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希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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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撒勒的清晨一如既往的清冷。这座位于地中海东岸的小城受到地中海独特的气候影响,在一片沙漠中艰难地维持着绿色,然而还没有完全退去的沙漠夜晚时那种沁入肌肤的寒冷还是让清晨刚刚醒来的老约翰瑟瑟。他赶紧裹了条厚厚的毯子,轻叹了口气,人老了一点也经不得冻。“不得不服老啊。”约翰听到院内那两个年轻人打闹的声音又摇了摇头。好久没有睡个安稳觉了――自从那两个神秘的人住在了这里开始,约翰几乎每天就都是被两人的吵闹声惊醒的。
到底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啊,虽然按他们所说他们来自遥远的未来,然而那样的未来早已超出了约翰的想象力,已经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了。约翰不止一次的试图了解他们,然而对他们观察的越久就越是看到繁杂混乱的过去和支离破碎深不可测的未来。
那个叫做唐的男子有着黑色的头发,直挺的眉骨和鼻梁,脸颊瘦削而线条凌厉,特别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犹如一眼古井,与他眼神相接仿佛要深陷进去跌入深渊地狱一般。然而看起来理应是一个严肃的人,却一直在艾琳面前嬉闹着。
而艾琳则貌似罗马人,深碧色的眼眸,浅黄的长发柔软而顺直,当然老约翰并不知道有“羊脂白玉”这样的词,否则他一定会用来形容艾琳的肤色。约翰发誓,她比雅典娜和维纳斯加起来都好看。然而似乎是与那种他从未见过的美貌相称的,她一样有着约翰从未见过的脾气。“也许这就是传说中天使的容颜魔鬼的心灵?”老约翰不止一次的这样想。
“我的孩子,你的伤怎么样了?”约翰找到了唐问。
“差不多好了。”唐口齿不清的回答。
“嗯?你的脸似乎肿了,还有这头上的包是怎么回事?”
唐用手遮住半边脸,支支吾吾的:“是吗?没有啊。”但见约翰一直盯着自己,知道瞒不过去,又说:“这个……说来话长,反正不说你也知道。”
约翰微笑起来说:“因为那姑娘昨晚自己投怀送抱,今早醒来却一口咬定是你意图非礼,然后拳脚相加?”
“嗯……你要是来取笑我的就尽管笑好了。”唐说。
“不会的,我昨天预见到的时候已经笑得够呛了!孩子,你可真不幸。”约翰意味深长地说,拍了拍唐的肩膀,听不出他到底是同情还是揶揄。
唐也没在乎,耸了耸肩:“一向如此。”
“不过,不要伤心,孩子,女人很害羞,她们有时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
“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老头?”唐怒了,怎么今天这个平常寡言的先知也开始作弄自己?
“哦,不,我只是随便说说,那姑娘也许不属于此类。”
“那个女人如果会害羞,撒哈拉马上就会变成绿洲!”唐愤愤的说。
老约翰笑了:“还是年轻好啊,能睡得那么熟,昨晚我一把老骨头都快给冻碎了。”
唐却一愣。冷?昨夜很冷吗?唐想了想。虽然由于醉了的缘故,昨夜喝酒到后来的事情都是模模糊糊的,然而,冷这种感觉,记忆里确实是没有的。关于昨夜,似乎只记得两人相抵的掌心和那女人安然酣睡的容颜。似乎那夜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那样的平静、安详。偶尔还会听到她的一句呢喃,让他啼笑皆非。他似乎就是那样睡着的,下巴轻抵在她的额上,与她十指交缠,感觉着彼此的安详。是的,他不觉得冷,那夜是如此温暖,以致他被惊醒后,指尖仍缠绕着那挥之不去的温度。
约翰看唐有点走神,便问:“怎么了,孩子?”
“没,没怎么。就是想起来一些事。”唐说,嘴角扬起。
约翰也不在意,淡淡的说道:“大希律这个名字,你是听过的吧?”
唐被传送来之前恶补过犹太史。对于那个天才与暴行并称,又是伟大的建筑师,充满了争议的希律王,他当然是知道的。便问:“怎么了?”
老约翰在院中的一块石上坐了下来,慢慢的道:“大希律王有三处最豪华的行宫,一处在梅察达,一处在迪乌姆,还有一处在人工港凯撒利亚。”
唐点了点头,这些他是知道的,希律王酷爱建筑,又权可倾国、富甲天下,一生中不仅修建了这三座豪华的行宫,还在所罗门神殿旧址上重建了耶路撒冷的耶和华神庙,这些建筑无一不极尽铺陈奢华之能事。
约翰接着说:“几十年前,希律王病逝,梅察达由希律王的儿子希律安提帕继承,其他都规至罗马总督彼拉多名下。希律王生性残暴,每座宫殿下都有一个地牢,希律王将一些自己痛恨但又不能随便砍头的人关在里面。”
唐皱了眉,不知道约翰讲这些有什么用,然而随即一想“痛恨却又不能随便砍头的人”,心中一亮,抓住约翰的手说:“你是说,耶稣现在被关在地牢里?”
