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让逃课继续在下半学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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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的成长需要摇篮,更需要吃饭。
既是新一章的故事,当然还是要一如既往地从酒楼门口开始。
足以说明留学之路越发光明的是,李若芒已然没有了身处杭州聚仙楼门前时的那份进退两难的困窘,而是选了一家看起来甚为华丽的酒楼作为他们初到应天府的第一个栖息点,顺便为自己接风洗尘:虽说他也急于到古锭山庄去通风报信,可苦于不清楚其准确方位,酒肆饭馆倒是打听去处的绝佳选择;再则,也是最主要的原因,连日来杨止水的身体每况愈下,晕船状况频繁发生,食不下咽。看着她愈加清瘦的样子,李若芒心里很不是滋味。好不容易撑到南京,总算沾了地气的她好歹恢复了些食欲,惊异的发现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一种感觉叫做饿,便主动向李若芒提出要一同共进膳食的请求。李若芒喜出望外,连声称好。
这家名为“金陵苑”的酒楼装潢的很是考究,菜式也很丰富。杨止水抱着要吞下一头大象的雄心壮志几乎将菜谱从头至尾念了一遍,搞得那个跑堂的发自内心的想问上一句:“客官还是说说有哪几个菜是您不打算点的,这样快些。”
直到各式各样的菜肴只有靠堆叠起来才能勉强摆在桌面上、且像一座阻隔着两人不得相见的小山的时候,杨止水方才意识到自己这顿饭吃得似乎有点太过奢侈了,之前的生活作风在不经意之间春光乍泄了一、两下,恐怕也已经够一向节俭的李若芒心疼上好一阵子了。
杨止水在“山”的这头谦然道:“四哥,我平时也不是这样的,可能是因为头一回这么正式的跟你吃顿饭,忍不住就多点了几个菜。”
李若芒在“山”的另一边笑道:“没事,你开心就好。”随后他又补了一句:“也不会浪费太多的,只要你能全部吃下去。”
“啊!”杨止水可没有愚公移山的精神,不禁哀叹道。
李若芒在“山”那头催促道:“快吃吧,有这些东西挡着我都看不到你了。”
杨止水咯咯娇笑,将座椅诺了过去,跟他并排坐了,笑道:“傻瓜,这样不就行了,有座山隔着你就瞧不见我了?就这点道行还敢口口声声地说要照顾我一辈子,也不嫌害臊。”
李若芒心道:“绕过这座山倒是容易,可你若能绕过我姐姐那座大山到我这边那才算是功德圆满呢。”尝了一口金陵酱鸭,很是香醇可口,随口笑道:“要不然我收回先前说过的话,老实讲我都有点后悔了。”
“你敢!”通常在这句话之后都会自然而然的搭配上掐脖子这一环节,李若芒不假思索的护着自己的颈部,求饶道:“等我把这口菜咽下去再......啊......”
杨止水没有给他机会。
“自己出口的话就得负起责任,休想反悔。”杨止水装作一副说教的表情,看着口中正吃着鸭肉、自己却像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鸭子一般的李若芒,笑道:“四哥你后悔也没用了,以后你去哪我便跟着去哪,就算你重新回杭州做乞丐,我也只能委屈一下自己了。”
这也只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另一种态度较为强硬的表达方式,李若芒听得分明,心神激荡,嘴上却依然笑道:“若是这样,那我就到庙里当和尚去,看你能奈我何。”
杨止水笑道:“那我就到你身边扮一个小尼姑,早晚得让你动了凡心,玷污了佛门圣地,心甘情愿的还俗去。”
“哇,你够狠!”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边吃边聊,杨止水言道:“四哥你向来以读书人自居,那便给我讲讲这应天府的历史吧。”
自从姐姐嫁到此处,李若芒对这应天府的关注程度剧增,也曾为了加深了解而翻阅史书,近日刚好能派上用场:“说起来,这应天府单是名字便有许多,什么金陵、秣陵、建业、建邺、建康、丹阳郡、归化、江宁府、南京......总之,它更换名字的速度比你翻脸还要快上一些。”
杨止水无语。为了证明自己更快,她又一次把魔爪伸向李若芒的脖子。
李若芒赔笑道:“说笑而已,切莫生气。这南京山水包容,有虎踞龙蟠之势,诸葛亮都曾夸它是‘钟阜龙蟠,石头虎踞’,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不过说起三国人物,就不得不提一下张纮,这位张子纲在临终之际还不忘提醒其主孙权,劝其迁都于此。要知道,一个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脑子里所能想到的东西是不多的,可他居然还记得南京这个地方,抛开他的忠君之心不讲,这南京也确实有它独有的魅力所在。不过令人甚为惋惜的是,或许是受张纮这一悲壮事件的影响太深,这座南京城好像也继承他的遗志无止境的悲壮下来,但凡在这里建都的朝代全都在几十年之内迅速覆灭,无一幸免。而这南京,也借此得了个不太光彩的名号,给人称作‘亡国之都’。”

他的这番话,是在未知后世有太平天国和国民政府的情况下说出口的,若是给他知道有这两家追思古人的效仿者,只怕会说的更加理直气壮。
在此之前,但凡听到旁人说起历史、政治,杨止水便会头大如斗、充耳不闻,可今天听了李若芒的这一小段描述,却又觉得颇为有趣,问道:“不对啊,四哥。本朝建朝之时不也是将首都定在这里吗?到现在又该有一两百年了吧?”
