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秘来客的神秘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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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房间里已经有些昏暗。
拿撒勒气候干燥,天空中少有积云,因而一般看不到晚霞那样绚烂的景色。然而天色还是慢慢的暗下去,夜色从西面的远处渐渐蔓延过来。
这样的情景让唐想起曾听过的一句话。
他站在窗边,回忆起那个橘色的黄昏。
在六千多米的海拔上,那个淡碧色长发的背影站在栏杆旁,身体俯下去,看着阴影从山麓处一路急速的上升,她突然嫣然一笑,笑容安静而灿烂,她说:“唐,你知道吗?所谓的夜,就是太阳将大地的影子投到天空上。”
唐也俯下身,看着那道分开黑夜与白昼的线将整座山脉分成下面青色的一半和上面橘色的一半,然而抬眼望去那道昼与夜的疆界却绵延的更远,似乎一直到无尽的天地的际涯,似乎一直到无穷的时间的尽头。
那一刻,在那种暖暖的色调里,夕阳和山岚以及点缀着无数草绿花红的大地,还有面前这个淡然微笑的女孩子为他绘制了一幅至美的图画,竟让他有种仿佛是天荒地老的错觉。唐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那时的她竟是那样惊心动魄的美,带着穿刺人心的力量,让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怔怔的差点流下眼泪。
他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她的手。那只柔软的小手挣了两下,没有挣开,过了一会儿却又轻轻地反握住他的手。
谁都不愿再说话,他觉得那只手渐渐的抓紧,轻微的颤抖,然后额头上感受到她呼吸的温度。当黑夜完全降临的时候,她在他的额上轻轻一啄,携着夜色玫瑰一样的温暖香气。
寒冷地长夜里,
你给过我一吻,
让我的世界不再有早晨。
唐轻轻地关上窗,夜色已经盖过了他,然而,艾琳还没有回来。
艾琳已经出去了很长时间。虽然是学院的特工,但本质上,艾琳还是一个医生。她一贯有着崇高的医德,面对镇上的病人,以及那种落后的治疗方法,她是不能撒手不管的。由于她高超的医术以及圣言之戒神奇的治愈力,小城里的人们已经将艾琳看作了半人半神的存在,加之艾琳确实又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已经有好几个家伙前来打听过艾琳是不是天使,能不能婚嫁等问题了。起初,唐还因为人们对他们两个神秘到来的人态度好转而欣慰,但在发现大家只是将艾琳一人当做崇拜对象,而自己却已经被人们忽略的事实之后,变成了对艾琳这种收买人心的行为的气愤,尤其是在他饿得昏天黑地,却不见艾琳身影的此时。
唐确实很饿了,艾琳已经外出了一整天,甚至连老约翰也不见了踪影,对于厨艺毫无概念的他只能蒙头大睡抵抗饥饿,然而自己也已经睡了一天了,目前毫无困意,这个办法也行不通了。
唐此时很焦躁。
艾琳总是很不听话,那个女人任起性来是什么样子,他比谁都清楚。唐一边焦躁的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边喃喃自语。想起今天早晨那个女人出门的时候说:“好好休息,要乖哦”,那时的表情那样温柔,宛如初见,谁知竟然把自己这个病人扔下不管,到现在还不回来,于是愤愤道:“可恶的女人,你想把我饿死啊。”
门却在此时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携着刚刚入夜的沙漠里特有的干冷跨进了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然后四下的打量着,最后目光落到唐身上。
“你是在担心她吧?”来人说,声音十分怪异,似乎是故意改变了声调。
唐一惊,右手瞬间伸向腰间,已将随身佩带的短刀刀柄握紧,双眼紧盯住来人。
那是一个跟唐差不多个头的高大男子,黑色的斗篷将他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藏在兜帽下的脸上还戴着面具。虽然他特意改变了声音,但他说的却是2178年国际通用的汉语。那人似乎毫不在乎唐的警惕,说:“你不会动手的,因为我既没有敌意,更毫无杀气。干吗这么紧张呢,把刀子放下吧,我还想跟你谈谈呢。”
唐眼中的警惕更甚,确实如他所说,唐感受不到来人的敌意,但同时,这也意味着,如果他是敌人会更加可怕。
“那么阁下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阁下说通用汉语,又故意改变了音调,似乎怕我认出你,也就是说,阁下是我的熟人吧?”唐问。握刀的手没有半点放松。
那人却自顾自的找了个凳子坐下,然后摆摆手说:“这样的问题就不要再问啦,我的行为你觉得古怪处都是有我不能告知的原因的,但时候到了你自然就明白啦,只要相信我的话就行了。”
“但阁下这样子,实在让人不敢信任。”唐说。
“你真是……唉,没想到跟你说话原来这么累。”那人摇摇头说,随即声音低沉下来,“唐,我接下来的话关系到那个正在回来路上的女人的命运,你到底听不听?”
