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我听到了神圣同盟兵马大元帅、神圣教兵总统领帕特农先生，那浑厚而低沉的声音：“阿尔忒特斯先生，您问吧。”
“第一次南北圣战的时候，我们对铁拳王朝并没有足够的了解；铩羽而归是可以理解的。但当我们发动第二次和第三次南北圣战时，所谓的缺乏了解，已经不能成为理由了。可是，帕特农先生，当我们神圣同盟的军队，总是被铁拳王朝挡在射日城和摩云关之下的时候。您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我们可以派遣一支船队，从铁拳王朝的腹地登陆？”
“阿尔忒特斯先生，您是整个神圣同盟最博学的人。可您的这个问题，幼稚得令人吃惊。”总统领大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船队的航线是受到潮汐、风向和水深等等因素约束的；而其中以风向尤为重要。这些年来，我们已经掌握了神圣同盟和铁拳王朝之间两个海岸的风向规律。每当二到十一月，无论是东海岸还是西海岸，都只会刮南风，我们的船队根本不可能向南行驶。而当十一月至次年二月间的北风期，严寒总会使得我们的大部分港口海面冰封，我们也绝无可能派出大规模的船队……”
馆长大人呵呵笑了起来，黑暗而寂静的甬道里，这笑声听起来益发恐怖。幸好，他的笑声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我就听到他继续说了下去：“是的，帕特农先生，您说得一点也没错。但这一切，从今天开始，就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了；我这里有一张图纸，请教皇陛下和帕特农先生看一看。”
大约过了几秒钟的时间，馆长大人开始讲解他所提到的那张图纸。在此期间，他不停的说出一些极度复杂的专业术语。说实话，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我只是大致的听到，他说要将现有战船的桅杆全部砍掉，撤去风帆，装上他所说的那种“蒸汽机”，再把木板换成铁板。照他说来，这样的舰队，不用挂帆，不管刮什么风，也无论什么天气，都可以在任何一个港口登陆。
然后我听到总统领大人突然怒吼了一声：“你说你造的船凭甲板下面放把火，就能够顶风逆水航行？阿尔忒特斯先生，尽管我一直以来，都非常尊重您的学识，但我想要告诉您，我很忙，我的时间不是用来听这种胡说八道的！”
“不，帕特农先生，请您冷静下来。这并不是胡说八道，事实上，我们已经做出了这种船缩小十倍后的模型。现在那艘模型就在萨拉丁湖，尽管这是极度的机密，但对教皇陛下和您，机密这个词是不存在的，我代表大图书馆的全体同仁，欢迎教皇陛下和帕特农先生随时前来参观指导。”
在此之前，馆长大人和总统领大人也经常在教皇陛下的面前争吵过，而教皇陛下，总是会出面为他们两人打圆场，这一次也不例外：“好了，帕特农先生，我们并不需要怀疑阿尔忒特斯先生的睿智。他是除了神祗之外，这个世界上最睿智的人。我现在只想要问你们两个问题，而这两个问题需要你们的答案。那么，帕特农先生，您能告诉我，如果神圣骑士团能够在铁拳王朝东海岸的白州、泸县两港登陆的话，您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教皇陛下，如果真能顺利登陆的话，我完全可以带领这五万铁骑，踏破铁拳王朝的首都长洛城。”
“是的，我也完全相信这一点。但我们的目的不是一时的征服，也不是像之前几次，逼迫铁拳王朝签署一些条约……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需要把神祗的荣光，传播到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而只凭神圣骑士团的五万人马，是远远不够的。我们需要更多的士兵、教士……我想知道，您可以打通‘难攻不破双关’的其中一座么？”
“铁拳王朝的那些文官们，总是会毫无缘由的，惧怕镇守边塞的武将们造反。因此，无论是射日城，或是摩云关，对内的防护都远远比不上一座普通的小城。我确信，如果神圣骑士团真能从您所说的那两个港口登陆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攻下射日城；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还可以千里奔袭，攻克摩云关。这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教皇陛下。”
“很好。”就连我也可以听得出来，教皇陛下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兴奋，“那么，阿尔忒特斯先生，您需要多少时间，才可以造出足够运载五万人马的蒸汽机船？”
