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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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衣养父骆大叔的病并不是什么重病,却也不轻。
长年的积劳,加上风邪入体,骆大娘六神无主喂进的药又不对头,到头来,小病成了大病,大病成了难治之病。
隔壁村的大夫声称一定要花上大把的银子买回千年人参把骆大叔失去的元气全都补回来才有救。
千年人参!
那只是一味补药,还真有人当成救命仙丹。
冷魍带着哲然和天衣悄然离开福府,偌大的福府吵闹依旧,没有半个人发现喜宴的另一位主角新娘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你你……”骆大娘一边无数个你,让天衣表情一僵,她怎么也忘不了骆大娘对她的态度,现在,她并未如骆大娘的愿嫁给福员外,在大娘眼里,那是给她添麻烦,是不会被原谅的。
冷魍仅是冷冷的扫视一眼骆大娘。
薄唇一抿并未出声,双眼随即便发现毫无动静躺在床上的骆大叔。
“大娘,你好。”哲然极为有礼的打招呼。
骆大娘凄厉吼叫。
“你回来干什么?快走,你快走,”边叫之余只差没有拿着扫把直接把天衣赶走,“你们是什么人?不准进来,统统出去。”
她的疾言厉色完全没有人听在耳里,冷魍已经伸手搭上骆大叔的脉,片刻,收回手,开始书写药单。
哲然眼明手快,冷魍的药单才刚写好,他便一手接了过来。
“哪,这给你,照着药方抓药,这是银子,你拿去抓药吧,保证药到病除。”魍叔并没有拿出他身上的药来,看来,这位大叔的病也没有多严重。
骆大娘怔怔的望着被硬塞在手中的药方。
“药……药方……”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在他们交涉之际,天衣已经回到过去住的小屋,换下喜服着上简朴的衣物,“娘,这些药,能救爹一命,”扫视屋内一周,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天衣很感谢爹娘的收养,才让天衣有机会长得这么大,再造之恩,这位公子已经帮天衣还过了,从此以后,天衣与爹娘之间不再相欠,爹娘也不必再为天衣烦恼。”
恩已断,情已绝!
骆大娘终于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一直柔柔弱弱的天衣不仅要离开他们,这一次是真的要与他们断绝关系。
那怎么可以,她和老头子,唯一的指望可只有她而已啊。
“我不准你走,你走了,福员外找过来怎么办?”
天衣摇头,“不会的,所有的聘金这位公子已经全数还给福员外了,还补偿了他所有的损失,他没有理由会再找过来的,所以……”略一停顿,她步向哲然,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哲然点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银票递给她。
“娘,天衣以后不能在爹娘身边陪伴,这些银票算是天衣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吧。”
收,当然收了。
这小乡小村的,哪里生得出来大钱,骆大娘一看到那把银票就再也顾不了其他,拿在手上笑得合不拢嘴。
光是上头的数目就够他们两口子吃喝一辈子不用愁了。
天衣失落的低垂下小脑袋,就算这么多年看得再开,事实总是让人心碎。
一只小手搭上她的手臂,天衣轻抬螓首,柔弱的一笑。
“我们可以走了吗?”哲然很小声的问。
天衣点点头,然后,将目光放在仍然一脸冷漠的男人身上。
阳光似乎照射不到他的身上,他的四周,甚至他的心都蒙着一层黑呼呼的阴影,他一定爱极了他的妻子,所以,才会让好好的人变成这样。
目光从冷魍身上又调回了哲然身上。
幸好,他的孩子似乎格外的开朗,丝毫没有受到他冷淡气息的影响。
真是万幸,不是吗?
一行三人,在夜幕降临之前离开了骆驼村,他们原路返回,只是这一次,他们真的带回了一个女人。
哲然一路上像只小鸟似的叽叽喳喳的跟天衣说个没完,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冷魍压根就像个隐形人似的,天知道,这桩事的主角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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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你娘好吗?”哲然抬起头,天真的问。
叫她娘,是因为他一路上都叫魍叔爹。
天衣微僵了小脸,无措的望向另一个大人,冷魍却只是淡淡的望着她,并不发表任何意见,嗫嚅了半晌,天衣还是不知如何回答的好。
“你是不是嫌我爹年纪太大了?”哲然噘着小嘴,委屈的问。
呃?