唐愣了一下,随即把刀横在胸前,冷声说:“那个女人?你们绑架了她?”
这次轮到来人呆了一下,然后脑袋很夸张的垂下去,说:“原来你这么笨,怪不得那个女人叫你傻瓜。唉……不过,你这样想,还是因为你担心她的缘故吧?”
唐眉毛皱得更厉害:“我并不知道阁下是谁,我们算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阁下还是莫要交浅言深了吧!”
“第一次见?哦,这倒是真的,不过,我倒是很了解你。费迪南唐,我甚至比现在的你更了解你自己。现在的你还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唉……你一直如此软弱。”
“阁下若来此只是为了教训人,就请回吧。”唐有些恼怒了。
“好,好……,你的臭脾气我算是领教了,真不知道身边的人都是怎么忍受下来的……那么长话短说,我来的目的,只是为了送上这个。”那人说着,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纸盒。
那个小纸盒包装的相当粗糙,似乎是仓促之间包好的。
“这里是什么?”唐问。
“放心,没有什么机关,我若要杀你早有一千个机会动手了。里面的东西还请自己看,你知道何时使用,我就不多解释了。时间紧迫,我要告辞了。”那人说着把纸盒放在桌上,站起身来。
他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面具下的眼睛深沉而诚恳,“请珍惜”他说。
唐却似乎没看到那人伸出的右手,仍是警惕的握紧刀柄,没有回应他。
“好吧,”那人一副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我现在才知道你原来如此无趣,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要啊,哎……幸好长得还可以,嗯,近点看确实还蛮帅的,哈哈。”
见唐还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那人笑得更厉害了,自顾自的推门走了出去,“那么,再见,唐,请替我珍惜。”那人说,接着走了出去,在身后随手关上了门。走的像他来时一样快。
唐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啊?干嘛搞得这么神秘?来了还不到两分钟,没头没脑自顾自的唧唧歪歪了一通,末了甩下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有没有搞错?!”他拉开门,决定弄清楚这个神神秘秘还乱套近乎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再把他放走。“哎!”唐向外面喊道。
然而,院内空无一人,街道上也不见有那人的身影。他似是早已离去了,又或者他从未来过,因为一切似乎和两分钟前没有什么两样。
“我是不是饿昏头了?”唐自言自语地说。
然而桌上那个难看的纸盒却又是那么突兀,那么显眼。
“莫不是灵异事件?”他正胡思乱想着,艾琳却迈着轻快的脚步,提着一大篮患者们赠送的礼物在街心出现了。
“哇!你竟然这么兴高采烈,我都快饿死啦。”唐不等艾琳走近就冲她大喊。
“那你不会自己做饭啊?学院让我来这里又不是做你的保姆!”艾琳没好气地回答。将装满患者感恩戴德送的礼品的篮子扔给唐,唐一把接住。
“可我也是个病人啊,医生照顾病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唐指了指腹间的大绷带。顺手从篮中拿出一块饼大嚼起来。
“我可没见过那个病人像你这么活蹦乱跳的。”艾琳说,走到桌边坐下,手撑起下巴,正要做出无聊的样子,却突然发现了那个纸盒,“噫,这是什么?这么难看。”艾琳拿起那个纸盒,端详了一眼,准备打开来看。

“别动它,别打开!”唐说,却因为嘴里还嚼着饼,有点吐字不清,而待艾琳想明白唐的话想要放手时,已经迟了。纸盒已经被打开一道缝隙,刹那间从盒中射出万道耀眼的白光,似乎有巨大的能量将要从盒中冲出。
唐将还没嚼烂的饼使劲吞了下去。喉咙里涨得难受,不过他顾不了这些了,他双脚极快的点地,用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冲到艾琳身边,迅速出手将纸盒打飞到一边,然后将艾琳护在身下,用尽全力扑向一旁。此时白光已经吞没了整个房间,桌椅的影子被照得异常明显。
唐将手掩住艾琳口鼻,免得她吸入爆炸产生的灼热气流,艾琳吓的赶紧摒住了呼吸。然而,他们摔在地上等了一会儿,意料中的爆炸并未发生,只是光突然消失了而已。
唐一脸尴尬的爬起来,挠了挠头,也不作解释,找到那个被他打飞的纸盒,仔细地观察起来。
艾琳似乎撞到了头,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爬起来问:“刚才那是怎么了?”
