镜前替他梳理长发。
「她们几个还互相监视呢!我赶了谁都让其他人更有机会乱搞,放著还能彼此制衡一下三派人马。」
楚儿往後靠上他的身体「不然……都赶了,所有的人都赶走,我来服侍你,别教哪天被人害了都不知道呢!」
胤岚爱怜的把脸颊贴上楚儿的脸,看著镜中像极金童玉女般的两个人,自责的说
「一开始听你问知不知道身边是什麽人,我还以为你也是谁派来的细作呢!刚才你说要服侍我,真让我觉得对不起极了,竟然怀疑你。」
楚儿不敢回避他的目光,只好也直视著镜中的他「要是我也是细作呢?」
胤岚宠溺的亲亲他的脸「你不会,我知道你,纯的像刚出世的婴孩,怎麽会为了钱财去做那种下三滥的事?」
楚儿认真的转过身,凝视著他「我说的是如果嘛~你一定会气死了,你会恨死我了对不对?」
胤岚笑著说「不对,我会伤心,我会恨自己怎麽让你成了细作,可我气不了也恨不了你。」
楚儿沉默了,低下头不敢看他信任宠爱的眼。
「怎麽了?」
「没~」楚儿又笑著抬起头来「爷真疼楚儿,从来都没人对我这麽好,好像我什麽都不用做,爷就能这麽疼我了。」
不像父王,要他争气,要他给朱家夺回王位,才称得上是他的儿子。
「小可怜,还真是楚楚可怜,我不要你做什麽,连你的身子我都珍惜的很,绝不欺负你,楚儿只要开开心心的,我也就开心了。」
「爷……」楚儿真要哭了,用手臂把胤岚圈住,把唇凑上他唇边「楚儿真的喜欢你,就算爷要了楚儿,也算不得什麽,楚儿心甘情愿。」
「好傻,你太纯了,不知道那能多疼呢!我哪里舍得让你受这种苦?」
胤岚的温柔简直让楚儿想脱口说出实话,就在楚儿要说话时,胤岚有了下一步的举动。
他轻轻的用唇触著他的唇。
楚儿的唇很嫩、很柔,像碰著了温暖的豆腐脑儿,又像触著温水,让胤岚全身打了颤。
忍不住轻轻含住楚儿双唇,舌尖试探似的在唇缝舔嗜著,甜,像蜜一样,又不是甜在口里,却是甜在他心崁上,怎麽也退不掉的,浓浓的甜。
楚儿愣了一下,温顺的闭上眼轻启小口,让胤岚把舌尖探入,触著了小巧的贝齿,很光滑,一颗颗像珍珠般的牙,他忍不住加重了吻的力道。
探著了楚儿的丁香小舌,逗弄著舌尖,那种湿、热、甜,让楚儿喘嘘嘘的,胤岚更得意的**著,让他难耐的轻哼了几声。
楚儿忍不住用自己的舌去顶著他的,却变成嘻戏的样子,你追我躲,你退我缠,炙热从口延烧到全身,从未有过的巨大饥渴从下腹开始漫延。
胤岚自制的试著退回几次,又更难奈的进攻,楚儿的吻很生疏,却感动了他,从他吻中他感觉的到真心,想再往下一步动作,却因此更不想伤害他。
「好孩子……」胤岚终於离开了楚儿,他舔著自己的唇瓣,把一丝银线舔起。
「不能再这麽逗我了,再这样我可忍不住,真要弄伤你了。」
楚儿喘嘘嘘的眯著眼「我不怕,楚儿能还您的就只有这麽一样,您不要,我还更觉得对不住。」
「别这麽说。」胤岚抓住楚儿的肩,坚定而温柔的凝视他。
「永远永远都别说这种话,你没欠我什麽,这麽说吧~就算你是细作,甚或就算你是个刺客,只要你说一声,我敞了前襟让你用利刃刺入胸膛,只要你笑著,我就能笑了。」
楚儿呆了,这个人是怎麽回事?他们不过相识一晚,他就能这样信的过他?他就能这样生死以赴?
从没有人这麽无怨无悔的对他好,从来都没有过。

「……爷~求您要了我吧?就算让我报恩好吗?」
他能付出真心,可他却欠不了这麽重的情呀!
