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君子归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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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提起牛郎就会马上联想到织女一样,在李若芒心里,一提到甄玄,他就会在第一时间想到韦之然。然而,牛郎和织女两人纵使天各一方,每年七夕的时候也都会见上一面。可对于甄玄和韦之然来说,见上一面都好像难于登天。
韦君子是在甄小人被送往闫命堂之后不超过一柱香的时间里重出江湖,回到店里的。两人就像两条并排的平行线,似乎再也看不到相互聚焦的那一点了。
甄玄是雇了路人给送走的,所以其他人都在,李若芒还没醒,大伙儿见到韦之然完好无损,也都各自欣喜。
杨止水开门见山地问道:“老韦,甄玄说你对我有点意见,还说你想另谋出路,可有此事啊?”
韦之然忙道:“老大,你切莫相信甄玄那个小人的谗言啊,此人最擅长挑拨离间,居然敢说这些话来蛊惑老大,真是其心可诛啊!”
杨止水哑然失笑,心道:“论挑拨离间,你跟甄玄也算得上是并驾齐驱了,居然连用的词一模一样。”
韦之然则依然是一副受了委屈的忠臣模样:“老夫对老大的忠心天神可鉴,老大还派四哥给我送来银子,老夫真是感激不尽啊。况且上次之事的责任不在老大,是老夫我心存私心,故意将告示写成那般模样,我......”
杨止水听他听提到“四哥”这个词,便忍不住笑颜满面的望向俯卧在竹床之上的李若芒,心情大好,便插嘴道:“算了,算了,以前的事就不提了,你的身体恢复得还好吧。”
韦之然感激道:“多谢老大关心,这两天除了肠胃略有不适,一切都安然无恙。老大,先不提这些,我只想问一下如今甄玄身在何处,老夫要找他当面对质!”
杨止水道:“甄玄?此刻估计也该到闫命堂了,就是离我们店最近的那家,你去找他吧。”
韦之然现在最为忌惮的就是听到“闫命堂”的字号,吓得他一蹿多高,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逐渐恢复平静之后,韦之然问道:“那却是何故?”
杨止水偷偷看了一眼李若芒,说道:“他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把我逼得忍不住出手了。”
韦之然的表情的就像个正在批斗地主的翻身农奴,激动道:“老大英明!他也有今天!真是呜呼,嗟呼,悲夫......”
杨止水听着头疼,不耐烦道:“别在这附庸风雅了,记着以后给我好好干活儿。”
杨止水轻轻的来到李若芒身边,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和尚想过来帮李若芒解释一番,杨止水示意他别出声,挥手让他出去招呼客人。
杨止水今天没有刻意的打扮,可淡妆素颜的她却比平时都要显得超尘脱俗,就连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得温文尔雅、平和淡定。她默默地坐在床边,无声的看着熟睡中的李若芒,独自欣喜无限。
一阵凉风穿堂而过,杨止水不禁打了个寒颤,立刻想起李若芒并无采取任何保暖措施,这样睡着很容易着凉,当即回房去帮他拿一件遮盖之物。
就在她刚刚步入后堂的一刹那,店里的几个员工全都不约而同的聚在一起,热烈却又不敢太大声的讨论着。
不了道人奇道:“无量天尊!是贫道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还是怎样,刚才那个淑女还是老大吗?”
和尚道:“我也纳闷儿,老大可从没这么安静过,一般都比我的嗓门还大。”
韦之然则还沉浸在无限的喜悦之中:“甄玄他也有今天,嘿嘿,甄玄他也有今天,嘿嘿......”
就连平时最讨厌在背地里说三道四的老萧也开口了:“人都是会变得。”
四个人越聊越投入(其实是三个聊地投入,另一个在自我投入),所以直到杨止水抱着被褥出现时他们都还没来得及成功解散,杨止水用惯用的那种比月光还要阴冷的眼神从他们每个人脸上扫了一遍,四个人同时想到:这种眼神!没错,她是老大。
李若芒在朦胧之中,隐约感觉好像有人正在给自己按摩腰部,此人虽不似和尚的力道那么大,可在准、巧、快还有渗透力这四方面又都高出和尚一筹。感觉得出,此人的手指和肘尖都很细小,可着力点却是选的恰到好处,都是在李若芒骨头缝之间的那些酸楚的肌肉上左右往来,或点或压,或滚或刮,异常熟练,做得很用心。
李若芒只觉得遍体舒泰,爽的他好几次都想大声地叫喊出来,睁开朦胧的双眼,才发现站在床边正在悉心呵护自己的人居然是杨止水。与此同时,他还注意到了伫立在一旁早已呆若木鸡的萧柏等人。
李若芒倍感尴尬,说道:“老大,你的病还没痊愈,怎么就随便下地了,还不快回房躺着休息。”
杨止水满不在乎道:“我下地怎么了,刚才我还动手打人了呢。”
“打人?”
