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以画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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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北风中迎来最后一批西北的老人和半大孩子,随行的骑手们也纷纷回复,已经把周华的各项嘱咐带给各寨、部落。周华松了一口气:“最是担心孩子和老人被风雪困在半路上哦!快下雪啦!”
雪没那么快下,倒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冻雨,饶是裹上兽皮当鞋,周华还是觉得双脚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奔忙在虎寨各座木棚间,滑溜溜的路面,让他有了赶紧弄双真正意义上的鞋子的念头:唉!“鞋”不是从革从土么?弄双穿穿有啥难的?
也难怪他有这信心、闲心,这些老人、孩子实在是让他喜出望外!
招集他们,一来是解决以往各个部落每年冬天总要死去不少老人、小孩的问题。二来是拉近各个部落间的距离,加快融合联盟。还有一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从老人那儿了解各个部落的“画意”从中选取相通、相同、相近的,加以简化,通过孩子们的认可,作为文字。没有文字,依靠口信容易误事不说,就连原本该纪录的、该立帐的都无从着手。
周华深知汉字根本,对于仓颉造字的传说,也记得牢。教授国文的老先生,在上第一课的时候,啥都没教,也不是先来个行礼拜孔圣,而是挂幅图画详细说汉字、说苍颉。据说苍颉是姓侯刚,号史皇氏,黄帝时史官,曾把流传于先民中的文字加以搜集、整理和使用,在汉字创造的过程中起了重要作用,为中华民族的繁衍和昌盛作出了不朽的功绩。但普遍认为汉字由仓颉一人创造只是传说,不过他可能是汉字的整理者,被后人尊为“造字圣人”。
传说中仓颉生有“双瞳四目”。目有重瞳者,中国史书上记载只有三个人,虞舜、仓颉、项羽。虞舜是禅让的圣人,孝顺的圣人,而仓颉是文圣人,项羽则是武圣人。
相传,仓颉“始作书契,以代结绳”。在此以前,人们结绳记事,即大事打一大结,小事打一小结,相连的事打一连环结。后又发展到用刀子在木竹上刻以符号作为记事。随着历史的发展,文明渐进,事情繁杂,名物繁多,用结和刻木的方法,远不能适应需要,这就有创造文字的迫切要求。黄帝时是上古发明创造较多的时期,那时不仅发明了养蚕,还发明了舟、车、弓驽、镜子和煮饭的锅与甑等,在这些发明创造影响下,仓颉也决心创造出一种文字来。
传说仓颉,四目重瞳,非常聪明,有一年,仓颉到南方巡狩,登上一座阳虚之山,临于玄扈洛邙之水,忽然看见一只大龟,龟背上面有许多青色花纹。仓颉看了觉得稀奇,就取来细细研究。他看来看去,发现龟背上的花纹竟是有意义可通的。他想花纹既能表示意义,如果定下一个规则,岂不是人人都可用来传达心意,记载事情么?
仓颉日思夜想,到处观察,看尽了天上星宿的分布情况、地上山川脉络的样子、鸟兽虫鱼的痕迹、草木器具的形状,描摹绘写,造出种种不同的符号,并且定下了每个符号所代表的意义。他按自己的心意用符号拼凑成几段,拿给人看,经他解说,倒也看得明白。仓颉把这种符号叫作“字”,也就是后来的汉字。
在部落地区混迹也快有一年时间了,周华也算见识不少部落人有意无意刻画出来的“符号”。这些符号与其说像字,还不如说是简笔画更贴切。那位奇才白霜,即专心于观察太阳影子,也热心于符号应用,只是周华觉得那些细条歪斜,圈圈点点的符号更像几何图形,而不是什么“文字”的好选择。加上这段时间到各个部落“记事”的崖壁前详细琢磨许久,自然是想来个以画代文推广汉字——他固执地以为,方方正正的汉字是最合适的文字。
仓颉造字传说,听起来、说起来都有趣,可是要在部落地区弄出这么位神人,那是不可能的,周华自己也觉得没那本事!也想过把自己牢牢记得的那些汉字一个个写出来,逮谁就让谁学,不学就咔嚓,又怕是咔嚓到最后也没谁能懂。只好退而求之:“说不定我那中华故土的汉字,就是从远古绘画来的!什么仓颉造字也只是个假托!”
