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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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晴天霹雳,我的血液在那一霎那凝固。“贝拉在哪里,快带我去!”我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一把拽过阿牛的衣领拼命地摇晃。
“陈大哥,你快放手啊,我。。。我喘不过气了。”阿牛健硕的身子几乎被我提了起来,但我根本控制不住我的情绪。
“陈大哥,你别这样,我带你去看她。。。”我跟在阿牛的背后向村口走去,脑子里不断浮现贝拉的模样。不会的,贝拉那么可爱,上天都会眷顾她,怎么会让她。。。到村口的路只有百米不到,我们到底还是走到了。只见那里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许多村民,谩骂,哭喊此起彼伏。我不愿意相信这些代表着什么,我知道我必须亲自看到结果,但我突然竟害怕了起来。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如果我将要面对的真的是我认为不可能的结果。。。我慢慢地走入人群,向前挤,挡着我的人看见我来了竟自动给我让开了道路。这也使我轻而易举地看到了我不愿看到的场面--娇小的身体被白布覆盖这,白布的一角露出一束乌黑的麻花辫的。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关于贝拉的一切同一时间涌上心头,我从没看到过安静下来的贝拉,贝拉在我眼里永远有使不完的劲,唱不完的歌。她的银铃般的笑声,她那能说话的眼睛,还有那赤着脚跳舞的野蛮样子,全都来到了我的眼前,却怎么也不能与现实中的这一句尸体画上等号。还记得,不久前一次篝火挽回,她把我从人群中牵出来,绕着我像仙子一样翩翩起舞,她的眼神始终看着我,好像在问我:“你爱我么,如果爱我,为什么不说出来呢?”火光映着我和她的脸,仿佛要将我俩融化一般,世界只剩下我和她,我也在舞曲的最后吻上了她的双唇。。。霎那间,天地倒转,一行情泪从她的眼角留下。仿佛被天雷击中,我和她沉醉在彼此的世界里,没有言语,只有四目相对,爱火熊熊。
而现在,我的一切都熄灭了。轻轻揭开白布,我看到的是愤恨凄凉的眼神。人死而不能瞑目,哀莫大于此。究竟是遭受了多大的屈辱和逼迫才能使一位如此热爱生命的少女选择了毁灭自己呢?又到底有多少对那个男子的爱恋才能让她即使付出生命也要保留自己身体与灵魂的完整呢?我伸出左手,那是永远被她抱在怀里的手,为她缓缓合上眼睛。悲伤?痛苦?还是愤怒?不,我已经没有感觉了。我的心只剩下了麻木。我仿佛听到我自己开始说话,我问周围的人,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得到了答案,但我无法分析,我无法集中我的注意力。世界是如此荒谬,我仿佛正在梦游,仿佛在参与一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事件。--“是吧,他去易城买我需要的竹钉还有铜片。哦,他遇到了一个姓丁的禽兽。她被他调戏还要硬娶回府是吧。然后呢,哦,她给了禽兽一巴掌。接下去呢,哦,她被制住了,但她想办法逃走了。最后她被城门士兵拦下来了,走投无路,就把竹钉插在自己的肚子上了是吧。这尸体是谁送回来的呢,丁大夫啊,哦,还送了二十贯钱,他真大方。”
“好了,我知道了”我站了起来,不再看趴在地上痛苦的子苏。“他的女儿死了,有什么好哭的。我呢,我的爱人死了,我不哭,我很坚强”我继续向前走,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只是笑着对自己说:“陈鑫啊,你说如果你用刀币把那个丁大夫的肉一片片割下来会不会很爽啊.”我想了一会,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那是!”我发现不停的有红色的鲜血溅在地面,哦?天上下血雨了?没有啊。我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哦,原来是我自己的眼睛哭出血了啊。。。”
此时的我处于疯狂的状态,身体和我的心一样痛得流血。贝拉是我在这个地方唯一的亲人,我已经打算等她一过十八就正式向她求婚,下个月就是她的生日了。而她现在永远地睡着了,再也不会醒来。我漫无目的的走着,一切只是遵循本能,我的自我已经因为伤害过重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此时的我已经失去了理性和情感。我什么也不想听,不想看,我真的想马上终结自己的生命,好去泉下陪她。
