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开封攻防，陈永福麾下九千豫军让农民军见识了开封守军的战斗力闯军动辄以屠城相威胁所攻打城池，如果一鼓而下倒还没有什么。一旦受到守军抵抗没能及时攻下城池，城中百姓为了不被农民军屠戮只能拼死抵抗。开封已经挡住了农民军一次，如果被闯军攻占的话，势必城中家家都要过火，人人都需挨刀。如此，这座百万人口的大城当中可以随时拉出十万以上为了保卫家乡战意高涨的民壮，纵然不如一向一人海战术见长的闯军，仗着城池高厚的优势也浑然不惧。
意识到开封并不好打之后，学聪明了的李自成并没有急于攻城，而是先剪除开封的羽翼，以断绝开封的外援。十二月二十七日起，势如破竹的农民军四散分兵，连下开封府下辖的许州、禹州、陈留、通许、尉氏、洧川、鄢陵、临颍、长葛、新郑、汜水等十余城之后，才向完全孤立的开封进攻。守军在周王开出的巨额赏金激励下士气旺盛，刚刚晋升为总兵的陈永福心情正好，加之神仙都会嫉妒的好运气，激战当中一箭射中李自成的左眼，瞬间使得本来威风凛凛，浓眉大眼如同朱时茂一般的李闯王变成了猥琐不堪的独眼龙，二围开封也因此戛然而止。
关内的明军和农民军打得如胶似漆异常火热的时候，关外的满洲人也耐不住寂寞前来凑热闹。从而在崇祯十四年的盛夏，成功地使得整个明帝国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辽西原本名不见经传的两个地方：松山和锦州。
松锦防线是宁远的最后一道屏障，而宁远则是山海关之前的最后缓冲。为了两地的归属，从辽阳沈阳一带沦陷，辽河防线失守之后，为了这里的归属权，明清两军在此拉锯了二十几年。松锦防线数度尸山血海。整整一代的满洲男儿的一生命运都和这道防线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从满洲的老汗王努尔哈赤时代就开始的这场拉锯战在拖垮了明朝财政的同时，也死死地缠住了满清的实力，绊住了满洲人向南的马腿，不但使得满洲人没有办法直面关城，从东面威胁京师重地的安全，而且也逼迫满清入关劫掠的时候不敢用全力，极大地缓和了明朝的战略态势。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废物的明军使得两军的差距越来越大，万历年间尚敢于和满洲铁骑野战争锋的明军如今只剩下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仅仅凭借坚城固守来勉力维持。
崇德元年，大汉奸孔有德（难道说名字的寓意和为人是相反的么？）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执着精神，在把山东登莱地方狠狠地蹂躏一番之后，不顾沿途风险，大海之上种种突发变故，渡渤海海峡北上辽东，死皮赖脸地投降满清，带来了皇太极做梦都想要的东西：红衣大炮。由此开端，向来长于野战短于攻城的满清攻坚战能力有了质的飞跃。
威力巨大的红衣大炮尽管搬运困难，但的的确确是攻城的有力臂助，面对辽西成群的军堡城池，向来办法不多的清军也有了足够的屏障。尽管辽镇兵马素来被看成是全天下最为精锐的存在。但事实上，在面对满洲人的时候，如同吞金巨兽一般的关宁军却几乎没有任何的胜迹。辽西军镇自成一系，除了因为需要朝廷的后勤支持略显恭顺以外，几乎与唐末的藩镇无异。
对于吴三桂，祖大寿等辽镇的军将们来说，辽镇的驻地辽阳连带整个辽河以西的大片故土早已经被满洲人占去了，荣誉早就和失去了老家的辽镇无缘，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抵御清军，只要没有威胁自己在辽西走廊的大片耕地，何必自找麻烦。这也正是当年为何缺兵少粮，军械简陋如同叫花子一般的东江镇在毛文龙游击大队长的带领下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死死地缠住清军的原因。东江镇的兵丁大部分是来自满清控制下的辽东逃亡的汉民，家都没了，亲人死绝，怎能不拼命？
可能正是因为害怕攻取松锦会把广宁军诸将逼急了，一旦失去了实力的根本所在，他们不得不和满清之间鱼死网破的顾虑，继位之初皇太极并没有急于发兵略取辽西走廊，而是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草原之上志大才疏的名义上的蒙古共主，最有一任成吉思汗，察哈尔林丹汗身上。以便从侧翼包围明朝，避开山海关，在蓟镇宣府方向打开入关劫掠的通道。
后来的事实证明，皇太极显然是高看了精贵的关宁军。他们的战斗力的的确确很强，不过那是在加入清军之后回过头来打曾经的自己人的时候。面对八旗劲旅，更多的时候关宁军扮演的是运输大队长的角色。
