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生存(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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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听得天上飞来如此横祸,不,横福,眼见着自己可立一个大功,晋升指日可待。忙交待几句,带着赵远寻到久焕信住处,也不用赵远吩咐,上前就把门拍得山响。半晌门里传来脚步声,边走还边念叨:“谁啊?这都四更天了……”打着哈欠开了门,那大汉凑上前去低语几声,看门的睡意一扫而空,冲赵远行礼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赵远大咧咧道:“你只说赵远来访即可。”那人转身进去,把久焕信叫醒,久焕信正要骂娘,听得赵远来了,连忙匆匆迎出,心道此人也忒实在,还真让我扫榻相迎啊?
把赵远接到客厅,摒退左右,久焕信还未说话,赵远先道:“有一个天大的事请久帮主帮忙。”久焕信大吃一惊,忙问何事,心道还有你搞不定的事?你搞不定俺上去不是白饶么?
赵远道:“在下正追踪一个**大盗,听说此人只寻那些武林望人下手,在下从前方一路察访,却到了此处又出城而去,只怕是还要回来,相烦久帮主送在下连夜出城,务必将其擒住……”
久焕信却在寻思,暗道我怎么没听说什么**大盗?天亮了定要找人来问清楚……他正好有个女儿,平时宝贝得不得了,若是坏了名节,那贼子可不正是久焕信的“大仇人”?他打量着赵远,心下好奇,忍不住问道:“公子这身打扮是……”
赵远道:“在下须乔装改扮,免得引起贼子警觉。”
久焕信暗暗苦笑,心道可不是,你现在何等身份,踩着俺老久上去了,只怕大名早已传遍江湖……
啸天帮龙蛇混杂,可称得上手眼通天,很轻松把赵远送出城,还赠了马匹银两,正要助他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赵远心存着一丝歉疚,但为了活命也顾不得那许多,更何况仇恨可以驱使人不顾一切。他快马扬鞭,边跑边在心里暗道:孟安来老匹夫,我回来之日,便是你丧命之时,你加诸我的,我要十倍百倍取回来!
虽得脱牢笼,心里仍是压抑得难受,他现在与常人无异,别说是报仇,只怕三五个大汉也抵挡不住,一路上晓行夜宿,拼命往北赶,唯恐孟安来得到消息,再派人来把他抓了回去。
赵远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以为孟安来只是给自己下的蒙汗药、散功汤之类的,指望着过几日药性自解,却始终不能如愿,一身真气就像从来没有过一样,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好每日歇息前练练太极拳,渐渐的丹田里也感觉到丝丝真气,虽然与以前相比是天壤之别,但正是如此,反而领悟到太极拳的玄妙之处,譬如前边一条窄而深的河,腿长的一步即可跨过,腿短的却要设想种种方法——游过去、搭桥过去还是让人背过去,在衡量取舍的过程中积累这许多经验,更是别样的心得体会。太极拳讲究借力打力,赵远力大时横冲直撞也鲜有敌手,力小时不想乖乖挨揍,只得绞尽脑汁去研究“方法论”了……
越往北走越荒凉,赵远沿途经过不少大州大邑,相较起来更加鲜明。北宋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农业国,也是当时科技最发达的国家。陈寅恪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甚至当时的几个大都邑较现代的一个中等城市也不遑多让。但宋朝却是中国历史的主要朝代中版图最小的,虽然自太祖时便南征北战,在疆域扩张方面却毫无建树,无建树也罢了,到后来的宋高宗更向比自己年纪小的辽主自称“儿臣”,诸位说要是让赵远逮住这位老祖宗能不跟他急吗……

且说国以农为本,南方一年两熟甚至三熟,愈往北则两年三熟甚至一年一熟,所以南富北贫,至现代也是如此。倒不是南勤北懒,是地理环境的影响。且北方灾害频繁,动不动就不下雨,或者说下大雨,或者再来个蝗灾——《中国救荒史》里说:“两宋灾害频度之密,盖与唐代相若,而其强度与广度则更过之。”无论其过程如何,在某种程度上后果都是一样的,都表现为食物短缺、人口流离、耕畜和种子储备的减少。
我们知道,崇宁元年(1102年)的北宋全国总户数达到了2026万户。按一户五人计算,就达到一亿以上,而宋朝的疆域又大大小于前代的汉唐,这就造成了宋朝人口的高密度。频繁的灾害与地理上的高密度人口相重叠,所产生的后果和影响是很可怕的。赵远便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出现了,而此时又一场天灾正在悄悄地酝酿……
夕阳西下。赵远登上一座小丘,终于看到了村子,仿佛看到了家——他不敢走官道,只拣那些偏僻小道行去,昨天贪赶路程却错过了宿头,又像原始人似的在树上过了一夜,脸上手上都是舍血喂蚊的斑斑点点,一路上他总结了“血”的教训,再次论证了一句古话: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
赵远下了缓坡,离村子不远了,却见从另一条小径上转出个庞然大物,仔细看了才发现是个老婆婆背了一大捆柴草,正在小步小步地吃力挪动。赵远见状连忙下马走上前去道:“老人家,让小生送你一程吧。”伸手接过木柴,却颇为沉重,足有六七十斤(一宋斤约合1.2市斤,此按宋制),放到马鞍上绑好了。那老婆婆道了谢,也不多说什么,擦着汗水走在前边引路,路上赵远问了几句话,知道此处是信阳县凤尾乡双桐里,不到两百户人家,并没有客栈,北行四十里倒有个小镇,赵远今天却赶不过去了。进了村口,几个玩耍的儿童都好奇地打量赵远,七嘴八舌的悄悄议论——此处少有外乡人路过,更何况牵马来的。
这个村子大多是土坯房,茅草为顶,偶尔也能看到几幢石头或青砖瓦房,在一片泥土色中倒显得突兀。老婆婆的家在村东北处,两间低矮土坯房,连个院墙都没有,只是篱笆围就的小小院落,一个少女正在那里喂十几只小鸡。老婆婆招呼那少女去倒水,自己去赶那些小鸡进窝。赵远拴好马,把柴捆卸下放到院子里,却为难起来——他的借宿计划看来行不通了,这一家两口都是女的,他怎么方便住下?那少女端着一碗水出来,老婆婆吩咐道:“兰儿,盛半斗米到你三婶那里,央她空出间房子来。”兰儿怔了怔,看了赵远一眼,答应着进屋去了。
注:马 自从中唐以来,汉人失去了西北的产马地,军队逐渐转为以步兵为主,宋代亦如此。宋军中骑兵只占七分之一,骑兵中又往往有十之三四无马,最高曾达十之**无马,可见宋军缺马到何种地步。所以马在当时是个希罕物,有马之人非富即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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