天衣慌乱的摇着小手,再加上摇着小脑袋,只差没有用力的把头和手一并的摇下来,以表示她绝对并不是这个意思的决心。
哲然偷笑了一下,不过表情如变戏法似的马上转回委屈重重,“那是为什么?”问完之后还用足以让任何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在那边“喃喃自语”着,“爹都三十五了,你肯定是嫌弃他,说的也是,年纪这么大的人,一定不会有人愿意跟他配成一对。”
咦?
天衣错愕的张大小嘴,“我……我……”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可是……“哲然,对不起,别难过好不好,再说,你爹并不老啊。”她是真的这么认为,冷魍身上唯一符合三十五岁气质的就是那身冰冷的气息,不,那不只是三十五岁,更可能有五六十岁了,不过,他的身躯颀长而有力,硬朗的一如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三十五岁,也正值壮年不是吗?在骆驼村,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
再说……双眼极为羞怯的偷瞄那张冰冷的俊颜,他,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连他的孩子也如此漂亮,瞅着哲然,她万分感慨,他的妻子该多么不忍离开他们。
“那你同意了是不是?”哲然一改适才的委屈,跳着叫着完全是个孩手似的好不得意。
“我……”她同意也没有用啊!
“爹,你说呢?”哲然揪着冷魍的衣袖,很大声的问。
冷魍仅是瞄了他一眼,仍旧没有开口。
哲然却不再死拉着不放,反而巴着天衣,“看吧,他不说就是答应了。”
真的答应了吗?
天衣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满是疑问,是不是无论什么事,他都会答应,因为,他对很多事都不关心。
那他会关心什么事?
难道他的儿子要认爹也不能让他稍稍的改改表情,发表一下意见吗?
三人继续上路。
一路上都是哲然一人在说天说地。
突然——
“哲然?”
“娘。”
“你是不是说什么事你爹都会答应?”
“呃?不,要看什么事。”
“那……”
“嗯?”1
“如果让他跟一只骆驼成亲,他会不会也不出声默认赞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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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之眼卷:第三十二章调戏
事实证明,冷魍真的是雷打不动,至少天衣没有看出有什么事情能够憾动他的,吃的穿的用的,他丝毫不去讲究。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不讲究还是麻木了。
总之——
“娘,你给爹吃什么了?”哲然怔然的盯着冷魍又红又肿的嘴唇,向来冰冷的眼中似乎还隐着莹莹水光。
天衣小小的心脏一提,不好意思的指指碗中白米饭下的火红辣椒酱,那是她特意让小二拿过来的,没想到,冷魍一口吃下这么多辣的,竟然毫无反应的吞了下去。
她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对……对不起嘛”,她真的不想看到他冷冰冰的样子,人生不该如此,至少在天上还挂着太阳的时候,不该有如此阴森的表情,他们在人间不是吗?
不是永远阴湿的地府。
她怯怯的话语让冷魍握紧了双拳,极力克制住不招呼在她身上,若是其他人,敢这么对他,早就死上好几百次了。
他的忍让,哲然看在眼里,眯着眼,他躲在一旁偷笑着。
不,他一点都不同情魍叔。
是该有个人来整整他了。
平日里除了额赤格,他虽然尊额客为夫人,他和大哥为少主,可是,额客和他总会让魍叔忘了这层关系。
恨不得能捏死一个少一个。
“那……你还吃吗?我……另外叫一份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好了。
叫来小二叫了另一碗白饭,嘴唇又红又肿没有关系,冷魍鬼医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稍后上得药自然就会恢复自然。
这一顿,除了冷魍之外,哲然和天衣都吃得格外香甜。
每吃一口,天衣就会偷偷的瞄冷魍一眼。
清眸之中笑意微漾。
这是好现象不是吗?
至少,他不再冷淡,刚才——她真的以为他会抓狂,一把捏死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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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露宿野外了吗?”
左看右看,前看后看,除了树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原本以为太阳高挂,他们还可以再赶一段路,到下一个城镇住宿。
可是,老天似乎跟他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放眼方圆几里,别说是小城镇了,连栋小茅屋都没有看到。
“看来是如此。”哲然停下,不走了。
冷魍居后,靠着树干,冷眼看着团团转的小女人。
“要生火,要煮饭。”天衣喃喃自语着,“可是,没有工具,没有食材,什么也做不了。”懊恼的皱起秀眉,小脑袋四处打量看看有没有可以供她利用的东西,可是,除了树与树叶之外,就是满地的草和土了,生火没有问题,至于其他,暂时,还真是有些问题。
“娘,别忙活了,有爹在呢。”
双眼一扫,圆溜溜的眼好似在控诉他不懂得怜香惜玉。
冷魍慢条斯理的放下背上的包袱,然后,再慢条斯理的朝着迈步,不过,只迈了几步,突然,那高大的身躯一射几里之外。
天衣不敢置信的揉揉自己的眼睛,她……刚才不是眼花吧?