“嗯,甄玄可能现在都还躺在闫命堂里呢。算了,我们不说他了。既然四哥你醒了,就陪我一起去逛街吧。”
李若芒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逛街,拒绝道:“这哪里使得,我还得留下干活儿呢。”
杨止水倒也并不生气:“你不愿去就算了。对了,韦之然说他想好好谢谢你,你们俩儿慢慢聊吧。”
令李若芒大惑不解的是,为什么一觉醒来,世事巨变,甄玄和韦之然的人生角色竟然发生了这么根本性的转换。

作为目前店里的叱刹红人,李若芒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不了道人、和尚还有韦之然都很积极的回应着,三个人叽叽喳喳的狂侃了半天,李若芒听得头都大了也始终只听明白三个主题,其中有所谓的道士版:无量天尊!和尚版:李兄弟什么时候跟我去喝酒啊?还有君子版:甄玄他也有今天!
最终还是由老萧出面,用三两句简单的话把事情做了一个交待。
李若芒感叹杨止水的这场病生的真是时候,同样的话若是甄玄放在前两天说,一定会跟杨止水在瞬间引发共鸣,迅速形成统一战线针对自己。不过正所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正是自己昨夜积累的善因,才使得今天修成正果。
不多时,整骨堂里的客人突然多了起来,把几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最让李若芒大开眼界是今天来了一位要求针灸服务的客人,几个人里恰好也只有甄玄精于此道。帮客人脱去外衣,安排妥当之后,突然脸色煞白的韦之然神秘兮兮的把李若芒拉到一边,好像有什么事需要专门叮嘱一二。
李若芒问道:“韦大哥,你的脸色可不大好看啊,不要紧吧?”
韦之然道:“肠胃不舒服,老毛病了。对了,四哥,你到店里的日子虽不久,但对这人体周身的**位想必也是有所了解了吧。”
李若芒早在流洲苦修暗器这门功课时就把人体**道图给背了个滚瓜烂熟,答道:“都还记得住。”
韦之然满脸堆笑道:“四哥真是天赋异廪,资质过人,绝对是万众无一的绝世高手,我对你的敬仰犹如......”
李若芒打断了他,道:“韦大哥你就不必客气啦,有什么事大可直说。”
韦之然道:“是是是,是这样的,目前店里精通针灸的人可谓是凤毛麟角啊,老夫也是侥幸才能入的门列。可单凭我一人之力却绝难应付这过往许多的客人呐,我是想说,若是四哥有意想学,老夫愿倾囊相授,绝无保留。”
李若芒大为感动,连忙出言相谢。
其实韦之然之所以这么做,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整骨堂中,除他和萧柏之外的人都不是科班出身,基本属于半路加入的业余按摩爱好者。在他二人之中,萧柏虽按摩技艺精湛,却自称不懂针灸,这令韦之然深感奇怪,不过仔细想想,少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总是好的。如此一来,他就顺理成章的占据了针灸的半壁江山。为此事,杨止水曾多次要求他将技艺传与他人,可都被他想方设法的搪塞过去。此次重新复出,为防止杨止水旧事重提,他决定还是早作打算得好,而李若芒绝对是自己心中的不二人选。首先,相比之店里的其他人,李若芒算得上宅心仁厚,将来即便出了师,也不至于完全抢了自己的饭碗;其次,自己此番回归以来,给他留下最为深刻的印象就是:李若芒跟自己老板的关系似乎更进一步了,自己若是讨好了他,就等于讨好老大,反之亦然。在这方面,甄玄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
韦之然见到李若芒的热烈反应,心里明白自己的计划正在付诸实施,嘴角上终于也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
李若芒的确应该感到庆幸是:韦之然并没有心存害他之意,否则绝对比甄玄更令人防不胜防。因为在这世上,伪君子通常都比真小人更令人望而生畏。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来描述他二人的区别:李若芒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重伤倒地,甄玄一定会是那个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撒盐的人,而韦之然,则是刚刚从背后捅刀子的那一位。
韦之然终于恢复了自己的学究作派,一边低声讲解,一边示范给他看,到得最后还给了李若芒一次亲自动手施针的机会,叮嘱他道:“人有几处致命**,千万不要乱碰,这里有一首歌决,空闲时你可以多背几遍,内容是‘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待会儿我将它写于纸上送你。”
在等待客人醒针的这段时间,韦之然的脸色愈发难看,绿豆大小的汗粒如雨后春笋般在他脸上浮现出来,李若芒惊道:“韦大哥,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扶你到后面去休息。”
韦之然道:“也好,待会儿那客人若是还不舒服,你就在他的肩井**上再施一针,力度和刚才那一次差不多即可。”
果然给他说中,那位客人的确还想给人扎。
李若芒觉得这种传统手法自己使得很不习惯,在力度和准确性还远远比不上他们李家的暗器手法,反正现在韦之然不在,趁着别人都没注意过来的时候,李若芒悄无声息的将指尖的银针射出,银针不偏不倚,正中目标,李若芒左顾右盼,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便露出胜利般的微笑。他的这一动作看似隐蔽,但实际上,每个微小的细节都没有逃出萧柏敏锐的双眼,萧柏大吃一惊,但随即又归于平静,继而又从平静转变为欣喜,且对未来重新充满希望。
当晚,萧柏开门见山的对李若芒道:“我有一套专扎致命**的针灸手法,百治百灵,从未失手,你要不要学?”
虽说惊世骇俗,但出于对老萧的信任,李若芒决定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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