唐将打开的盒盖递给艾琳看,艾琳狐疑的接过来,发现盒盖里面用歪歪扭扭的汉语写着:“嘻嘻,逗你玩。”
艾琳气不打一处来,一下把纸盒盖捏成个皱巴巴的纸团,怒视着唐,心想:“你趁机占本小姐便宜也就罢了,还撞到我头,竟然给我的回答就是逗我玩,你找死啊!”,然而唐似乎并不明白她那杀人的眼神的含义,竟然还一脸严肃,于是艾琳就一拳敲在唐后脑勺上以示报复。
“哇!你个疯女人,干吗打我?”唐揉着脑袋喊,一脸无辜。
“嘻嘻,逗你玩儿!给我开这么无聊的玩笑,你今晚就只吃饼吧!”艾琳愤愤说。
“这不是我写的!”唐说,然后把神秘来客叙述了一番。
“哦,原来是这样啊,你怎么不早说嘛,那个家伙还真是恶趣味!来让我看看,有没有打疼你啊?”艾琳一脸温柔的笑着,还一边轻轻抚摸唐的头。
唐没理她,把盒中的那个恶作剧装置取出来,那是个很简单的装置,一个三极管、一个电源加几根导线,这个装置被设计成一打开盒盖就会发出白光,像要发生爆炸的样子。
纸盒底部放着一个貌似手表,却又没有刻度的东西,“噫,这个像手表样的东西是什么?”艾琳问,
唐看了一眼,吃惊的说:“回梦指针!”
“回梦指针?好奇怪的名字,做什么用的啊?”
“这其实是一种时间机器。”唐说,发现艾琳仍张着一双碧色的眼睛求知的看着自己,“咳!”他清了清嗓子,“目前我所知道的时间机器有两种,第一种是我们通常使用的,就是学院将我们送来的那种。第一种时间机器分两部分,时间旅行器和召回点指示器,时间旅行器极其庞大,造价极其昂贵不说,制造方法属国家最高机密,一般像A国和C国这样的超级大国才有一台,它可以完成时间旅行的根本性工作。而召回点指示器,指示出要被召回的目标――这是我们的戒指的其中一项功能,两者缺一不可。而且,每次旅行耗费能量巨大,且可以被监控,好处就是可以定量传送,而且极为稳定。而第二种,就是回梦指针,它只需要这一个手表样的东西就能完成全部工作。只有一个缺点就是其作用不稳定,时间旅行的最长时限也只有一个小时13分21秒,超过时间会被送回,而且可能出现各种危险,几乎是赌命的时间旅行方式。”
“你怎么这么了解?”
“我曾经有一个,在A国执行任务的时候弄到的。但后来不知道被谁偷走了。再后来,回梦指针因为其制造原理,完全不能被监控,而且旅行并不安全,被禁止开发。我便再也没弄到过。”
“那为什么叫作‘回梦指针’呢?”
