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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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住处时,天开始下起雨来。他给西蒙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他只好留了个言。接着他又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看贝丝有没有给他留言。没有。当看到她已经叠好了床,支好了枕头,他笑了笑。接着他的眼光停在了书橱底部,那儿放着莉齐的日记。它还放在原处,但封皮翻过来了。他本来不是那么放的。他感到一丝怀疑,接着就是愤怒——她看过了!
他出门拦了一辆计程车,但车没有停。于是他一路向她家跑去。
等到了时,他全身都被雨淋透了。一个女人开了后门,自称叫艾丽丝。她打量了一下他,很快猜出了他是谁——从这一点上他感到事情可能还不是他想的那么糟糕,尽管他依旧很生气。他在厨房把身上的水拍打下来。
“她在楼上,左边第一个房间,这儿——”艾丽丝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抹盘子用的毛巾扔给他。他很快擦干了头又丢还给她。
卧室的门开着。贝丝坐在桌边看书。看见他进来,她一点儿一也不感到惊讶,平静地看了看他。
“你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他质问道。
“你是在说,我看了那本日记吧?”她脸上有种他读不懂的东西——不是内疚,更像是犹豫不决。
“看了那本日记!妈的,你到底看了多少?”
她站起来,身上是一条黑色牛仔裤,还有一件T恤衫,更显出她身材的苗条:“让我想想能不能解释一下。”她开始来回踱步,手指塞进牛仔裤的后袋里。
“你最好给我个站得住脚的解释。”
“我当时正在四下打量你的房间,并不是故意要去窥探什么,但是……事实上我是这么做了。我想更多地了解你。你知道,被单独留在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的房间里——嗯,我不想这么说,但这是一个机会。谁能够错过这个机会呢?”
他惊奇地看着她。
“啊,也许你会放过这种机会吧,但我不会。我到处看了看,就发现了那本日记。当我打开它读完了第一页纸,我就完全陷进去了。我是说,我的上帝,我发现了什么!是达尔文的女儿——莉齐,对吗?你在哪儿得来的?”
“接着说。”
“然后我一口气读完了整本日记。很令我惊异。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做。我真的是……对你房间里的一切太感兴趣了。我并没有打算发现关于莉齐的什么东西。你知道,我本想找到关于你的更多的事情。”
休的怒火开始渐渐平息下来。
“但你又把它放回去,希望我注意不到,对不对?”
“不是这样的,我把它翻了过来。我估计你会注意到的,我本打算给你留个纸条,但要把所有这些都记到一张纸上实在是太难了。”
他的怒气已经完全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情绪——关心,主要是关心秘密泄露了,而她可能会利用这个秘密。也许有个人商量一下会好一点。
“你本该先问问我。”他说。
“问你?我怎么问你,我又不知道你还有这本日记。”
“我是说这整件事情——我的调查。”
“你本来应该问我的。”她说。
“你也在调查莉齐——对吗?”
“是的。”她答道。
“为什么?”
“因为……因为她是我的曾曾祖母——如果我没把辈分搞错的话。”
休一下子摔倒在床上,他的嘴张得大大的:“你说什么?真的?”
“是的,我知道这件事有一段时间了。我母亲总跟我说我们跟达尔文是远房亲戚。但我从来没留心,我以为那只不过是一个无聊的家族谣传罢了。你知道,就像有些人说他们是皇亲国戚一样。”
“那你后来怎么确定这是个事实的?”
“母亲去世后。这个信息是遗产的一部分。在这儿,瞧瞧吧。”
她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纸递给他。这是伦敦一位律师的来信,署名是斯宾塞·杰克斯和哈钦森事务所,日期是1982年5月20日,收信人是桃乐茜·达西玛,地址是明尼苏达州的明尼阿波利斯。
“那是我母亲。”贝丝说完,等待着他的回应。
他接着看下去。信上写道,事务所于1882年受托保管那些“文件”,查理·劳瑞·布莱斯,儿童援助社团的创始人是其授权者,并且事务所要保证那些文件的机密性,100年内不准泄露给他人。文件中包含一些信息,她认为这些信息会“对历史具有重大意义,而对还活着的人们以及将来会被揭穿身份的那些后代们是一种极大的扰乱和不安。”
信上还写道:
我们的档案和我们的调查使我们确认你就是达尔文目前还活在世上的血缘最近的亲属了——也就是说,艾玛·伊丽莎白·达尔文,生于1872年5月1日的一个私生女,同月在儿童援助社团的帮助下被人收养。
请仔细审阅信中附上的文件以确定你对它们的继承权。你应该很愿意去争取这个权利。如果你希望得到这份权利,请亲自到我们的办公室来一趟……

后面附着个地址,休认出它是离老贝利很近的地方。
“太不可思议了,”休说,“简直难以置信。”他又把信拿起来念道,“对历史重要,对还活着的人是困扰——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莉齐写的或发现的,从她的日记中,我觉得她因为某种原因一直在追寻探究她的父亲。”
“那你母亲从来没有去要回那些文件吗?”
