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救父(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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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耕原以为她生性和善,却不料她绝不松口放人。www.敌众我寡,又不好蛮力争夺,偶耕一着急,眼泪差点流出。舜华嗤笑一声,鄙夷道:“看他那副呆模样!”蒹葭说道:“倒也像个老实人。”舜华道:“一个十足的憨货,若不是老实了一点,怎能存活于世?”
偶耕哪里理会她们的闲言碎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恳求葛蕾放人。葛蕾作出为难的神色,叹息一声,说道:“你求我们放人,殊不知我们也有苦衷,说来与你们听,也请你们评评理。”当即将她的“苦衷”和盘托出。
原来,四大名花和七大豪杰一道,在渭水一带辗转,一是巡视他们所经营的产业,二是借故打探逍遥谷主的讯息,寻求对策让他允许减免贡赋。可是处处事与愿违,京畿一带盗贼四起,官家借机与民争利,他们在渭水边的产业日益倾颓。
七大豪杰原本在三辅腹地、渭水两侧拥有三十余座庄院、上千倾良田,船只、邸店亦不在少数,只是近来时局动乱,元家三少巧取豪夺,七大豪杰名下的田宅、产业多被他侵占;又因兵革不息、匪徒肆虐,黑衣人人数再多、本领再高,也挡不住他们接二连三前来倾夺。最要命的是吐蕃兵,逼近都城、不时袭扰,几乎让他们的产业散失殆尽。七大豪杰与四大名花都明白:谷主必定兴师问罪,那时能否减免贡赋都算是小事,能否保住性命才是关键。
四大名花也是心知肚明:七大豪杰对她们俯首帖耳,只因逍遥谷主对她们多少还念及旧情;如今七大豪杰庄院被人侵占、田产被人侵夺,原有产业侵削殆尽,他们的性命都未毕保得住,更需要对她们俯首帖耳。四大名花流落江湖十年,也希冀重回逍遥谷,安安稳稳做谷主的妃嫔、姬妾。要实现这一愿望,她们曾经有过的芳华和美貌是靠不住了,唯有带领七大豪杰将产业夺回,以实打实的功劳换取谷主的垂怜。因此,十一个人路过铭感庄之时,四大名花不假思索、不计后果,只对七大豪杰说了四个字:“将它拿下。”他们果然毫不费力地将铭感庄据为己有。庄院能占一座是一座,只要有庄院在,这一群人便向谷主有个交代,方能保全性命、实现夙愿。
他们不废吹灰之力拿下铭感庄,一件令他们喜出望外的事情随即发生侯希逸牵着马慢悠悠从庄院门口路过。葛蕾在青州之时见过侯希逸,更是牢牢记得逍遥谷主最恨的人里面,头一个便是侯希逸。任凭侯希逸骑的是名马、使的是重兵,被十一名好手围住,不出三招两式即已被擒。
黑衣人曾传来讯息,告诉他们逍遥谷主在潞州城十分不得志,但是他锲而不舍,打算跟在骆奉先身边,一路跟随到长安,一定要牢牢巴结这座靠山。南浦云也传出口信,定会打渭南路过,顺道检视七大豪杰将产业经营得如何。葛蕾心道:既然经营惨淡,抓住了侯希逸任他处置,博他欢心,多少能减轻我们的罪名。
葛蕾下令将侯希逸绑了,尚未得意许久,一个道士急匆匆路过,似在寻人。他步履太快,众人都未看清面目。葛蕾再次下令,将侯希逸押进后院。话音才落,那道士却折返回来。众人定睛看时,才认出他是齐玉。
仇人相见分外眼明。葛蕾二话不说,长袖翻动,三枚毒针射出。齐玉翻身躲过,四大名花早已摆出四象回元阵形。齐玉无心恋战,撤后两步,稽首问道:“老夫正在寻人,无意冒犯。你们可曾见过晏适楚?”薛延龄哼了一声,说道:“见着他时,早将他斫为肉泥!”齐玉微微一笑,说道:“老夫也作此打算。”说毕又一稽首,准备离去。
侯希逸此时正被施春、彭勇拖向内宅,听到外面齐玉的声音,大叫一声:“齐道长救我!”他猛然发力,从二人手中挣出,跑出庄院正门,正待冲向齐玉,却被薛延龄绊倒,放怀恩、贺天豹一左一右将他摁在地上。
齐玉看了看地上的侯希逸,拱手寒暄两句,转面问葛蕾:“你们要将他如何处置?”葛蕾知道齐玉功夫了得,怕与他动手又致死伤,便虚张声势道:“逍遥谷主即日到此,要与侯希逸算算旧账。我劝你休要多管闲事。”齐玉道:“我不识得什么谷主,只知世上有南浦云这人。”葛蕾答道:“不错,就是那逍遥快活却死不了的死鬼南浦云。”

齐玉不看他们,两眼一直朝远处展望,不住搜寻晏适楚踪影。又过了片刻,方才对侯希逸说道:“侯先生请放宽心。南浦云不到,他们必不杀你。我先去寻人,过几日再回来会会南浦云。”侯希逸一听,心冷了一半,暗骂道:“你惜命怕事不愿救我也就罢了,何故说出这等大话!”将眼一闭,默诵佛经。
逍遥谷众人并不追赶齐玉,只将侯希逸关进后院地窖里。侯希逸意冷心灰,坐在黢黑的地窖里一动不动,只顾打坐念佛。
逍遥谷众人在庄院里住了一日,第二日吃过午饭,四大鸣禽在房中午睡,七大豪杰除了薛延龄打水熬药之外,其余六人坐在廊檐下打盹,万没想到偶耕、牧笛四人竟会闯进来。他们万万没想到,竟能抓住侯家一对父女。拿住他们两个去见谷主,他们便更加有了哀求谷主饶恕性命、减免贡赋的资本。
葛蕾将这些“苦衷”和盘托出,但是偶耕全然不听,仍然恳求他放人。四大名花面上虽然带笑,但是肚子里一致认为:与这四个人只不过是一面之缘,谈不上什么交情,何故放了他们,自己遭殃?薛延龄更是扯着嗓子喊道:“一个都不能放!”