崇祯十四年五月，清军大举进犯辽西，为救援被围的辽西重镇锦州的祖大寿部，七月，在崇祯皇帝的催促之下，蓟辽总督洪承畴被迫迎合兵部尚书陈新甲的速战意见，率领宣府总兵杨国柱、大同总兵王朴、密云总兵唐通、蓟州总兵白广恩、玉田总兵曹变蛟、山海关总兵马科、前屯卫总兵王廷臣、辽东总兵吴三桂等八总兵兵马，共计精锐十三万之众，战马四万仓促出宁远。久经战阵的洪承畴没有察觉到他犯了以一个致命的错误，或者是虽然他察觉到，然而皇帝速战的压力过大，总之明朝最后的精锐一路仓促东进松山以北，放弃了锦州至松山一线具有战略意义的制高点，从而埋下了失败的种子。
二十八日，明军先锋宣府总兵杨国柱在松山陷入清军埋伏之中，力战中箭而死，后续抵达的明军大队入驻松山。八月，鼻血长流不止的皇太极带病率八旗军主力进抵松山杏山之间，截断明军退路，并以郑亲王济尔哈朗率军攻击锦州外城，截断松山杏山之间明军联系。锦州守将祖大寿迫于八旗兵锋，不敢出城野战，锦州松山，杏山三城相互联系断绝，渐成颓势。明军主力粮道被截断，存放粮草的塔山被皇太极攻占，军中只剩三日存粮。主张背水一战的洪承畴拗不过八总兵，遂决定背山向南突围。
两军交战之时，洪承畴背松山列阵，派兵冲击清营，向来攻弱守强的明军当然攻不破如狼似虎的满洲军军阵。看情况不好，洪承畴立刻决定撒丫子开跑。此时军中乏粮，几个总兵爷早已没了斗志，以吴三桂，白广恩这等三姓家奴的为人，结局自然不难想象。当天，大同总兵，征西前将军王朴乘天黑率部遁走，马科、吴三桂两镇兵也争相率军逃奔杏山城。清军趁势掩杀，前堵后追。当三总兵逃到杏山时，又决定撤奔宁远，结果再次遭到伏击。尽管部卒伤亡惨重，但仗着辽镇兵在和满洲人无数次较量中早已练就娴熟的逃跑技巧，最终有惊无险，逃回了宁远。
至于洪承畴，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大军溃败，死伤五万余众，洪承畴带领的残兵只剩下万余人，被清军团团围困在松山城内，饷援皆绝。是役，明军最后的精锐不复存在。
九月，获得了决定性胜利的皇太极回盛京养病，留多铎攻城。洪承畴突围失败。
崇祯十五年一月，洪承畴听说朝廷援军赶到，派出六千人马出城夜袭，被清军战败。败兵欲退入城内，但洪承畴见后有追兵，竟下令关闭城门，因而败兵大部被歼，其余的逃往杏山，后遭伏击全被歼灭。洪承畴不敢再战，而朝廷援军也因害怕清军不敢前来。就这样，松山一直被围困了半年之久，城中粮食殆尽。这时候辽镇系统的松山副将夏承德发挥关宁军一向的强项：投降。叩请清军，愿拿儿子夏舒做人质约降。
三月，清军应邀夜攻，松山城破，洪承畴、巡抚邱民仰被俘，总兵曹变蛟等被杀。洪承畴被俘后，久被围困的锦州明军已筋疲力尽，粮尽援绝，又见松山、杏山的明军已败，待援无望。四月，锦州守将祖大寿，便走出内城，率众出降（这是他的第二次降清了，第一次估计是吃了一肚子的人肉之后心生不安又跑了回来，不过这么长时间也应该消化了。）。塔山、杏山也相继落入清军之手，锦州三城尽失，明军的松锦防线，实际上已不复存在。仅剩宁远危城孤悬关外，山海关即将直面满洲人的刀锋。
“长明，你知道你报上来的意味着什么？孤希望你别被仇恨迷住了双眼，从而失去冷静，这是做情报的大忌。”朱术桂沉声问道，声音里隐隐约约地透着颤音，既有期待，也有害怕。因为，他刚刚知道的消息是他一直期待的，同时也试图去避免的；满清又要入关了。
“殿下，属下以自身名誉和身家性命发誓，清、清……清虏入关之事千真万确。清军已经完全消化了松锦之战的成果。关宁军自身难保，无力也没意愿对满清产生哪怕一丝的威胁，加之关外今年大旱，为了过冬，只有南下劫掠一途。属下安插在关外的探子也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之后才报上来的。清军已经开始动员了，这在关外也不是什么秘密，甚至辽镇的人也得到了消息。”长明肯定地说道。
在朱术桂的记忆里面，满清在甲申之前曾经有五次大规模的入关，之前已有四次，那么确实还有一次，朱术桂实在是记不起来到底在什么时候。眼下已经是五月，李自成第三次进攻开封，而杨飞的部众也注定要参与到其中来。这将会占有广宁军的大半力量，还如何去抵挡犹如洪水猛兽一样的八旗军？
“我……，孤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刚才孤失态了，别往心里去。”朱术桂刚想发作，听见屏风后面传来的咳嗽声，连忙深吸几口气，把火压回了肚子里。
“人都已经走了，我的孙大人，快出来吧！真不懂你为什么总喜欢躲着，又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等到长明退下之后，朱术桂没好气地对着屏风说道。