“他……他……”
“爹很厉害吧!”
厉害?意识到这个词的真正意思之后,天衣用力的点点头,是的,真的好厉害,他是她见过最厉害的男人。
才一会儿工夫,他便已经回来了,手上多了三只鸟,和一筒水。
“为什么不是鱼?”抓着鸟儿,天衣很自然的反问,鸟儿被清理的很干净,干净的有些过了头,它们已经死透了。
鱼?
哲然和冷魍喝水的动作一顿。
哲然很好奇的问。
“娘,为什么这么问?”
天衣摇摇头,然后失笑,“我只是觉得,当鸟儿不能再自由飞翔的时候很可怜,可是反过来想一想,当鱼儿不能自由的在水里游的时候也很可怜。”
她在感慨生命的无常。
哲然年纪小,理所当然有不懂的权利,他没有出声。
只是,深深的望了天衣一眼。
然后,冷魍出人意表的主动说了一句。
“没有他们的可怜,就是你可怜。”
呃?
天衣生火的动作整个停顿,然后,很缓慢的抬起头来正视他,依旧是那一张冷漠的脸,可是,那双黑眸,似乎因为她的话而有什么不同。
是不平?
或是其他更深,她不懂的情绪。
“是啊,”她点点头,若是一次二次,她宁愿自己可怜,可是,若是一直没有食物,可怜的注定会是他们。话题过于沉重,让哲然差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双眼一转,他接口。
“娘,你刚刚说过爹好厉害的对不对。”
“嗯?”火终于成功生好,天衣松了一口气,余下的事冷魍接了手,将小鸟串好,放上去烤,“你真的好厉害。”清眸之中是不解世事的清纯。
“厉害?”冷魍轻轻的重复着她口中的赞颂之词,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厉害,江湖上的阴冥宫四鬼使,鬼医冷魍,他在阴冥宫的身份,似乎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
他也从来不曾认为过自己是个厉害的人物。
如今——
“是啊是啊,你会变呢。”
会变?
这是什么跟什么?
冷魍难得有股想叹息的冲动。
不一会,香气弥漫,金黄的烤小鸟让哲然差点止不住连口水都滴下来。
吼,魍叔的手艺一直都是这么好。
“我先吃了。”不客气的抢过一只最肥的,张口就要咬。
柔弱的纤手,在他的口咬到食物之前抢了过来,哲然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他的年纪虽小,可是,修为可不弱。
“娘……”
天衣清眸一瞪,极不赞同的首次免费送他一枚白眼,“你想烫死自己吗?”
烫死自己?
哲然翻翻白眼,他什么时候做过这么白痴的事?
天衣将他的烤小鸟吹凉了些才递给他,还交代着,让他小口小口的吃。
然后,纤手再度往前伸,这回抢过来的是冷魍手上的烤小鸟。
小嘴喃喃自语的叨念。
“你们父子怎么都一个样,都不懂得照顾自己,这些食物虽然趁热吃味儿会好些,可是,趁热可不是这种热啊……”
拉拉杂杂,拉拉杂杂……
一长串一长串,像是最平凡的乐声,虽不悦耳,却能敲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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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之眼卷:第三十三章憾动
在天衣的眼里,冷魍是无所不能的。
事实上,除了生孩子之外,冷魍确实有很少的东西是不会的,从小无父无母,被带回阴冥宫训练出来的技艺是所有人的总和。
文、武、谋、略之外洗衣、做饭、补衫、治病……还有一些天衣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事,他都会做。
从小在骆驼村长大的天衣真的成了乡巴佬进城一般,她是乡巴佬,而冷魍就是那座城,所有的惊奇,是他带给她的。
天衣比哲然还好学,走到哪,遇到哪件事,她非得看着冷魍做,然后,她才有样学样的也去做。
可是,当她碰到冷魍和哲然健康安全问题,就绝对变成另外一个模样,丝毫不去妥协。
“那个……”天衣依在冷魍边上,抓住机会便要问。
“那个是哪个?”哲然总会在这种时候发挥他的“不知道便要问”的精神。
“那个,就是……”天衣思考了一下,决定用最简短的语言问出来,“要怎么办才能睁着眼睛睡觉?”
