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刺心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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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客栈,晓色已起。
这次任务是最糟糕一次,不要说准备,如今连身子状况都一塌糊涂。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已经没有时间容我再做准备,唯一能做的就是调整身体状态。
一个月了,无心山的无裳花开的很盛了吧?
一个月了,景容在无心山可曾想起过我?
三年,景容在无心山住了三年,因为我出现在无心山三年了。
三年前,当我进入这具身子时,景容说他刚到无心山。
景容说他来看我,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三年里,我有问过他,以前的宁一是怎样一个人?
景容只说,宁一是天下第二杀手。
景容只说,宁一你要自己想起来。
我又不是宁一,叫我怎么想的起来?!
景容,你来看望宁一,这一看望就三年。
真的只是来看望吗?这看望终有期限,终有一天你会走的吧?也许就在这次我回山后……
景容说他喜欢无心山,因为无心山有两样东西吸引他。一样是无裳花,天下最倔强的花;一样是宁一,景容说宁一很像无心山的无裳花。
景容说的是以前的宁一吧。
景容竟轻易答应,只要完成这次任务就不再让我做杀手,因为什么呢?
厌恶了无心山的寂寞,还是因为看望的期限到了呢,景容,你要走了吗?要离开无心山了吗?
清晰记得那天景容交给我任务后,离去时闪烁的眼神。
也许以后无心山就是宁一一个人的了。
无心山的宁一,宁一的无心山,那也很好……
透过窗纸的阳光西移,光亮一点点被黑暗吞噬,有着岁月的桌子折到地上的影子越来越长,最后融入黑暗。
在房里静坐了一天,这身子还烧着,精神虽好了点,但离最佳状态差的很远。
我只能一搏,因为我是杀手,天下第二的杀手。
这江湖没有一个杀手是懦夫,没有一个杀手是逃兵。
不知名的鸟雀几声惊啼。
是时候了。
紧衣蒙面,我抱着刺心,一步一步走向那片梨花林。
过了今夜,我就再也不是杀手了。
成功了,以后我就是宁一,无心山的宁一。
失败了,以后我就是我,重新做一屡孤魂,也许消失于这天地间,也许重入轮回,谁知道呢……
只是再也不会是杀手!过了今夜,活着的是宁一,死了就只是我。
云重无月,夜深沉,有大风。
很适合杀人的天气。
这一路我是走着过来,我不敢浪费自己内力。
看到了梨花林深处的那道墙,终于运转内息,掠身过了墙头。
长安别院那一间房,依旧点着一盏昏黄烛火。
我不知道前两次颜回是怎么发现我的,这个时候我不会打击自己的信心。
是巧合,我对自己说。
是自己疏漏,我对自己说。
这一次不会被发现了,我对自己说。
蹑身一步步走近,不知踩到了什么,突然一阵风铃声,在寂静的夜清脆回响。
长安别院霎时灯火点起,亮如白昼。
我没有退,我不想逃,也逃不开。
一把剑,森冷的寒光。
颜回,就在我五步远。
旁边不远是冷儿,手里正在收一根线,线的尽头是一串漂亮的风铃,正发着动听的铃声。
我听到脚边几不可闻的移动声,我知道,那是冷儿收线的声音。
原来我踩了人家设下的陷阱。
“冷儿,退下。”颜回盯着我,像看着一具尸体。
我在他眼里,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吗?
我没动,我在等最好的机会。
颜回的剑依旧指着,目光愈见深沉。
梨枝上雀鸟乱鸣那刻,颜回动了,凌厉气势逼的我不得不后退。
“是你?!”颜回看着我的轻功惊讶。
我知道他认出了我,我就是前夜里的黑衣,我掉下了悬崖,竟然没死,颜回当然惊讶。

颜回身形似乎一窒,我的心跳了,这是我的机会!
刺心铮然出鞘,锋芒并不输于颜回手中剑。
刺心出鞘,必当饮血!
不是对手的血,就是自己的血!
后退的身形急攻而上。
“湘水剑!”颜回惊道,“你是谁?”颜回身形急退同时不忘喝问。
刺心劲势不减,眼前突然不见了颜回。
反应过来时,颜回已站在身后,我感受到了背后剑森冷气息。
失败了吗?
心底悲哀汹涌,景容,以后你再也不用等我了。
电光火石间,抽身回刺,不顾颜回愈来愈近的剑。
刺心刚入颜回衣服,一阵强大的掌力袭来。
这天地一瞬间黑暗了。
好似在乌云深处飞,我真的在飞,只不过是被掌力震飞。
过了不知多少梨花枝,终于摔落地。
胸口从来没有的炽痛,火热火热,仿佛把身子都熔化了。
我想咽下口中液体,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仿佛全身的血都要从这个宣泄口喷出。
听到了脚步声,我抬头,颜回站在我面前,手里是我的刺心。
“宁一?!”颜回突然停住脚步。
脸上凉嗖嗖的,蒙面的巾帕已被掌力震碎。
目光掠过颜回,天空沉沉,没有月亮,只有风。
景容,景容,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宁一,真的是你!”颜回突然跑了过来,“宁一,你没死?”
颜回蹲下来,“宁一,为什么不说是你?宁一,为什么?”
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到我脸上。
天下雨了?可这雨怎么会是热的?
“宁一,为什么会是你?”颜回抱起了我,我知道滚烫的液体是什么,晶莹的泪从颜回朗目星眸中涌出。
颜回,他也认识宁一?
眼皮很重,这身子很累,它想休息,它想沉睡。
意识抵挡不住沉睡的**,沉沦。
……
就这样从这个世界消失多好!
为什么要让我醒来!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
我不是宁一,为什么要让我背负宁一的过去!
半月后,我踉跄地走在无心山中。
每一步都那像灌了铅一样重,往日轻松的山路,此刻无疑是天险。
颜回那一掌要了我大半条命,在长安别院呆了十日,终究撑了最后一口气到了无心山。
五日前,我挣扎着下床,抱了刺心出了别院。
“宁儿,你去哪?”颜回出现在身后。
“无心山,找景容。”看着颜回神情瞬间黯淡,我转身离开。
“景容……”颜回喃喃,终究没追上来。
我昏迷了五日,修养了五日,可这让我差点再次到地府报到的伤,又岂是这么些日能养好的!
终于闻到了无裳花淡淡芬芳,景容,你可还在无心山上?
看见了青瓦屋,屋后的夕阳散着金光,柔和。
我却被闪到眼,因为我看见了无裳丛中的景容。
景容,他还在。
脚步声沉重,景容却没有回头。
“我回来了。”隔着无裳花,我看着景容的背影,“颜回还活着。”
景容,你为何不回头,为何不看我,是因为我失败了,我很没用吗?
景容,你为何不回头?我活下来,只想来看你……
“我知道。”无裳花氤氲的花香里响起景容好听的声音。
原来景容知道,是啊,他早该知道,毕竟已过了一月之期。
唇角牵动,我笑,却是苦涩味道。
天旋地转,夕阳坠落了,腿很软很软,支撑不了这具身躯的重量。
景容身形动了,不是风吹的,景容他转身了。
“宁一——”景容低吼,飞身过来,终究晚了一步。
“景容……”我的身子与赤土亲密接触。
我笑着闭上眼,景容,我终于看到你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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