“呵呵，殿下着像了。身为上位者，殿下切不可在下属面前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身材高大，须发斑白的老者。这就是被北京的“无间道”偷偷从监狱里面来并送回荆州的孙传庭。广宁军如今真正的大脑。
“得了，孤可不信佛。当然，可以采阴补阳的密宗除外。本王才不愿意活的那么累。整那些故弄玄虚的幺蛾子都是蒙人的。打住，别跟我提什么御下之道！”朱术桂挥手打断孙传庭，毫无形象地翘着二郎腿继续说道：“什么是御下之道？很简单，合理的权力划分和相对公平的环境就是最好的御下之道。古往今来，权臣产生必然是权利集中的结果，而庸臣和奸臣也不外乎权力监督不到位而已。只要制度上足够完善，就算坐在上面的那位是个傻子也无关紧要，正好垂拱而治了。罢了，现在没时间谈这个问题，还是先说说满洲鞑子这头吧，到底该怎么办，请孙先生教我。”
“呵呵，也没什么难的。“孙传庭笑呵呵的答道，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又掏出扇子耍了几下，一副名士派头。吊足了朱术桂的胃口之后，孙传庭继续说道：“殿下担心的不外乎我军兵少，难以兼顾。其实，没那么严重。老夫观我军阵势，实乃国朝百余年来罕有之劲旅，即便是成祖时期名冠天下的燕山三卫也不外如此，如若老夫当初有此精兵良卒……”孙传庭默然良久，一旁的朱术桂十分理解地给他倒了一杯茶。
“呵呵，人老了，总是爱回忆。我军现有步兵三个军，骑兵两个军，工兵四个营，野战炮兵一个营，攻城重炮兵一个营兵精粮足，器械充足，无论是对付哪一头，都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可是，分开用的话就哪一边都不够了啊？就一桌酒席，却来了两拨客人。”朱术桂无奈的说道。同时打赢两场局部战争，这可是后世里财大气粗的老美才敢放出的话，他的腰可没有那么粗。
“无妨。”孙传庭淡然一笑。“屯田庄园尚有武装庄丁近八万，教导队新兵正在训练的也不下五万，杨平贼那边只需要本部四万即可，辅之以学员兵和庄丁七万，十数万之众足以对付李闯的乌合之众。”
“况且，”孙传庭不紧不慢地说道：“以我军战力，初冬之前解决开封问题并不见得多么困难。建虏地处关外，不耐酷热，出兵南掠一向是在秋冬之交，南侵到山东河南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岁末甚至是明年初了。我军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时间差集中兵力对付。”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然最好，万一开封久拖不决，满洲人提前南下的话就只能动员全军，包括农场和教导队所有的人员，那样现在就得准备。眼下已到夏收，庄丁最多能调出一半，再多就要影响粮食收成了。而教导队那边，都是新兵，骤然送上战场能挡得住李自成的百战老卒么？”朱术桂疑问道。
除去战斗力的原因，一旦大规模的动员庄丁，屯田田庄失去了主要劳动力必将会影响今年夏粮的产量，对于秋粮的播种也将造成不能挽回的损失。拥有大量骑兵的广宁军消耗的粮草是海量的，一旦歉收，在不动用储备库存的情况之下就只剩下大量外购粮草一途，而小冰河期粮价高昂，定然要耗费大量钱财。巨量粮食的购入更是会引人注意，万一把皇帝惹毛了就不好玩了。
“战场是军士最好的学习地点，在教导队里面学习再多也不如去战场上厮杀来的有效。我军主力必然要用在和满洲人的方向上。以满洲兵的凶悍，鞑虏骑兵的滔天声势，新兵一定承受不住那样的压力。不过李自成那边殿下无须担心，老夫当年和这些流贼也是打过交道的，我军的新卒也不是流贼的乌合之众能够抵挡的。至于最终如何决断，那就靠殿下了。”孙传庭两手一摊，笑呵呵地说道。
孙传庭可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说服愿意帮忙的。不把他的骨髓榨干简直就对不起自己。这位老先生不情不愿扭扭捏捏地接了第一副总长并代理总长的位置，而总长朱术雅谁都知道丫就是一个打酱油的。孙老爷子既然每年拿着白花花的饷银，那总得干活儿不是。再说术业有专攻，他朱术桂擅长的除了泡妞也就剩下坑蒙拐骗了。
“你老大人可是拿着总长的俸禄！一年五千两银子这事儿当然是你的了。只要能保证打赢这两仗，保证粮食收成。其它的您看着办。要求不高吧？哈欠！孤困了，睡午觉去了，孤只管给计划署名。”朱术桂像模像样地伸了一个懒腰，拖着两条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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