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是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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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前几天,阳春回了一趟家,顺便找到郁树表姐家的店,按照指引找到了工地。
当时郁树正在门口的工棚里看书,她老远就看到他了,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吓了他一大跳。
因为事情已经说开了,而且也过了20天多,面对她,他恢复了以往的镇静,加上在进进出出工人的注视下,他像一般同学那样和她有说有笑;倒是她,似乎一下还不习惯他好像什么都未发生似的。
她来主要是再落实一下圣诞聚会的事,她怕他不去。
其实他已经决定接受她的邀请,不过还亏她来了一趟,他这才知道圣诞聚会原来是24号亦即圣诞前夜,而不是圣诞当天的25号。上世纪90年代初,西方的这一最盛大的节庆已经在中国的一些大都市落地开花,但他还从来没有参与过,所以她若不来这一趟,他肯定是25号过去,那就闹笑话了。
24号晚上,当郁树从郊区车上下来的时候,阳春已经在等着了。
时间其实还早,才不到6点,而聚会是10点。
他们打的来到市中心,找了个西餐厅坐下来,不急不慌地吃了顿烤牛排。因为是圣诞,西餐厅特意每桌赠送了两小杯鸡尾酒。这是他第一次喝这种洋玩意儿,感觉入口非常清冽,不像中国白酒入口一律辛辣。她看他喜欢,又叫了两大杯,陪着他一起喝。但没想到这洋玩意儿入口滑爽后劲却不小,不一会儿她就喊头晕,结果她那一大杯只喝了两口就让他代劳了。
吃完饭,他们在满大街圣诞的氛围中,又逛了会儿商场。
在男装柜台前,她非让他试一件价格不菲的新款羽绒服,他不想试,但看她借着点酒意不依不饶地坚持,他只好套到了身上。然而没等他脱下来,她已掏钱买了下来。
“你这是干嘛?”当着营业员的面,他压着声音瞪着她。
“你别管!”她不容分说挽住他往外拖。
出了店门,她仍挽着他不放,这是这一天见面几个小时来她第一次像从前那样依偎着他。
“好啦,买都买了,我不会回去退了,你松手吧。”他无可奈何。
“为什么松手?”她挽得更紧了。
“你说为什么?现在不是以前了!”他放慢了脚步。
“为什么不是以前了?”她没完没了。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看着她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迷离的眼神,他不再坚持,任她挽着,“分手的礼物你也送了,也好,让我在你同事面前最后为你挣点面子吧。”
“你,”她慢慢停下脚步,神色一变,“你真的这么不在乎?”
“不在乎!”见她定定地看着他,他不无赌气地转过脸去。
“如果我真的走了,你会想我吗?”她转到他的对面,搬过他的脸。
“不想!”他迎着她的目光,语气坚定,“你不是说过吗,我这么有魅力还怕找不到更好的?”
“这样更好!”她愣了一下,松开手,气鼓鼓地独自往前走去……
聚会还是在那家卡拉OK厅,也还是那帮人——原来老板是其中一个人的表哥。
因为都比较熟了,加上里里外外圣诞气氛的感染,不少人来时又喝了酒,大家聊得更欢、跳的更疯、唱得更野。
阳春那晚好像是组织者之一,不时地忙前忙后。郁树还是很沉默,除了乘阳春歇下来时陪她跳了几支舞,其他时间都是一个人坐着抽烟、喝茶。

也许是心情使然,他感到那晚大家点的歌都是那么凄凄惨惨,仿佛专门唱给他听的。什么《水中花》、《难舍难分》、《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一场游戏一场梦》、《往事随风》、《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光歌名就很悲情,歌词更是不忍卒听。
尤其是王杰的那首《安妮》,那位老兄不知是触动了心事还是酒喝多了,唱得如泣如诉、声嘶力竭——事到如今不能埋怨你∕只恨我不能抗拒命运∕时时刻刻沉醉爱河里∕谁知悲剧早己注定∕闭上眼睛想起你的情∕难忘记你我曾有的约定∕长夜漫漫默默在哭泣∕心中无限痛苦呼唤你∕安妮我不能失去你∕安妮我无法忘记你∕安妮我用生命呼唤你∕永远地爱你——一句句歌词好似一支支利剑刺入郁树的心中。
“实在受不了了!”当时他正搂着阳春在舞池中摇摆着,跳了一半他就匆匆回到了座位上。
“怎么全是这种歌,”看到阳春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笑了一下,但笑得比哭还难看,“还让不让人活啦?”
正在这时,李丽和另一个女孩拎着面包、火腿肠、可乐以及葡萄酒等挨桌发过来。
“下半夜了,填填肚子吧。”李丽走到他们跟前时停了一会儿,“你们俩可都是高手啊,怎么干坐着?快上去露两手。”
“好,把歌本给我,”郁树一下来了精神,他打开葡萄酒瓶哗哗地倒了一大杯,又咕咕喝了一大口,然后翻开歌本选了首周华健的《爱相随》,“我来唱一首轻快点的。”
然而,当音乐响起、歌词跳出来时,他就后悔了——没想到这首名字看起来还算温馨的歌,歌词竟然毫不逊色于前面的那些悲歌——别想你忍不住我提醒自己∕伤了心有些事也要过去∕心很痛痛得不想再做我自己∕别回头情已去缘已尽∕很想你也不是因为失去你∕爱了你用尽我全心全力∕一生情只为这一次与你相遇∕情难了难再续难再醒∕人分飞爱相随∕哪怕用一生去追∕我又怎么能追得回∕与你相慰我为你痴为你累∕风雨我都不后悔∕我又怎么有路可退∕曾经深情你给了谁。
和前面的那些歌一样,这首歌他平时也很爱听很爱唱,但以往更多是沉醉于那动听的旋律,很少关注歌词。而眼下,穿过舞池中不多的几对曼舞的男女,看着独坐一隅的阳春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面容,对着这些似乎为他量身定作的歌词,触景生情间,他哽咽着根本没办法顺畅地唱下去,到了最后一句他几乎要崩溃了……
回到座位上他端起茶杯,忽然发现剩下的那大半杯葡萄酒没了,他转脸看了一眼木偶般呆坐着的阳春,这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不该喊你来,”她满嘴酒气地扑进他的怀里,“我原来怕你一个人憋坏了,想让你出来散散心,没想到……”
“我不怪你,”他终于撕去了最后的伪装,紧紧搂住她,“我们走吧,我想单独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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