一个仓颉找不出,那就集中一大堆人来挨个凑,一个冬天凑不够,那就接着凑!相信凑凑数量,减减笔画,说不定还真能把汉字在此落地生根。
绉绉的“文房四宝”,在这部落地区是闻所未闻,笔墨已经就位,纸张却只能是早早准备好的树皮那层薄薄的韧部或是木片来代替,砚在条墨制备之前就免啦!
请老人们画出一到十的“画”时,惊人地一致:均是或横或竖,一排或一列稍有间隔的手指。拿给小孩子们辨认,也多数能辨认出来。周华干脆将一到十的十个汉字写到树皮上,由他们传阅、讨论。一、二、三,还好说,基本认得。四、五、六、七、八、九、十,可就有点为难了,没谁认可,十之目瞪口呆。
还是那位名叫“丝指”的麻部落小孩厉害,他“写”的树皮为大家一致认可。周华拿过那块树皮,一看发愣,再看发呆,再再看发笑了!原来丝指将一到四用手指画出,五则画一个手掌表示,七是横画一只手掌上边加一根手指,八、九照加,十则是两只并拢的手掌交叉画,略加简化都是个“十”了。
“百,千,万!”丝指指着树皮上的脚掌、交叉手掌上加个脚掌、两只脚掌交叉的三个“图画”说,“手指、脚趾数五遍是一百,一百……十百是一千,一百个一百是一万……”
“哈哈!你真厉害,是怎么想出来的?”周华由衷地叹服。
“我天天要缕麻丝,结麻线,经常记不住,就画地上……”丝指不以为意。
“好,以后就用你这个记数,叫数字,你干脆催就叫数指!”周华笑容满面地对这个数字、数学天才说,“你可以得到二十只鸡蛋!”

“真的吗?”
“当然,我早说了谁能画出大家都认得出的一个最简单的画,谁就可以得到一只鸡蛋……”
“那我要是能呢?”
“那我……”
“……”
“都可以!”周华无数次肯定地回答后,意犹未尽的小孩、老人,甚至部落其他人才散开。准备好的那种薄韧的树皮是不能随便动用的,于是没有刮去老皮层的树皮、加工得更精细的韧皮、甚至是兽皮都用上了,上边画了或多或少的各类“画”。
收到这些“画”,周华不是简单地判别是否可行,而是先在虎寨内,再送附近各寨、部落由多数人认可后才“画”进作为“画典”的那一摞树皮上。
雪花渐渐从浓云中钻出,飘落到大地上,有逐渐覆盖一切的趋势,部落人画画换鸡蛋的热情不减反增。掌管鸡蛋发放大权的芪姥,尽管心疼她的仓库里日渐减少的鸡蛋,可是每次接到拍土“画”有给谁多少鸡蛋的树皮,她还是高兴地将鸡蛋如数发给树皮持有者。知道这些“数字”、“画”的好处啊!仓库里的,基本都有了相对应的“画”,也都有了相对应的“数字”表明还剩下多少。鸡蛋发得越多,说明画出有用的“画”就越多,好处也就越大。
大雪终于占据了优势,寨子开始建冰墙了。人手充足,加上热情高涨,仅三天就建好。其实要是积雪够厚,有半天就行了。可是听说了冰墙在上个冬天的巨大作用,那些新来的人都想尽快亲眼看看,于是把每天积下的雪,从大老远搬运过来垒积。
周华没有制止或解释,他正和白霜带着数指等人忙着整理这些天来的“画”资料,准备“教材”。累计有近千个“画”通俗易懂。
“再有个三五年,我就把汉字安家到这儿!”他心里美滋滋的,“这些只要稍稍简化线条、笔画就与汉字基本相似了!”