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我听到馆长大人轻声说道：“教皇陛下，如果您能够给我们一笔足够的资金；以及一个完全由我们大图书馆控制的港口，我想，三年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我们已经等待了很长的时间，并不在乎再多等三年。”教皇陛下说道，“港口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我想您一定听过迪奇奥镇这个名字，那是查尔斯国东部，一个非常美丽的港口，您完全可以在那里建造、改装所有的蒸汽机船，而不被任何人发现。那么，阿尔忒特斯先生，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是的，教皇陛下。”馆长大人马上说道，“无所不知的神祗一定告诉过您，造船是一件耗资巨大的事情。那么，我就直说了，我需要一千四百万金币。”
“阿尔忒特斯先生，这可是整个神圣同盟一年的赋税总和！”总统领大人惊呼道。
馆长大人没有说话，倒是教皇陛下接着说了下去：“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神祗的旨意，阿尔忒特斯先生，您会得到这一千四百万的。您还有其他的要求吗？”
“我没有别的要求了，但我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我们西方的那位邻居……”
“是的，神祗没有让我把他们忽略掉，神祗告诉我，今年的秋季，我们那位西方的邻居将会度过他的六十岁生辰，如果我们能够送给他一份满意的礼物，将会极大的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而神祗早就告诉过我，那位邻居向来仰慕铁拳王朝的文化，如果有一份从那边传来的东西，事情会好办得多。至少……将这种良好的关系保持三年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
“阿尔忒特斯先生，神祗知道您的一切疑问。您想要说的是，我们和那位邻居并没有建交，所以这件事情，我们没办法以凡林宫的名义派出使节团，对么？”
“是的，无所不知的教皇陛下。”
“无所不知的，是神祗；我只不过是他口谕的转达人而已。”教皇陛下耐心的纠正了馆长大人的错误后，继续说道，“神祗告诉我，我必须委托一位凡人，以私人的名义，为西方的邻居送去这份礼物。包括港口的事情，我也会让他一并办理。阿尔忒特斯先生，我会额外交付您两百万金币用于此事。在这件事情上，我希望您能够和他配合默契。要知道，我不能动用教兵做这件事；而他也不能动用自己国家的军队。那么，让我们遵从神祗的指示，去相信一切必须相信的人吧。而帕特农先生，在阿尔忒特斯先生造船的这段时间里，您也不要闲着。把神圣骑士团拉到海上去适应一下风浪吧。”
“是的，教皇陛下。”馆长大人和总统领大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了，这一次的偷听，到此结束。黑暗游走者们又开始在甬道里行走，为一盏盏壁灯添上灯油。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今天的午祷结束后，换班的两位黑暗游走者走进了甬道，而我则和同组的另一位黑暗游走者回到了地面。再之后，我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静静的坐在自己的院子里赏花。然而，就在晚祷即将开始的时候，我看到，两位教兵统领向我走来。
“索姆·凡·冯撒尔红衣主教？”
我微微点了点头。
“奉教皇陛下旨意，彻查使用信鸽泄密者。冯撒尔红衣主教，有人举报，这两只信鸽是您豢养的，您承认么？”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并且没有任何反抗的，束手就擒。
是的，我是一名间谍。一名在凡林宫潜伏了三十年之久的间谍。但这还是我第一次向外界传递情报。不过，令我欣慰的是，我清楚的看到，这两位教兵统领中的一位，手里提着两只鸽子。
而我，同一时间放飞了三只。
我说过，我是一个没有父母，也没有孩子；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的哑巴。我并不惧怕死亡的到来，对这个世界，我也没有任何留恋。哦，我唯一关心的，是我的死亡，究竟有没有价值；我只愿我的牺牲，能够得到一些些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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