李若芒道:“你说的这个情况比较特殊,之前的那些大都是被别人灭国,而这回却是臣子篡权之后另建新都。也不知是有意避开这里的风水还是怎样,明成祖在‘靖难之役’之后便迁都到了北平,南京作为国都也只有五十来年吧。”
杨止水恍然大悟式的点了点头,对他越发钦佩,笑道:“说起来,四哥你一个外国人知道的比我这个本国人都要多出许多,还真叫我无地自容呢。”
难得给她夸上一次,非常之不习惯,李若芒有点不好意思:“我也算不上什么外国人,我们流洲也只是附属国而已,说不定哪天就会给人正式列入中土版图了。”
一想到他的皇室身份,杨止水兴致勃勃地问道:“四哥你将来若是做了皇帝,是不是也要选一处风水好的地方作为国都,就像那个明成祖一样?”
一谈到国事,李若芒便习惯性的严肃起来,缓缓摇头道:“不会的,其实所谓风水、什么厄运,在我看来纯属讹传,人心作怪而已。当权者只要勤修德行、善待人民,在哪里建都是一样,即便不建都又能如何?只要有黎民百姓的拥护和爱戴,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做你的臣子,便可保国运昌盛、永世不灭。不过话说回来,我本人是万万做不得皇帝的,也从未考虑过此事。”
杨止水奇道:“做皇帝多风光啊,干嘛不愿意?四哥你就努力去试试吗。”她突然羞红了脸,低声道:“你若是做了什么国王、皇帝的,那我是不是也能跟着风光一下了?”
李若芒决定趁早让她彻彻底底死了这份心,便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便去试试。其实做了一国之君的确是好处多多,别的先不提,单是后宫佳丽们就能捞着不少,真是让人想想就心动啊。”
杨止水的立场变的比博尔特的瞬间加速度还要快,蹙秀而愠、神色凝重道:“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四哥,这个皇帝你还是不要当了。”跟着又补了一句更狠的:“回杭州要饭都比做皇帝强!”
李若芒开怀大笑道:“说起来,我的仕途原本就是一片黑暗,可遇到你之后更是不必再考虑什么功名利禄了,只求能混个温饱我便心满意足。”
李若芒向店小二询问了古锭山庄的具体位置,对方很热情地为他设计了一条最佳路线。李若芒深表感谢,还打赏了他几文钱。其实在资金允许的情况下他还是很大方的,在流洲时便是如此,如今古锭山庄就在眼前,又令他不禁有一种家底大增的感觉。
尽管已经将容纳食物的能力拓展到了极限,满桌的酒菜他们也只是吃了三四成,有一些甚至压根就没动过。李若芒小时候曾被雨石弥三强逼着背诵过“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一诗句,在他看来,对方倒没打算让他知道农民伯伯躬耕不易,而是纯粹想找茬以便于多拿戒尺敲他几下。于是乎,他对于这个汉语发音不怎么标准的老师极为憎恨,却对农民伯伯们很是同情。当下便要来几个食盒,将那几道尚且保留着纯洁之身、出厨房而不染的菜肴装了起来,索性借花献佛,当做送给姐姐的见面礼。
就这样,当李若芒的那些同窗们还在京城里大读圣贤之书时,他却在为传统教育所不齿到极致的秦淮湖畔悄无声息的出现了。逃课行为还在肆无忌惮的继续着,他留学之路与他的仕途比起来,还真说不上来究竟哪个更昏黑黯淡些。
然而就在此刻,京城的政坛正在发生着一件貌似与他无关,实则影响巨大的事:在与归元简的宫廷斗争之中,张未都开始显现疲态、力不从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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