约翰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遗憾的说:“可惜,我不知道他具体被关在了哪里,近来我的力量越来越弱了,无法完全探知他的情况。”

唐微微一笑:“潜入调查,这个倒是我的专长了。”学院交给他的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任务,若说是潜入调查,在这个时代他绝对是最大的行家。
“要去哪儿?我也要去!”艾琳“恰巧”出现在唐身后。
唐转身,艾琳又换上了一袭白袍,将姣好的身段掩起,然而自袖中伸出的一段白皙的藕臂在晨光下晶莹透亮,还是让人忍不住停目注视。唐见她肩上背着一个医药包,知道她又要外出,于是道:“也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啦,你还要去给人治病么?恩,别忘了戴上兜帽!”
艾琳狐疑的看着唐,之前她要出门的时候唐从没这么干脆过,着实可疑。她对唐勾勾食指,唐凑过身来,她把医药包卸下来扛在唐的肩上,然后一把挽住唐的胳膊,道:“既然你闲着也是闲着,就跟我去治病救人吧,顺便当一下护花使者!”然后不由分说的将唐拖出门。
街上行人稀少,偶尔有一个也是行色匆匆低头而过,唐和艾琳都裹紧了袍子,并排走着。唐语气无奈的说:“没必要让我跟来吧,个把小贼也不是你的对手啊。”
“给你一个机会表现一下英雄气概。”艾琳只是狡黠一笑。
唐默然。这个女人脾气古怪地很,还是暂时顺从的好。
那撒勒是个小城,不一会他们就转了一半,艾琳的医术确实高明的紧,往往一眼看过去就直接开方拿药,她对病情一语中的,病人更是一丝不敢怀疑,对她的崇敬之情无以复加,简直当她是天上人一样对待。
“看这个样子,根本用不着我嘛。”他们从一个病人家出来,正在街上漫步,唐说。
艾琳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走出两步她突然道:“你瞧,他们来了。”
然而街上并没有什么可疑地人,唐四下看了看,突然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小巷中陆续走出几个大胡子的男人,他们衣服穿戴竟然一摸一样,步伐也是整齐划一,像是经过了正规的训练。几人发现街心只有艾琳一人都是一愣,随即都慢慢的逼近,将艾琳围在中心。艾琳一动不动,兜帽戴的很低,也没人看到她的表情。
几人将艾琳团团围住,其中一人似乎是他们的首领的,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只觉眼前一黑,似乎后脑被人狠狠砸了一下,一阵眩晕间只见自己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倒地,那个出手的男子迅捷无比,自己手下大多数还没反应过来就着了道,被狠狠一拳砸倒在地。几个反应快些的也被一拳打了个趔趄,那人偷袭得手也不继续攻击,只是抓了艾琳的手就要逃跑,首领眼看是被人误会了,于是大叫:“拉比拉比,我们有一个病人,病人!”
艾琳一听就停下了来,那首领伏下身道:“我家大人请拉比去,小姐身染重疾,请拉比救她。”语气十分恭敬诚恳。
艾琳和唐对望一眼,心中都想:“刚才分明是要绑架的模样,哪里像请了。”艾琳心中疑惑,便问:“你家大人是谁?”
“加利利的希律安提帕便是我家主人。小人是府上侍卫首领本拉德。”
“希律!”两人一听俱是一惊。艾琳想的是,这么有名的人物会找到自己看病,想不到自己已经盛名远扬啦。唐则一脸忧色,经上记载希律杀约翰,那么这样说来,这个希律大概是属于敌对一方。况且“七罪”也来到了这里,恐怕和希律早已勾结,他这么突然的来找我们,恐怕其中有诈。
本拉德脸上有得意的神色,继续说:“主人已经备好厚礼,在耶路撒冷的安东尼亚堡等待着拉比大驾光临。”
“安东尼亚堡?希律不是应该住在梅察达的行宫里吗?”唐问,安东尼亚堡位于希律神殿旁,基本上属于一座军事建筑,希律不在行宫里过舒服日子,跑到城堡里干什么?何况,安东尼亚堡应该是罗马驻以色列总督彼拉多的住所。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本拉德心中微微不快,这个男人竟然对希律大人不用敬语,不过现在有求于人,便也不计较这么多,说道:“总督彼拉多大人和我家主人一向相交甚密,总督大人前些天邀请我家主人做客,主人便把小姐也带了来。两位能不能现在就启程,小人已经备好马车,幸好此处距离耶城也不算远。”
“你家小姐病的很重么?需要这么急?”唐问,看到艾琳一脸兴奋的模样叹了口气:想见到圣子圣母的心情也就算了,怎么要去见一个大反派也这么激动?
“这到不是,小姐的病有些时日了,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只是尽早些总是好的。如果拉比还有什么要准备的,我们再等等便是。”
唐心中隐隐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然而艾琳却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说:“不用啦,我早就想见见你们主人啦!咱们这就走吧!”
唐知道跟她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这其中干系,想起约翰的话,耶稣被关在安东尼亚堡也说不定。况且,现在身边只有冷兵器,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于是只得跟在艾琳身后,与她一道骑上了本拉德叫来的马车。本来为防万一,唐本想跟艾琳另外共乘一匹马,可以随时保护她的安全,但又想到早晨自己被痛扁的狼狈——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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