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山野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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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夜,我扎起我的发,一身夜行衣,绑紧小腿。
看着月色落满窗对面的梨花树,我皱起了眉。
云淡风清,皎月明,不利于夜间活动。
时间不多,我不能再等了。
抱着我的剑,轻翻出窗。
梨花林梨花正飘零。
今夜是摸准地形,明夜是设计,后夜是最后一击……
梨花深处长安别院,一间房点着烛火。
屏声伏在梁上,窗户的缝隙光亮满满。
一年轻人背对着我,该是颜回了。
“三年了,你在下面还好吗?”很轻柔的声音,是那位冷酷的人说的话吗?
“三年了……”饱含痛楚的低吟。
颜回在对谁说话呢,他面前的人?物?还是自言自语?
表面冷漠的人也会有这柔伤的一面?
脚步声响起,是一书童,那位被称作冷儿的书童。
忽的回神,今夜是来勘察地形的,关注颜回干什么,再过两个黑夜,颜回就不会存在这个世界了。当然,也许是我消失于这个世界。
冷儿敲门走了进去,“少爷,汤药熬好了。这旧伤都三年了还没好,您该早点睡,莫累着了。”
颜回受过伤?旧伤未愈?
我心一喜,止了趁此打探别院其他地势念头,继续看着。
“放着吧,这几天别院不太平静,自个注意点,先下去吧。”颜回没有转身。
冷儿告退,颜回静静的,身形未动过。
云过,遮了月的脸,惊起枝头鸟雀。
我开始沉不住气。
眼睛正移往别处时,颜回动了,很缓很缓地转身,端起桌上汤药。
一副画出现视野中。
原来颜回是在跟一副画说话。
可惜,距离太远,看不清楚画的什么,依稀是一个人。
“阁下看的够久了吧?”颜回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是在对我说吗?这附近可还有其他人?
运起十成功力,飞身退去。
颜回在一瞬间跟上。
我,又一次被发现了。
第一次,颜回放过了我,这次呢?
月色实在明亮,我踏在梨花枝头,速退的身影扬起一阵疾风,掀起漫天梨花。
颜回紧追不舍。
越来越近,怎么办?如今的我和颜回过招,绝无胜算。内力已提升至最高层,可距离还在拉近。
我忘了一件事,我不是个合格的杀手,在黑夜,我的方向感很差;在陌生的地方,我根本分辨不清方向。
我不知我在往什么地方退。地势渐高,树木密了后又稀疏。
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耳边只有呼呼风声。
“你不要活了吗?还不停下!”低沉声在我身后不远。
怎么不要活,只有逃才能活命啊,才能有机会杀你,才能活着回去见景容。
脚下一空,身子直线下坠,我终于明白颜回的话意。
我掉下悬崖了,是的,我被人追的掉下悬崖。
风呼啸着从耳畔过。
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吗?
“你回来了,饭菜做好了。”我看到了景容笑着向我招呼。
景容,景容……
我闭上了眼,这一生就这样结束吧。
“扑通——”巨大入水声,身子一凉,我清醒过来。
原来这悬崖下是一个湖。
我该感谢上辈子教我游泳的教练。他是个非常出色的教练,名师出高徒,我说什么也在游泳友谊赛中得过第一。

浮出水面,我看到了很宽很大的湖,满湖银碎,看到了湖岸。我该感谢这是个有明月的夜。
爬上岸时已精疲力竭。一路逃命,内息消耗很快,又不知游了多久。脚再也迈不开,倒在岸边养神。
身上渐渐暖起,我醒了来。天光大亮,阳光让我睁不开眼。
摸索着身边,我找到我的刺心!它在,心一下踏实了!
湿衣半干,难受,索性脱了衣裳。
头有些昏沉,一摸额头,有些烫,大概发烧了吧。
脱了力,浸了水,吹了夜风,已不知多久没病的我竟在这个悬崖底,发烧了,果然屋漏偏逢连夜雨吗?
走回水边,捧了几把水泼了脸,脑子终于清醒些。
明天是最后期限,这命在,这任务就要完成。颜回,我要怎么杀他?用毒?我不会用毒,我只有刺心!
波动的水面静了下来,像一面镜子。
我呆住了。
水里的人影这么眼熟。
我已经很久没看自己这张脸,这个时空只有模糊的铜镜,就是在无心山的溪涧里,我也懒的瞧自己一眼。
哪天这个身子停止生机,我也就不存在了,我的魂不知会是怎生模样,是前生的容颜?还是这具身子的相貌?抑或两者都不像?
我都快忘记这副身子长什么样子。
水里的人影仿佛不久前见过。是谁?哪里?
挽情,长安城外乱葬岗里的那位红颜薄命女子。
是了,挽情的相貌跟我竟有几分相似。
这世界竟如此有趣。突然想,我和那位不在人世的挽情会不会有什么关系,毕竟这相貌相似,挽情会不会是这具身子的姐姐?妹妹?抑或其他?
不禁失笑,管那些作甚,无论什么关系,与我何干!我只是宁一,无心山的宁一,只认识景容的宁一。
不敢再多休息,开始寻找出路。
湖边是树林,密密的树林。
悬崖底的这是个湖地势应该较高,湖水最后汇成一条几丈宽的河,穿过树林,流向不知是何尽头的远方。
方向感不好,记性还是有的。
也知道沿着河流走,多少会碰见人烟。
树林渐稀疏,影子渐长,河流渐宽。除去淙淙水流声,我仿佛听见人的吆喝声。
是幻听吗?沙漠里会出现海市蜃楼,这里会出现幻听吗?
这具身子很累,很饿。胃不知擂了几次鼓,不知造反过几次。我还是最讨厌挨饿。
上辈子我所到之处,都会摆有茶点。我很容易饿,也最怕饿。
随着河水拐了个弯,我证实了刚才的吆喝声不是幻听,因为我见到了炊烟,人间烟火的炊烟!
日已西。
几户人家,耕牧猎野,想是山中的猎户。
我说我是迷路的江湖浪人,因为我带着剑。这个世界,多的是江湖浪人。
不同长安城里百姓的势利,山野人家自有他的朴实。
一大碗热汤,几块山鸡肉下肚,胃终于息鼓宁声。
虽然头还昏沉,气力终究还是一点一点增长,毕竟这是具年轻的身子。
原来我已经在长安城外,距离长安城半天路程。
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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