直到一个声音没入我的精神之海--是笛声,宛转悠扬的笛声,掺杂这一丝哀怨,飘荡着几许悲凉,但更多的是一种豁然,一种解脱,一种对生命的赞美。那动人的旋律像贝拉的手在抚慰我的心灵,用它春的气息让我麻木死去的感官重新生长。听着听着,我突然“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一阵难以想象的悲凉涌上心头,终于放生大哭起来。是湘贤,湘贤回来了。他走到我的身后,用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我的背:"吐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你刚才那样叫做淤情,不发泄出来人是会疯掉的。十年一情种,百年一情圣,你如此痴情,这样会送命的。”

“湘贤兄,贝拉。。。她。。被人害死了。。。”我哭个不停,眼泪终于不再是血色了。
“我知道,我刚回来就看到了。别太伤心了,鑫君,人死不能复生,贝拉在天上也不忍看到你为她如此悲伤吧。”湘贤大我二十多岁,待我如同父亲一样,听着他的安慰,我才感觉到心被些许温暖。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我大病一场,连贝拉的葬礼都没有去。葬礼那天,我听到了湘贤吹奏赞美捐躯烈士的《安魂曲》,曲调在山间回响,他在用他的笛声安抚村民,安抚我,但是又有谁能安抚他的那颗痛失知音的心呢?
在这半个月里,我想了很多,不止一次我打算偷偷潜入易城,刺杀那个禽兽。每次都被湘贤阻止,他从不说什么,只是对我摇头。我知道,我没有武力,没有权力,这样杀过去只是以卵击石。我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用石头砸自己的头,用手抓墙抓到鲜血长流。每次湘贤都帮我包扎,然后把危险物品清理得离我远远的。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的照顾我,他开始教我吹笛子,要我把情绪融到笛声中释放出来,说对我有帮助。
我开始学指法,学音律,学习呼吸吐纳,我学得很快,湘贤说我很有天赋。半个月内,我已经学会吹他为我写的一些简单曲调了。我也偶尔把从前的乐曲加入我的练习曲目,从夜来香,绿岛小夜曲,到一生有你。湘贤听到我吹这些还以为是我自己创作的乐曲,吃惊不小,我告诉他这些是我们那里的民歌,湘贤若有所思地点头,要我有机会教他。
半个月过后,我告诉他我可以正常生活了,他开始还不愿意我一个人外出,总要陪着我,但后来看我似乎是真的恢复过来了,也就不再限制我的自由。一天傍晚,我带着湘贤给我做的长笛,来到了贝拉的坟头。“独留青冢向黄昏”。我跪在她的身边,抚摸着那一堆黄土,向她倾诉我的衷肠
“贝拉,我来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其实,我要向你坦白,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我的思想不像你那样单纯,我的生命也没有你的那样壮丽。我只是个软弱的家伙,连心上人都保护不了的人,贝拉,我对不起你。”
“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被你深深吸引,你的一切都是滋养我内心的养分,是你让独在异乡的我没有一刻感到孤单。你对我的感情,我能体会到,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像你一样那么无怨无悔地为我付出,让我有一份心安的感情。对不起,你不是我的初恋。这使我不能完全的对你敞开心扉,因为我曾被自己喜欢的人伤害过。我的犹豫与懦弱使我错过了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的机会,贝拉,我好傻,我好后悔。”
“现在,你一定到了世界上最美的地方,你的最美的一面永远活在了爱你的人的心中。你的养父,子苏先生每天仍会整理你的房间,为你把各种饰品摆放整齐;湘贤先生因为要照顾不争气的我,最近没有怎么来看你,但他说了只要他有时间,他就会到这里来给你吹曲子听;还有我。。。贝拉,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但是你走得太急,没给我机会,那就是--你愿意做我的妻子么?”
“给你三秒钟,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哦,一,二。。三。老婆,你永远都是我的人了!”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很开心的状态,因为我知道湘贤说得对,老婆她是不愿意我活得不高兴的。我把笛子放到唇边,悠悠地吹了起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贝拉,我的爱人,愿你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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