“因为,据说这种装置是根据使用者思维控制穿越时空,也就是说不需要坐标,在使用的一小时内想到哪儿就到哪儿。就像是做梦一样。但可惜,这种装置都是一次性的,使用完就报废了。”
“哇!这么好玩的东西,给我吧!”艾琳一脸恳求。
“好吧,”唐将“回梦指针”拿起来,“看到这些又细又长的针了吗?将它们全都扎进肉里,因为指针需要和你神经系统接驳。把手臂伸出来。”
“啊?!那我还是不要了。”艾琳看着那些闪着寒光的针说,“就旅行一小时,却被扎这么多针,太不划算了。旅行一小时后都会被送回吗?”
“对,无论怎样结束旅行都会被送回原地,否则就有可能在某个虫洞里被扯成碎片,或者出现在外太空变成宇宙尘埃。”
“哇!你怎么说的这么吓人啊,我不要就是了!”艾琳说,赶紧抽回手来,“倒是那个送指针的神秘人,会是谁呢?他又要你用这东西做什么呢?”
“他说我知道应该什么时候使用。”
“那么你知道么?”艾琳不信任的问。
“不知道。”
艾琳叹了口气,“他实在是太高看你的智商了。”
“好啦,我还是去做饭去好了,忙了一天我也累了,饮料要南瓜汁还是葡萄酒?”
“葡萄酒,我想今夜如此美好,不如我们吃顿烛光晚餐?”唐提议道。
“嗯?难道你也要排队做我的第1001号追求者?”
“啊?这个……嘿嘿,我是想,此良宵胜景,高樽美酒,有佳人做伴,明月相陪,还有沙漠中寒风呼啸、冷夜狼嚎助兴,今夜不拼酒岂不可惜了?”唐笑笑,他们共事多年,对彼此的喜好极为了解,艾琳和他都是同样的嗜酒如命,这样的邀请她是无法拒绝的。
“哈哈,有理有理,”艾琳嫣然一笑,果然心情大好的样子,“那么请兄台在此稍待,小妹去备些下酒菜,去去便回。”说罢捻起兰花指,“锵锵锵~”的哼着京曲儿飘然而去。
夜色渐浓,唐看着她的背影哑然失笑,她一身素白的长袍跟其情此景竟然如此相称。
那夜,拿撒勒城的人们都闻到了那十里酒香,听到了那如天籁般的夜起菱歌。
似乎多年都没有如此欢畅过,在这异世异乡,他们一次次举杯,酒拿了一桶又一桶,夜深的时候,他们都喝得醉了。
也许也只有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他们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那个他们真实存在的世界,仿佛现在身处梦幻,这样他们才能纵情欢笑吧。
他们把小桌搬到床上,就当作古时的竹榻,已经不知喝了多久,似乎每个人都说了很多平常不会说的话。最后他们都趴在酒桌上睡着了。
沙漠夜里的风冷的彻骨,从窗口吹进来。唐突然转醒,看艾琳还熟睡着,怕她着凉,便推了推她,“喂,艾琳”他轻声喊。然而,艾琳似乎是醉得厉害,仍昏昏沉沉的睡着。唐扶起她的肩膀,想要将她搬到床上,然而,不知是不是醉酒的缘故,艾琳的身体特别柔软,唐本想将她扶着坐起来,而她却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一只手搭住他的肩膀,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不住的蹭着,似乎是把唐当成了枕头。
唐一下怔住了,不敢动弹,怕这个女人是在装睡戏弄他,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她再有什么动静,于是才敢低头看她。
艾琳嘟着唇,脸颊因为醉酒显出薄薄的红,她轻轻地呼吸,发间有种淡然的像是玫瑰盛开的香气。
他才放下心,然而却不再动,怕惊醒了她,只是伸手抓起薄被,将她围住。他轻轻抓住她的另一只手,掌心相抵,十指交叉的握在一起。
沙漠的月光透进来,清冷银白,远处素白的沙丘让他觉得像是回到了故乡刚刚下过了一场雪的冬夜,有温暖的火,母亲的味道,和窗外银装素裹的整个世界。
夜,如此寂静,如此安详,似乎整个世界都沉睡了,他突然想起神秘来客的话:
他说:“请珍惜”
珍惜什么呢?
是珍惜这样美妙的夜晚,珍惜臂中安然入梦的人吧。
他轻声地笑,不知觉间,又沉沉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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