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罡地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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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慌忙谏道:“太尉,不可掘动!恐有利害,伤犯于人,不当稳便。”
太尉大怒,喝道:“你等道众,省得甚么!碑上分明凿着遇我而开,你如何敢阻挡?快与我唤人来开。”
真人又三回五次禀道:“恐有不好。”
洪太尉就像中了邪一样,哪里肯听?真人只得聚集众人,先把石碑放倒,一齐用力掘那石龟,半日方才掘得起。又掘下去,约有三四尺深,见一片大青石板,有方丈大小。洪太尉叫再掘起来。
真人又苦劝道:“不可掘动!”
太尉哪里会听?众人只得在他的催促下把石板慢慢打起,看时,石板底下却是一个万丈深浅的地**。
只见**内“刮刺刺”一声响亮,那响非同小可,恰似:天摧地塌,岳撼山崩。钱塘江上,潮头浪拥出海门来;泰华山头,巨灵神一劈山峰碎。共工奋怒,去盔撞倒了不周山;力士施威,飞锤击碎了始皇辇。一风憎折于竿竹,十万军中半夜雷。
那一声响亮过处,只见一道黑气,从地**里滚将起来,掀塌了半个殿角。那道黑气直冲上半空中,在高空散作百十道金光,望四面八方去了。众人吃了一惊,发声喊,都跑了,撇下锄头铁锹,尽从殿内奔将出去,推倒撷翻无数。惊得洪太尉目瞪口呆,不知所措,面色如土。
奔到廊下,只见真人正在叫苦不迭。太尉问道:“走了的却是甚么妖魔?”
那真人言不过数句,话不过一席,说出个缘由。有分教:一朝皇帝,夜眠不稳,昼食忘餐。直使宛子城中藏猛虎,萝儿洼内聚神蛟。
千古幽局一旦开,天罡地煞出泉台。自来无事多生事,本为禳灾却惹灾。
社稷从今云扰扰,兵戈到处闹垓核。高俅奸佞虽堪恨,洪信从今酿祸胎。
当时住持真人苦笑着对洪太尉说道:“太尉不知,此殿中当初是老祖天师洞玄真人传下法符,嘱付道:‘此殿内镇锁着三十六员天罡星,七十二座地煞星,共是一百单八个魔君在里面。上立石碑,凿着龙章凤篆天符,镇住在此。若是放他们出世,必恼下方生灵。’如今全部放走了,这可怎生是好!他日必有后患。”
洪太尉听罢,浑身冷汗直冒,牙关打颤不停,不敢再停留。急急收拾好行李,引了从人,下山回京。真人和道众送官已罢,自回宫内,修整殿宇,竖立石碑,不在话下。
再说洪太尉,在路上吩咐好从人,教把走妖魔一节,不要说与外人知道,恐天子知而见责。路上无话,星夜回至京师。进得汴梁城,闻人所说,天师在东京禁院,做了七昼夜好事,普施符箓,禳救灾病,瘟疫尽消,军民安泰。天师辞朝,乘鹤驾云,自回龙虎山去了。
洪太尉次日早朝,见了天子,奏说:“天师乘鹤驾云,先到京师。臣等驿站而来,才得到此。”仁宗准奏,赏赐洪信,复还旧职,亦不在话下。
后来仁宗天子在位共四十二年晏驾,无有太子,传位濮安懿王允让之子,太祖皇帝嫡孙,立帝号曰英宗。在位四年,传位与太子神宗天子,在位一十八年,传位与太子哲宗皇帝登基。那时天下尽皆太平,四方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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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宗皇帝在时,其时去仁宗天子已远,东京,开封府,汴梁,宣武军便有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姓高,排行第二,自小不成家业,只好刺枪使棒,最使得一脚好球。
京师人口顺,不叫高二,却都叫他做高球。
后来发迹,便将气球那字去了“王旁”,添作“立人”,改作姓高,名俅。
这人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顽耍,亦胡乱学诗书词赋;若论仁义礼智,信行忠良,却是不会,只在东京城里城外帮闲。
因帮了一个生铁王员外儿子使钱,每日三瓦两舍,风花雪月,被他父亲在开封府里告了一纸文状,知府就把高俅断了二十脊杖,送配出界发放,东京城里人民不许容他在家宿食。
高俅无可奈何,只得来淮西,临淮州,投奔一个开赌坊的柳大郎。
这柳大郎名唤柳世权,平生专好惜客养闲人,招纳四方干隔涝子。
高俅投托得柳大郎家,一住就是三年。
后来哲宗天子因拜南郊,感得风调雨顺,放宽恩,大赦天下,那高俅在临淮州因得了赦宥罪犯,才想着再回东京。
这柳世权却和东京城里金梁桥下开生药铺的董将仕是亲戚,写了一封书札,收拾些人事盘缠,赍发高俅回东京投奔董将仕家过活。
当时高俅辞了柳大郎,背上包裹,离了临淮州,迤逦回到东京,迳来金梁桥下董将仕家,把这一封书拿出来。
董将仕一见高俅,看了柳世权来书,暗自寻思道:“这高俅,我家如何安得着他?若是个志诚老实的人,可以容他在家出入,也教孩儿们学些好;他却是个帮闲破落户,没一点诚信的人,况且当初有过案底,被发配的人,旧性未必能改,若留住在家中,倒惹得孩儿们不学好了。”
待不收留他,又撇不过柳大郎的面皮,当时只得权且欢天喜地相留在家宿歇,每日酒食管待。

住了十数日,董将仕思量出一个路数,拿出一套衣服,写了一封书简,对高俅说道:“小人家下萤火之光,照人不亮,恐后误了足下。我转荐足下与小苏学士处,以后也得个出身。足下意内如何?”