牧笛已知他们心意已决,便冲偶耕说道:“何必自降身份求这几个无用的下人?”葛蕾素来自视甚高,一听此语,心中不快,冷笑道:“妹妹才几日不见,说话就恁般藐视人?”牧笛也不看她,面对偶耕说道:“潞州城西,偶耕大破四象回元阵,叫南浦云丢尽颜面;汾河之滨,偶耕打得南浦云大败而归。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过说几句实话而已,我又藐视谁来?”
四大名花不明真假,都转过眼来看着偶耕。偶耕觉得牧笛有过誉之嫌,连忙澄清:“四象回元阵我确实已经看破,不过是附会道家经术,故弄玄虚、故作高深罢了。至于汾河湾那场争斗,仆固怀恩、都播贺、莫让和我四人联手,也才和南浦云打了个平手,他确实武艺不凡,只是未免心术不正、行为邪辟。”
偶耕这一番评价,句句发自内心,但在逍遥谷诸人看来,每一句都是在挑衅。舜华最喜白面男子,却也最恶长相丑陋、言语笨拙的男丁,早已宝剑出鞘,意欲施以惩戒。
葛蕾是四花之首,也是四象回元阵的主轴,正在得意之时,不料这个其貌不扬的臭小子居然藐视四象回元阵、藐视逍遥谷,也是颇为不悦。她皱眉问道:“你大言不惭,敢不敢领教四象回元阵威力?”不待偶耕答言,牧笛在一旁说道:“你毒针伤人,谁人不知?好男不跟女斗,更不与你这种使下作手段的人斗。”
六大豪杰站在两侧,薛延龄也悄悄钻出楼阁大门,见四大名花动了怒火,急忙奉承她们:“四象回元阵精妙无比,四位姨娘熟习阵法要诀,连谷主都未必赢得了你们,怎可与他们一般见识?”可是四大名花的妒意一点都不亚于四大鸣禽,她们把这些奉承都当成了挑唆。偏偏偶耕不会察言观色,上前一步,恳切说道:“我们到此不为争勇斗狠,但求你们放人,我们与逍遥谷各走各路、两不相犯。”
舜华按捺不出,宝剑挺出,直刺偶耕。偶耕挫身躲过,一股真气送出,将她推回原处。这一招蕴含内力,却又不伤人,拿捏得十分精准,本是偶耕无意争斗,却被看作是有意炫耀。葛蕾再也无法容忍,喝了一声:“摆阵!”七大豪杰速速押着牧笛、昆仑奴和槐犁退到院墙一角,四大名花鸿影翩飞、莲步如梭,站准方位、掣起宝剑,摆出四象回元阵来。
四大名花的四象回元阵,与四大鸣禽大不相同。名花阵法娴熟,鸣禽招数狠毒;名花雍容华贵,鸣禽蕴藉别致;名花如菡萏饱绽,鸣禽如莺雀乱舞。四只利剑在四大名花手中,不急于攻取要害,而是先守住形势,再循着要诀一步步将人逼上绝境。论起阵法演变之精、四象变幻之妙、杀人索命之狠,四禽自难与四花同日而语。偶耕赤手空拳,被这四把宝剑裹挟在中间,腾挪辗转甚是费力,招架起来更是迭遇险情。牧笛看在眼里,甚是心惊,悔不该说出斗狠的言语,又让偶耕身陷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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