不过,接下来的“教学”没那么轻松,除了全程参与其中的孩子,其他人要记牢、并会画这些,实在勉为其难。周华没有搞区别对待的意思,无论是虎部落亲族,还是山枝人和那些新降服的部落,乐意来的老人、孩子,基本都接来了。他的意思是融合,可这些活宝是固执地坚持各自部落习俗的,有些老人计较着自己部落多少“画”被选中,有意抵制别个部落被选中的。
就像山枝人,南北两边老头为了个“桥”字是画石头,还是化木头差些学他们首领长老们那样对垒。还是周华圆场,告诉他们,无论是大山枝的石“桥”还是小山枝的木头藤索桥,上边都有树木、藤蔓,画根木头过河去,没事。
“唉!现在就闹成这样,开春后还不更难办?”白霜被周华赶鸭子上架当主任仓颉,颇有远见地顾虑到今后。
“嘿嘿!没问题的,阿舅!他们不学,孩子们学就成!”周华笑嘻嘻的。他也不清楚,当年自己老祖宗们创造汉字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这类棘手问题。但是,秦始皇之后汉字才渐趋规范统一的史实,他是记得很牢的。学千古一帝铁腕统一,有点困难,在孩子们身上做点文章,还是一样能够事半功倍的。
集中到一起的半大孩子们于是成天开始玩“书信”。明明就在虎寨内,白霜和丝指在周华的授意下,偏偏怂恿他们将想说的话画到树皮、木片上去,给老人们看,也在小伙伴们之间相互传看。画得好,且表达意思贴切的,不仅鸡蛋奖励,还当作“范文”挂到充当“学堂”的木棚里供大家学习。
像蒿根、赤盆这类当作未来将领培养的,则由周华自己亲自督促,凡是别个小孩能够熟练掌握的,他们都得学会。急得这些被另眼相待的准贵族们,一见到“文书”就紧张,害怕又来新的“画”,又得描摹上百遍。
雪,是慢慢积累变厚的,这些画文也一样。坐在专门用来当作“文库”的木棚里,周华和白霜“阅读”着数百个算是成熟些的“画字”,试着画几份公告。
第二天,他们将公告往学堂内一挂,就赶到食堂里去侯着。
“阿舅,你说他们能看懂吗?”周华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只好问白霜。
“会看懂的!”白霜倒是很肯定。
这次,白霜对了。看了公告后,三五成全的孩子接连来到食堂,准确地报出公告上边分派给他们的“饼子”数量。
“嘿嘿!吃的他们懂,下午就布置他们干活的……”白霜乐呵呵地说。
从这天起,白霜、丝指、蒿根,连带着水沙、石墩等人无论安排什么课程、训练、工作,都有意地进行“公告”。大人、老人看不懂?行,自个央个识画的小孩子给念念去!
如此一来,寨子的生产、生活、训练难免受到些影响,人手跑错场地,物资送错地点,训练搞错方向是常有的事。好在大家逐渐理解,弄错了赶紧改正,弄反了记个教训,到也进展不小。周华的信心自然也就越来越足,开始选择那些较为机敏的“教师”人才。
经过几次筛选,一批记性好的孩子由白霜、丝指带着,利用基本确定下来的那几百个画字加强练习,建立虎寨的生产、生活记录。石墩加紧赶制的木椟,水沙特意烧制的陶版都开始派上用场。记录好的“册”或“版”,由记录者自己分开保存,经常突击抽查是否能够顺畅地诵读出来。
当大雪基本停止的时候,能够熟练掌握并运用的孩子差不多有百来个。有他们乐此不疲地到处“为人师表”,算是不用担心推广的问题了!况且周华有交代他们,尽量少点笔画,力求大家能普遍接受的最精简,相信真正称之为“文字”也只是假以时日。他想:“就由他们去忙活吧!他们就是这部落地区的仓颉,算是文化先驱、知识阶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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