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八十万金币……”布来维特公爵有些不耐烦的重复了一次，然后他对我说道，“好了，亲爱的侯爵大人，就算是你们那个成天哭穷的国王殿下，对这个数字也顶多就是惊讶半分钟而已；您已经超过这个时间了。让我们回到正题来吧，您难道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麻烦，需要动用这两百八十万金币吗？”
我当然想知道！要知道，这可是神圣同盟所有三十多国家加起来，一年赋税总和的五分之一！但我并不是傻瓜，我当然明白，布来维特公爵既然把我请到这里来，那他就一定会对我说，这笔钱的用途！
于是，我保持了沉默。
他果然接着说了下去：“侯爵先生，我想先问您一个问题，您知道斯奔塞侯爵的那个女儿吗？”
我很快的报出了那个名字：“您说的是卡莎米亚·凡·斯奔塞小姐？”
布来维特公爵点了点头：“是的，您说得没错，就是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当初我曾经听说，她是查尔斯国的第一美女；还很认真的考虑过要不要去追求她……后来我才知道，这位卡莎米亚小姐，已经被她无良的继母，逼到一块接近世界尽头的封地里的修道院去啦。”
说到这里，他自以为姿态优雅的吐了口烟雾出来。我敢以我的人格发誓，如果那支价值两千金币的奎谢雪茄是在我的手中，我一定会比他抽得更优雅！
“那么，您听说过她已经申办成功这一届的盗贼技能竞赛了么？”这烟雾消失在空气中后，布来维特公爵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的，我当然听说过。不过好像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吧；您知道的，上流社会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人保持整整一年的兴趣。虽然在当时，这件事情很是引起了一场轰动，但现在……”
布来维特公爵很没有礼貌的打断了我：“为了申办这一届盗贼技能竞赛，去年的这个时候，那位卡莎米亚小姐以一百七十七万金币、创造了拍卖会上大陆第三高价的纪录，拍下一颗名为少女之心的宝石。当时，她从世界银行借贷了一百八十万金币，而现在，这笔贷款已经到期了。可惜的是，看上去，这位查尔斯国第一美女，已经没有办法还出这笔钱啦。”
我知道，他马上就要说到正题了，于是我继续保持沉默。然后我看到，布来维特公爵又点上了一支奎谢雪茄。他可真是个败家子！这么一小会功夫，就烧掉了四千金币……要知道，那可是我整整一年的俸禄！
惬意的再次吐出一口烟雾后，布来维特公爵接着说了下去：“三天前，我得到消息，三月二十九日，也就是明天下午两点半，罗伯茨城的斯莱德拍卖行，将接受世界银行的委托，公开拍卖卡莎米亚小姐的抵押物。而这抵押物就是她的外祖父所留给她的遗产、迪奇奥镇和屈河镇这两块封地。不过，我亲爱的侯爵大人，您知道的，像这种封地的拍卖，只有封地所在国家的王公贵族，才有资格参与竞标……您想不想听听我的建议？”
“当然。”
“我的建议是，我拿出两百八十万金币，加上您的十万金币存款，我们完全可以轻易的拍下这两块封地。据我所知，贵国的巴克公爵也很想得到这两块封地，不过他比我吝啬得多，我听说，他最多只能凑得出两百六十万。”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为官清廉的人；但说实话，当时的我也只不过攒下了十万金币的家当……我并不奇怪布来维特公爵怎么会知道我有多少钱；但我真的很好奇，他怎么会知道巴克公爵的底价！可是，我心里很清楚，就算开口询问，面前的这位公子哥儿也绝不会对我说实话。所以我马上把这个问题丢在一边，开始考虑要不要接受布来维特公爵的这个建议。
我皱着眉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一会儿，原本还算干净的地板，就被我踩得满是泥泞。我必须得承认，那个时候，贪婪完全战胜了理智，于是我回答道：“公爵先生，我被您说服了。我愿意接受这两百八十万金币，不过我想要知道，您拿出这么大的一笔钱，总不至于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一个光杆子侯爵脱贫致富吧。那么，您究竟想要从这两块封地里，得到什么？”
“我需要这两块封地内的永久自由通行权；我亲爱的侯爵大人，您完全可以放心，我的卫队总共不到两百人；而我的身家也决定了，我并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走私。总而言之，我可以向您保证，我绝对不会在您的封地上做出任何违反贵国法律的事情，也绝不会做出影响我们两国邦交的事情……哦，巴得斯利侯爵，我曾经听说，迪奇奥镇是东部沿海的一个港口，是么？”