睁着眼睛睡觉呢!那可比睁着眼睛说瞎话难多了。
“咦?”为什么要学这个?
哲然不解。
冷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想学?”
用力的点点头,她想学,她非常的想学,天衣只差没有激动的把脑袋拎下来保证,她真的非常想学。
睁着眼睛可以睡觉,也可以随时知晓自己的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以前,她老是睡过了头,养母一大早便对着她少不了一顿好骂。
所以,她能深切的体会到,睁着眼睛睡觉很重要。
可是,一般人就做不到。
“你学不会的”他没有丝毫教她的意愿,不过倒是很干脆的判定了她的资质。
天衣不依的噘着小嘴,她是不大聪明,可是,笨?倒也不至于吧!
“可是,每天你睁着眼睛睡不累吗?要是我学会了,下一次,咱们在野外夜宿,我就可以跟你交换了。”
柔柔细细的嗓音,纯真无伪眼神,没有人会怀疑她话中的真心。
冷魍的薄唇轻轻嚅动了一下,却没有开口,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眸微眯着,脚步停驻,静静的注视着她清丽的小脸。
他不同于寻常的反应让天衣怔了怔,不知所措的将目光投向哲然求救。
可是,哲然只能耸耸肩表示他的无能为力。
说句实在话,魍叔这样的表情,他从来没有见过,他也很好奇,魍叔这样的表情,到底代表了什么!
“你……还是不肯教吗?”她失望的垂下小脑袋,“那就算了……”
她突然失去精神的样子,让冷魍的心硬是狠揪了一下,陌生的感觉让他皱了眉头。
迈开脚步,他继续往前走。
天衣牵着哲然,不在亦步亦趋,但是还是跟在他的身后。
直到,走了好长一段路。
淡淡的嗓音飘了过来。
“那个没什么好学的,我教你别的。”
咦?
天衣两只眼睛瞪得大大,以为自己双耳听错,直到看到哲然对着她用力的点点头,她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听错。
他答应要教她了呢!
可以多学点东西,她才更有自信跟在他们父子身边。
她——
不想只是当个一无所知的无知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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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半个月,哲然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
“魍叔,这不是回大都的路吧”。
“不是。”
不是?那他们是要去哪,好不容易终于以最快的方法找到一个新娘了,魍叔竟然不赶着回家,他们,这是要去哪?
虽然,这一路,趣事还不少,可是,离家太久,不知道额客会不会抓狂。
“那我们是要去哪?”
“去找魉和魅。”
“哦”原来是要告诉魉叔和魅叔怎么样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麻烦啊,可是,他完全看不出来,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至少,要找到他们就得花上不少的时间。
“那我们要去哪里找?”
“走着看。”
走着看?走到哪?看到哪?要是一直走,一直看不到,他是不是就打算走上一辈子不回大都?好吧,他必须承认,魍叔是自己不想回去。
“呃,魍叔,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
“……”
“咱们可以先回大都,在阴冥宫中发出阴冥令,找回两位鬼使,然后再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好了,当然,我会以少主的身份发出阴冥令”。哲然拍胸膛保证。
阴冥令除了阴冥宫宫主及四位鬼使之外,也就只有少主可以发了,不过,阴冥宫的下一任宫主拓雷才是最有权力发阴冥令的少主,哲然?或许还得问问他的宫主额赤格。
冷魍若有所思的看着哲然焦急的模样。
“少主真的是经过宫主和夫人许可出来的吗?”
哲然神情一僵,随即,稚嫩却俊帅的小脸扬起一抹讨好的笑“魍叔,我不是早说过了嘛,其实……”
“其实,宫主和夫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呃?
哲然头皮一阵发麻,“那……”
“少主打算回去自投罗网吗?”