“是的,她把它留给了我。”
休不停地摇头:“奈杰尔说你与达尔文有关联,还记得吗?我在火车上问过你,可你当时否认了。”
“当时我说的是:不要相信那些道听途说的事情。我信守这一准则——这是平常观察得出的结论。”
他笑了:“我知道莉齐曾经怀孕,可我从没把这跟你联系在一起。”
“没有道理嘛。”
“那查理·劳瑞·布莱斯又是谁呢?”
“19世纪中期的一个社会改革家,他创立了儿童援助社团来帮助纽约那些无家可归的街头流浪儿。社团赞助‘孤儿专列’把25万个孤儿送往西部。”
“他认识达尔文吗?”
“认识,达尔文很欣赏他的著作——《危险阶层》。1872年夏天,他邀请布莱斯夫妇到农庄做客。从那时起,他们就成为朋友了。”
贝丝又递过来三份文件,一份是旧的出生证明,上面写着母亲是伊丽莎白·达尔文,而父亲那一栏是不详。第二份是收养文件,上面还有莉齐歪歪扭扭的签名。最后一份是一个社团成员写给布莱斯的信。这个成员于1872年9月跟随“孤儿专列”把68个流浪儿从纽约护送到中西部。
“听到这个消息,您一定很高兴。根据您安排的收养协定,我今天已经顺利地在底特律把婴儿艾玛交给了来自明尼阿波利斯的一个家庭。她的新父母给她改名叫‘菲丽帕’。”
信的作者继续描述那份“看到这么多孤儿已被安置于新家庭的关怀之中的喜悦之情”。她写道:
“尽管他们状态不怎么好,还是被收留了。在乘汽船从布法罗横渡伊利湖时,他们都晕了船。甲板上还有许多动物粪便,接着又得忍受乘火车到底特律去的漫长旅程。他们真是受了不少罪。每到一处,每个家庭都聚到教堂里和会议厅里,孩子们围成一圈供他们挑选。一些未来的父母被孩子们的凄苦状况感动得热泪盈眶。而另一些则更为实际,麻木不仁,他们要么捏捏孩子的肌肉,要么就张开孩子的嘴巴检查牙齿。到目前为止,只有12个像样点的孩子被收留了。”
休把这些文件递还给贝丝。
“父亲是谁,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我甚至不清楚莉齐的父母知不知道这件事。”
“哦,他们肯定知道,至少他母亲知道——我从一封记录她母亲对莉齐毫无来由的责骂的信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贝丝被吸引住了:“你从哪儿找到这些资料的?”
“主要是靠运气,那封信在她的一本书里。你看到的那本日记我是在达尔文的老出版室里找到的。你注意到没有,她把它藏起来了。”
“没错,并且我想她对她父亲的事情是有所察觉的。当然我们不知道她具体在怀疑些什么。”
休注意到她故意用了“我们”这个字眼:“那么你在这里做什么?——在图书馆?”
“调查——像你一样,尽我所能,找出关于莉齐的一切。”
“同时你也收到了存在律师所那儿的材料,对吗?你收到了没有?”
“还没有。我去过伦敦的事务所。但我必须出示能证明我身份的一切证件。这可多费劲啊。这些英国律师可真是些麻烦鬼。他们说我不久后会拿到的,你想看看吗?”
“当然。”
“那……这意味着什么呢?”
“什么?”
“我们俩,我们会一起工作吗?我们是搭档吗?”
“怎么样,那你觉得呢?”
“当然。”
“好吧,我们现在是搭档了。”
事情发展得如此之快,休都有点赶不上趟了。他发现竞争结束了,他也松了口气。在这次冒险中,有个人作个伴真是不错——而且谁能比贝丝更合适呢?她可是达尔文的血亲。他还注意到遗产中的那些文件,它们也许能揭开有关达尔文的一些秘密。
“我有个想法,”贝丝突然说,“你注意到没有,日记本上有个圈起来的编号‘1’。”
“没错。”
“除非还有个‘2’,否则干吗要写上‘1’呢?”
“你是说还有另外一本日记?”
“是的。”
“如果它不是在出版室的话,那它就可能藏在图书馆里那大堆的收藏品里吧。”他用胳膊揽住她,“你真聪明。”
她拿出那本出生证明,淘气地笑笑:“我只不过是偶尔想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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