高俅得此推荐自然大喜,谢了董将仕。
董将仕使个人拿着书简,引领高俅迳到学士府内。门吏转报。
小苏学士出来见了高俅,看了来书。
知道高俅原是帮闲浮浪的人,心下想道:“我这里如何安得着他?不如做个人情,他去驸王晋卿府里做个亲随;想来,人们都唤他做小王都太尉,他便欢喜这样的人。”
当时回了董将仕书札,留高俅在府里住了一夜。
次日,写了一封书呈,使个干人送高俅去那小王都太尉处。
这太尉乃是哲宗皇帝的妹夫,神宗皇帝的驸马。
他喜爱风流人物,正用这样的人;一见小苏学士差人持书送这高俅来,当时见了便很是高兴,就收留高俅在府内做了个亲随。
自此,高俅就呆在王都尉府中,出入如同家人一般。
自古道:“日远日疏,日亲日近。”
有一日,小王都太尉庆生辰,分付府中安排筵宴;专请小舅端王。
这端王乃是神宗天子第十一子,哲宗皇帝御弟,现掌东驾,排号九大王,是个聪明俊俏人物。
这浮浪子弟门风帮闲之事,无一般不晓,无一般不会,更无一般不爱;即如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踢球打弹,品竹调丝,吹弹歌舞,自不必说。
当日,王都尉府中准备筵宴,水陆俱备。
请端王居中坐定,太尉对席相陪。
酒进数杯,食供两套,那端王起身净手,偶来书院里少歇,猛见书案上一对儿羊脂玉碾成的镇纸狮子,极是做得好,细巧玲珑。
端王拿起狮子,不落手看了一回,道:“好!”
王都尉见端王心爱,便说道:“再有一个玉龙笔架,也是这个匠人一手做的,却不在手头,明日取来,一并相送。”
端王大喜道:“深谢厚意,想那笔架必是更妙。”
王都尉道:“明日取出来送至宫中便见。”
端王又谢了。
两个依旧入席。
饮宴至暮,尽醉方散。
端王相别回宫去了。
次日,小王都太尉取出玉龙笔架和两个镇纸玉狮子,着一个小靶子盛了,用黄罗包袱包了,写了一封书呈,却使高俅送去。
高俅领了王都尉钧旨,将着两般玉玩器,怀中揣着书呈,迳投端王宫中来。
把门官吏转报与院公。
没多时,院公出来问道:“你是那个府里来的人?”
高俅施礼罢,答道:“小人是王驸马府中特送玉玩器来进大王。”
院公道:“殿下在庭心里和小逼门踢气球,你自过去。”
高俅道:“相烦引进。”
院公引到庭门。
高俅看时,见端王头戴软纱唐巾;身穿紫绣龙袍;腰系文武双穗条;把绣龙袍前襟拽起扎揣在条儿边;足穿一双嵌金线飞凤靴;三五个小逼门相伴着踢气球。
高俅不敢过去冲撞,立在从人背后伺侯。
也是高俅合当发迹,时运到来;那个气球腾地起来,端王接个不着,向人丛里直滚到高俅身边。
那高俅见气球来,也是一时的胆量,一下子窜起来,使了个“鸳鸯拐”踢还端王。
端王见了大喜,便问道:“你是甚人?”
高俅向前跪下道:“小的是王都尉亲随;受大人使令,送两般玉玩器来进献大王。有书呈在此拜上。”
端王听罢,笑道:“姐夫真如此挂心?”
高俅取出书呈进上。
端王开盒子看了玩器。
都递与堂候官收了去。
那端王且不理玉玩器下落,却先问高俅道:“你原来会踢气球?你唤做甚么?”
高俅叉手跪覆道:“小的叫高俅,胡乱踢得几脚。”
端王道:“好,你便下场来踢一回耍耍。”
高俅拜道:“小的是何等样人,敢与恩王下脚!”
端王道:“这是齐云社,名为天下圆,但何伤。”
高俅再拜道:“怎敢!”
三回五次告辞,端王定要他,高俅只得叩头谢罪,解膝下场。
才几脚,端王喝采,高俅只得把平生本事都使出来奉承端王,那身分,模样,这气球一似鳔胶黏在身上的!端王大喜,那肯放高俅回府去,就留在宫中过了一夜;次日,排个筵会,专请王都尉宫中赴宴。
却说王都尉当日晚不见高俅回来,正疑思间,只见次日门子报道:“九大王差人来传令旨,请太尉到宫中赴宴。”
王都尉出来见了干人,看了令旨,随即上马,来到九大王府前,下了马,入宫来见了端王。
端王大喜,称谢两般玉玩器,入席,饮宴间,端王说道:“这高俅踢得两脚好气球,孤欲索此人做亲随,如何?”
王都尉答道:“既殿下欲用此人,就留在宫中伏侍殿下。”
端王欢喜,执杯相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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