自投罗网,哲然噘噘小嘴,他才没那么笨呢,额客那么疼他,哪里舍得罚他嘛,呃……好吧,就算额客真的有一点点不高兴,真的只是一点点哦。
他也会有办法让额客高兴的。
魍叔能找到新娘子,所有的功劳都是他一个人的,额客一高兴,一定不会怪他私自离家,说不定还大大的有奖呢。
哲然越想越得意,只是早早回去,额客的脾气就没那么大也好安抚一点。
嗯,用力的点点头,他决定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劝魍叔回阴冥宫。
“带着娘回去,额客不会生气的。”
“娘?额客?请问少主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区别?哲然一呆,能有什么区别?娘就是额客,额客就是娘嘛。
呃……
眼一撇,瞧见冷魍淡淡的眼神,哲然心中一惊,要是让额客知道除了叫她之外,他还叫别人娘,而且,还多了个爹,一定会瞪死他的了。
越想,哲然便越心惊,不行,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他一定要快快回家,跟额客解释清楚。
“魍叔,我们回去了了。”
冷魍转身,不理他。
瞪着冷魍的背影,哲然心中直骂他小气,好吧,求不得他,就去求她。
天衣娘亲最善良了,只要他努力的挤出两滴泪水来,让她上天摘月亮,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哼,他就不信,到时候魍叔还能够一个人去找魉叔和魅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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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之眼卷:第三十四章扭转
“娘,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家?
天衣停下手上的动作,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们不可能永远都在赶路,赶路只是为了到达某一个地方。
而那一个地方,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问他们。
似乎,跟着他们离开,跟着他们一直走,是理所当然的,她一点都不感觉到突兀,现在,他们不需要再赶路了。
“哲然想回家了?”。
哲然用力的点头。
“嗯”。
“那就回去吧,可是娘都不知道家是在什么地方?”。
“我们住在大都”。
大都?她只是听说过,那是帝都,几乎都是蒙古人的天下,忽必烈当政,小小的村落里没有任何的感觉,谁当今天当皇帝明天不当皇帝,谁今天失天下明日又得天下,对他们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四季收成好,有吃饱穿暖他们便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这里离大都远吗?”。
“不是很远”
“那我们回去吧”她开心的宣布。
哲然开心的笑着,呵呵,他就知道有他出马娘一定会答应的,然后,就可以拖着魍叔一起回家去。
可是,开心的表情很快便被收敛,他可怜兮兮的噘着小嘴。
“可是爹不愿意回去”。
冷魍不愿意回去?天衣瞪大双眸,不解为何会出现这种问题,回家,会有谁不愿意呢,有家可以回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他……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事?
哲然偷偷翻起白眼,唯一的事就是找到新娘子,现在新娘子找到了,他还有什么事,如今天下也算没有太大的纷争,江湖在额赤格的威震下,没有哪门哪派敢有什么大的动作。
“没有”他摇摇头,“其实爹是怕睹物思人”。
睹物思人?
不用哲然解释,天衣自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他睹的是什么物,思的是什么人。
“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娘”哲然黏着天衣不放,“你跟爹说说,只要你跟爹说说,他就会答应的”。
只要她说,他就会答应?
天衣从来不会自大的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不过,她无法让可爱的哲然失望,于是,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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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居住在盘龙镇已经有二天了,因冷魍与哲然的意见不同决定再住一天,哲然死揪活揪硬是让冷魍再多呆上一天,好让他想办法改变路践。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早知道他就跟着魅叔了,虽然魅叔除了冷冰冰之外还有些一双鬼眼让人心惊自己是不是什么心事都藏不住了。
可是,至少,魅叔比魍叔要好得多。
清晨,阳光普照。
又是一个艳阳天,天衣早早起身,让店里的小二准备好他们惯成的早饭,然后,她还抽出时间出去买了哲然最爱吃的小吃。
实在是难以想像那么可爱的小家伙家吃的不是其他小朋友不同,他爱吃辣,非常爱吃辣,几乎无辣不欢。
今天,他的“爹”和“娘”有大事要相商,所以,哲然很理所当然的赖床,太阳照在**上他仍然蒙着头继续睡,睡到太阳落山也没有机会,只要魍叔同意天衣娘亲的提议,他们明天就可以开开心心的往回家的康庄大道上出发了。
“哲然,吃早饭了”,天衣敲门。
里头迷迷糊糊的传来爱困的声音,再敲了二下,哲然爱困的声音成了呢呢喃喃,她几乎听不清楚,于是,转向另一桌房。
纤手才抬起,房门便已经打开,他仍然是一袭黑衫,就算换来换去也从来不会有另一种颜色,而他,很适合这种颜色。
“你醒了”。
“嗯”。
“那……先吃早餐吧”。
冷魍淡淡的点头,眼放入另一扇紧闭的房门时,如墨的黑眉微皱了下,“哲然还没有起来?”。
她摇摇头。
“他想多睡一会,我们先下去吃,我……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有些事想跟他谈谈?