胤岚轻轻扶起楚儿「你才多大?过几年再说吧!我再想要也下不了这个手,你要还恩情,就在我身旁陪著,陪我到花园走走,让我看著你就好。」
胤岚真不像胤只,胤只才不管他多大,甚至才不管他是不是第一次,在书房里要他站著就硬上了,真是龙生九种,各个有别。
如果不是生在朱家,如果他只是个平凡人……那有多好啊?
胤岚抓了件白雕带帽滚灰边长袍,往楚儿身上披著,又看著他笑开了脸。
「你真是个可人儿,红的白的紫的,怎麽穿怎麽好看,往後得了空,我常带你上各庄园逛逛……」
说到一半胤岚突然疑虑的停了一下,又问「你怎能留下一头黑发?没让人找过麻烦吗?」
楚儿抿著嘴轻笑「爷看我像个男孩儿吗?」
胤岚看他唇红齿白、娇滴滴的模样「倒真不像。」
「谁也都当我是女孩儿呢!以前学……」
差点就脱口而出学武两个字。
「以前的事都别提了,等你手好了,我教你射箭骑马,还带你上围猎场打猎,让你跟著我,绝不会叫你去学些青楼中讨好人的手段。」
胤岚以为他要说的是他在花仙楼中学的歌舞,忙安抚著一脸惊慌失措的他。
射箭骑马楚儿却是行家,他窃笑著「还请爷多教教楚儿。」
别说射骑,刀剑他都玩的了,一身娇软无力的样子正是他的保护色,要不是杜玉容刻意困的他四肢不动,又早晚教人以冷香脂按摩,让他肌肉都退化了,或许他能打过昨晚那个大汉也说不定。
胤岚看他抿嘴偷笑的可爱样子,看的心醉不已,乾脆抱起他娇小的身体,楚儿难得觉得被抱著倒也不是件太丢脸的事,乖顺的让他抱到花园中,两人在凉亭中坐下来。
噢!是胤岚坐下来,楚儿坐在他身上。
「爷有心事?」
胤岚虽然高兴的搂著他,但楚儿感觉他似乎还在想著什麽。
奇怪的事,为什麽胤岚跟他总能互通心意?
「嗯,是刑部里的事,烦人的很,昨天跟著我的那个人,是八阿哥胤只,他似乎跟一个大冤狱有关,不知收了人多少银两,在监狱里动了手脚,把收压等问话的人给用刑至死。」
楚儿心里一跳,忙安安神问「爷怕惹不起八爷?」
胤岚一笑「倒不是,只是皇阿玛给太子犯事气的要病了,又让夺太子位的事激的龙颜震怒,再来……我收了你,或许也要让皇阿玛知道了又生一场气,八爷是有职亲王,再犯了事,皇阿玛更要气坏了。」
楚儿一笑说「那也没什麽,康熙虽然要气八爷胡来,也要高兴你会办事,犯事的罚,办事的赏。他是皇帝也应该知道天家无亲情,儿子犯了错就罚,你要替八爷瞒著康熙老头儿,他知道了更要气呢!」
胤岚惊讶的看著楚儿「你怎麽直呼万岁名号?别叫人听见了,当你是反贼办。」
楚儿伸伸舌「啊!谁知道你们旗人规矩呢?」
胤岚压著心里的疑虑,掌著笑香了他一下「你很聪明嘛!也知道公事公办的道理,说的头头是道的。」
楚儿只是笑。
「楚儿,你进花仙楼前的本名是什麽?落籍在哪?」
胤只早替他拟了假的身家资料,楚儿却不想说,一个又一个谎,他倒不怕说谎,只是真不想再骗胤岚了。
他嫣然一笑「爷别问这个,楚儿在您身旁就想忘了过去,咱们开开心心能过多久就过多久,到您厌了烦了要丢下楚儿时,知道的少点也省下一些麻烦。」
胤岚更疑惑了,但他也不再追究,静静的抱著楚儿,盘算著明天要到户部去查他的身籍。
楚儿有种气质,是妓院中人绝不会有的,他说的话也不像十四岁的小相公该说的,他知道楚儿心里还有话,就像楚儿能感觉他有心事一样。
「唉~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需尽欢……爷,咱们能笑就笑,别的事……。想也无用,想也无用……」
楚儿果然能知道他想什麽,胤岚也更确定楚儿来历不简单,只是这不简单到了什麽地步?他相信楚儿绝不会出卖他,可是楚儿分明字字句句都在暗示著他将来会离开他。
胤岚心里难受极了,谁的欺骗他都可以视若无睹,可是楚儿,他真动了心,楚儿也骗他的话,他不会生气,可是,会非常、非常心痛………。。非常心痛。
「你怎麽连在花仙楼正堂坐上这麽多日子也不想逃?」
楚儿只是苦笑著看著他「我身不由己。」
「谁逼你?」