“是的，那是我们查尔斯国最美丽的港口。”
“这真是太棒了；要知道，我热爱一切美好的东西！那么，如果我想要去您的封地里住上一段时间，您总不至于拒绝我的请求吧？”
“当然不会；您想在那里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我向您保证，只要那块封地名义上还归属于我，就绝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到您。”
布来维特公爵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巴得斯利侯爵，您是个聪明人，那么，我们这样就算谈妥了？”
我刻意想要隐藏自己的欣喜之情，我想我应该成功了：“是的，完全谈妥了。公爵先生，我想，我们的合作，一定会非常愉快。”
“很好，两百八十万金币。巴得斯利侯爵，今天您回家后，好好的睡上一觉，我保证，明天起来后，您就会看到，这笔钱已经在您的帐户里，老老实实的呆着啦。”布来维特公爵伸出手，和我握了握，“您一定会发现，接受我的建议是这个世界上最愉快的事情。好了，侯爵先生，我已经在您身上浪费不少时间了。该死的，我还要回去换套衣服，参加因佩公主的露天舞会呢，您……还有别的什么问题么？”
虽然我对他这个人反感透了，但我认为，两百八十万金币还是值得我尊重的，于是我对他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没有了，布来维特公爵，晚上的舞会，祝您玩得开心。”
然后我就走了出去，拐过街角，上了自己的马车。说真的，这种地方哪怕一分钟我也不想多呆。就算是现在，我还是要这样说。
我想布来维特公爵也和我一样，因为我的马车刚刚驶出辛克莱尔街的时候，就看到了他那辆号称北部大陆最为奢华的马车，像是狂风一样，从我的马车旁边疾驰而过，并且往我的马车上，溅上了无数泥水。
我一直认为，七九八年三月二十九日；对，就是那场拍卖会举办的那一天，是我人生当中，最辉煌、也是最刺激的一天。
即便是后来，我全副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志得意满的带着部队进入射日城的时候，也再不能找回那种满足感。
所以那一天的事情，包括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很清楚，清楚到宛如刚刚才发生一样。
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其实整整一夜，我根本就没有睡着过——早餐我只吃了一块面包，喝了一口牛奶，然后就一直呆在书房里。
一张鲜红的请柬放在我的书桌上，我竭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它，但直到现在，我却还能记起来，那张请柬的封面上，画着四条鱼，三条是土黄色的，一条是暗红色的，这两种颜色很相近，如果不仔细看还真分不清楚。
其间我的女儿来过一次，从我这里拿去了四月的零花钱，二十个金币。就在她快走到门外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对我说：“爸爸，今天您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她很肯定的告诉我：“您今天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
“您今天竟然没有说要我省着花钱，也没有教育我要节约；平常我来拿零花钱，您总要教育我一个小时以上的……”
可能是怕我责骂，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跑掉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到鼻子有些酸酸的，然后我下定决心，从下个月开始，把她的零花钱升到三十个金币。
然后来到我书房的，是侯爵夫人。当她的贴身侍女扶着她走进来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腿一直在颤抖。哦，差一点忘记说了，前一天晚上，我就让她起来后，去银行里查一下我的帐户余额。
“两百九十万！”连续喝下两杯水后，侯爵夫人才勉强能说出话来，她的嘴唇一直哆嗦着，而她看我的眼神也从来没有这么充满敬慕过，就像是看着一座金光闪闪的库房，“两百九十万金币！亲爱的，您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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