冷魍淡漠的黑眸凝在她的小脸片刻,才缓缓的点点头。
跟着他们之后,她吃得饱睡得好,心里没有浓浓的压力,让她无法喘息,心宽自然体胖,小小瘦弱的身子骨丰盈了许多了,看起来健康红润。
原本秀丽的小脸更有活力。
天衣跟在冷魍身后下了楼,温热的食物立即上了桌,冷魍低下头一言不发的顾自吃着东西,天衣却握着筷子怎么也下不了筷。
小嘴张了又张,张了又闭,想说的话硬是出不了口。
直到冷魍喂饱了肚子,她还在那里犹犹豫豫的开不了口。
放下手中的筷子,他直视她。
“你想说什么?”若无意外的话,他会听到的会是哲然的要求,只不过是从她口中说出来而已,他倒是好奇,她会怎么跟他开口。
娇躯在他出声后轻颤了一下,然后,缓缓的放下手中的筷子,用力的吞了吞口水。
“要是我说了什么过份的话,你千万不要生气好不好?”她小心亦亦的问。
冷魍面无表情的看她。
“你先说”。
呃?真的可以说吗?他不像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
不过,还是说了吧。
别扭了片刻之后,她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去,揪着他黑如墨的一袭黑衫。
她天天看,天天看,真的很刺眼。可是,在他行囊中除了黑色就真的再也看不到其他颜色了,所以——
“我去帮你做几件新衣服好不好?”。
做几件新衣服?好不好?
冷魍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她要说的真是这些吗?还是,她想先从这方面入手。
“不了,衣服够穿就好”。
衣服够穿就好?天衣用力的点点头,她很认同他的观点啊。
“可是,换换颜色不过份吧”小手无法自制的抚上他的脸,很自动自发的揪着他的脸皮“说不定换身衣服,你就不会冷了”。
冷?
冷魍极力克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我不冷”他沉声说道。
习武之人,不会在意这些。
“你的身体不冷,可是,你这里冷啊”她的纤手,缓缓的抚上他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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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亲们元宵节快乐!
吃好喝好\心情好
好字当头
吃元宵过元宵\r
逍遥与亲们同乐……
鬼使之眼卷:第三十五章如火之心
心?
是什么?
只不过是人体的一个必备的器官,没有它,人就会死。
冷魍是为鬼医,对心,他只有一个如此简单的概括。
天衣不同,她的心,不止是简简单单人体的一个必备器官而已,心,是感受一切人世间温暖的依托,纵使身体四肢再冰凉,只要心是温热的。
人,就不会冷。
冷魍的不开口,天衣很直接的当他是默认,于是,抓着店小二,找量衣绳,只是店小二很可惜的告诉她,他们这里是客栈,没才量衣绳。
天衣也不计较,交代小二等哲然醒来告诉他一声他们的去向,便拖着冷魍出去了。
她很喜欢货比三家,只是她觉得好看的布料就会放在冷魍上比划一阵,他一直没有出声,只是,那双淡漠的黑眸至出客栈的那一刻就不曾从她的身上移开过。
她从小无父无母,纵使幸运的有了养父养母生活也不尽人意,最后,她被迫嫁给一个老头子了不是吗?
从小生活在小小的村落当中,理所当然的,她该是个一无所知的村姑,可是,她似乎对人生有更精辟的想法和感触。
他发现,她甚至识字。
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代,大家小姐识字尚且少见,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村姑,实在很让人费解。
她说,是一个哑婆婆教她的,可是,村里人都不知道这个哑婆婆,哑婆婆住在村尾的小破屋里,她可以很长时间不吃饭也不会生病。
天衣口中的哑婆婆似乎是个世外高人。可是,三年前,哑婆婆便已经去世了。
天衣顾自拿着各色布料在冷魍身上比划。
“穿白色好看一些.银白好不好?”嘴里在询问,不过耳朵可没有时间听冷魍的回答,她已轻转过头去跟掌柜的交代拿两套了。
“玄色一套、竹色一套,暂时就这么多了”。
掌柜的立即进出拿出冷魍要穿的尺寸。
天衣推着他,一双明阵闪闪生辉,“进去试一试好不好?”。
不知为何,看着她的小脸,他硬是说不出不好两个字来。
默默的进了内室,茫然看着手上的银白长衫,再看看自己从小穿到大的黑衫,要变了吗?