楚儿犹豫了一下「算我自己逼自己,我有担子要担。」
「你娘?」
「………。爷……。别问了……日子难过的很,你是皇亲贵胄,能懂什麽?楚儿实说了,这身子也不是没让人碰过,楚儿其实没您想的那麽纯。」
胤岚震惊的看著他「你?怎麽会?不是那晚在花仙楼开苞没开成吗?」
「是进花仙楼之前的事了,又不像女人会落红,初夜不初夜谁知道。」
「可是……你才十四岁耶!」
楚儿无奈的笑著「不是说了,更小的都有吗?不是人人都像爷这麽善心,楚儿那次还是站著做,疼的两脚抖个不停。」
胤岚不知是心痛还是气愤,紧抱著楚儿,抱的他喘不过气,楚儿也觉心酸,胤岚把他想的这麽美好,让他更难过。
乾脆,能说的他都说,他不让他以身子还情债,他就让他自己选,留下他,或是放弃他。
「可楚儿也没哭,那算什麽?值得让我掉眼泪吗?咬咬牙,心一横什麽都能忍,我从来不轻易落泪的,环境不允许嘛~」
楚儿看著胤岚一脸不舍,乾脆豁出去了,早晚胤岚都会知道他的身份,不如早点招了,免得胤岚陷的太深。
「您想著要怎麽查我身份不是?别查了,查到也是假的,别人拟的,要送我进义亲王府里拉拢您,您高兴就疼疼我,要气我骗您,乾脆送我回花仙楼,横竖……。。」
「住口!」
胤岚万万想不到楚儿就这样老实的说出自己的身份,但他情愿不知道,情愿楚儿还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
「我就当什麽都不知道,咱们照常这麽过下去,我不生你的气,还一样疼你,对方给你多少钱,我如数加倍给你,别告诉我是谁让你来的,我不想知道。」
楚儿柔顺的目光突然变的锐利「不是钱!钱能买的了我?」
「别说了!」
胤岚捂住他的嘴,不是钱,那是爱罗?楚儿为了他的姘头来的?到底那样让他伤心一点,他都分不清了。
「楚儿………。。真的没关系,你或许觉得在我身边很难过,但能给的我一定给,断不让你受委屈,你是谁,我不追究,你要什麽我都给你,就算要我一条命,我也给,只要你下的了手。」
死胤岚,存心让他觉得亏欠了他吗?
楚儿摇摇头「我不为这个而来,现在你知道了,你身旁真的没一个可信的人,如果能远离你现在的身份,或许对你来说还好一点,我在您这开心的很,可是如果您离开军机处我就更能开心了。」
胤岚不知该想是楚儿贴心考虑他,还是该想,他是为了谁来劝他放弃现在占著的关键位置。
「这事没得说,我的事从今不许你过问,这政坛就是个黑漩涡,谁往旁边一站都会被卷进去,而我,早就在漩涡的中心了。你只管放心养伤,我是绝不会对你乱来的。」
胤岚无奈的笑著「只是,你真不该说出自己身份,这不是贴心,而是狠心,让我明知是毒饵还不能抗拒的昂然吞之。」
楚儿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都知道我是别有所图还留我?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将来无论如何都怨不得我,我说过,我身不由己,或许将来有一天………。」
「别说!」
胤岚站起来抱住他「什麽都别说,在那天之前,你还是楚儿,我只知道一个楚儿,穿著红衣,无奈的从门内远远凝视著我的楚儿,以死抗拒,从天上落入我怀里的小楚儿。」
楚儿的长发随风飘了几丝到他脸颊上,胤岚用手帮他拨开,却看到他坚定的眼光含笑看著他。
「好,咱们就这麽过,我在你面前永远是楚儿,您永远是我的爷,您抱我回房,今天就要了我,把那个人留下的印记换上您的,我这一生都不再给别人了。」
「明知其为毒饵还是昂然吞之?」
「明知其为毒饵还是昂然吞之。」
两人相视而笑了,管他天摇地动,就这麽紧紧交握著手,他们似乎能并肩站到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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