变?
黑眸一眯,曾几何时,自己的生命中也有一个男人,从衣着开始变更。
阴冥宫的宫主奥撒,就是被夫人谦雨将一袭黑衫换下白衫,从而改变了他冰冷的人生,冷魍冷了眼,他可不认为,有人能改变得了他。
仅是一袭白衫又如何。
几十年的冷漠的心,不会因为临时出现的太阳而变得火热,这颗心,已经提早进入无间地狱了不是吗?
换上白衫,他出了里间,天衣很小心的为他拉平每一处折痕,然后满意的颔首,偷偷又转过去跟掌柜的说些什么。
最后,他们也了布衣纺,她的手上,除了四套白色的长衫,没有别的。
她认为,还是白色最配他了。
“本来,我想选红色的,可是,你一定不喜欢”一想到,他身上穿得大红大紫,天衣便忍不住失笑出声,“冷魍,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那是以前的事,以前只是过去,我们要走的是现在的路,不要让自己的过去妨碍了你的现在,甚至未来好吗?”她在自说自话,她知道他不一定会听得进去,可是,她一定要说。
“人生真的很短暂,没有人能预计自己能活多少年,或许,在下一刻,便已经断了呼吸,与这个世界失去了联络,人生也没者后悔的机会,来人间走一遭,至少,要让自己走得开心,走得高兴不是吗?”。
虽然她以前的人生都不尽人意,可是,她很知命,她很珍惜每一刻时间,尽可能的让自己过得快乐。
已径很可怜的人生,又何苦让它雪上加霜。
“像哲然一样就很好啊,他的心里没有一丝阴影,甚至,他都不会太想他娘”。
那是当然,因为他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天衣不晓得。
冷魍也没有意愿要告诉她。
“心性是从小培养的,可是,也可以后天改造的,其实,要改掉一个坏习惯和养成一个好习惯都很难,可是,要改变自己的心,有时候只是一瞬之间而已”他的不言不语,她并不气恼,揪着他的衣袖,迫使他停了下来,纤细的小手指着当空的火热太阳。“它是大太阳”然后,指着他的心“这里是小太阳,无论是大太阳还是小太阳都是想给予我们温度,人如果没有了温度没有了温暖就会死掉的不是吗?”。
活着也是具行尸走肉。
黑眸抬起,火红的太阳很耀眼,也很刺眼,它正强烈的宣告人们它的存在,被它照耀,身体是暖的。
心呢?
是否就得靠着它自己这颗小太阳来发光发热。
很有趣的比喻,他从未听说过,心,是一颗小太阳。
“你不怪你爹娘吗?”。他低喃,不知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天衣听到了,她也认为是在问她。
小脸开心的展开笑颜,他很少会主动说估,更别说是主动问问题了。
“怪啊”她回答的很大声。
冷魍淡淡的打量她,她的语气听不出任何的不悦,她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怪?
拉着他的手,他们继续往回走。
“我曾经怪过他们,既然生下了我,为什么不带着我,就算是吃苦,我也不在乎,只要跟自己的亲人在一起,真的,不管生活多坚苦,我也一点都不在乎”。
不在乎吗?
他轻轻低语,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听见。
“可是,后来我想通了”她扬起小脸,用力的点头,“为人子女的这么想,为人父母的又何偿不是这么想,他们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想让自己的骨肉受一点点苦,如果分离能让自己的子女过得更好一些,他们会让自己狠下心来,我想,如果我有自己的孩子,我也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会这么做”。
她不曾为人母,她也不曾知晓自己的生父生母究竟为何抛下她,可是,她一直都这么深信认为着。
黑眸闪过一抹晶亮的光彩。
设身处地吗?
“所以,人死不能复生,若是你妻子还在世的话,她也一定希望你过得幸福快乐,而不是为了她折磨自己,那样的话,她会心疼,你舍得吗?她……”。
“我没有妻子”。
“说不定……唉?”小嘴微张,明眸圆瞪,天衣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瞅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原来哲然是私生子”。
冷魍愕然,她为什么只想到这个,而非——
他们为什么要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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