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月夜除奸 剑光寒石虎 梅关却敌 克敏救明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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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孩嘻嘻笑道;“这才像话!”身形一转,舞起一双长袖,只见呼呼风声,吹得那五个贼人东倒西歪,竟是无法接近。
明因师太骤然觉得压力减轻,百忙中朝于志敏那边一看,却见于志敏舞动双袖,把贼人迫出一丈以外,尤其奇怪的是:尽管群贼的衣袂飘飘,东歪西倒,而地面上刮是纤尘不扬;
邻近几株长草,也是纹风不动,知道于志敏用的是“铁袖功”,把内家的真气发出,而造成的结果。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却学到那么多,练得那么好,仅凭一双肉掌,就迫使五个强敌手忙脚乱,立于不败之地。反观自己这几人,刚才是以一对三,自不必说,现在以一对一,尚且不能轻易取胜,心里好生惭愧。可是,看到蝉儿那边,明明躺有一个贼人的尸体,明因帅太不知是于志敏暗助蝉儿一臂之力,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只好奋起神勇,力争上游,迫得当前的贼人连连后退。
这时,群贼已经禁若寒蝉,不敢再开尊口了,相反地。是于志敏嘴里不断地嘲笑,这一心里作战更便群贼胆战心惊,忽然明因师太一声大喝,接着就是贼人一声惨呼,已经结束了一组的战斗。
罗凤英早先被三贼围攻,累得娇喘吁吁,香汗齐流,尤其恨透了那个萧华封出言轻薄,而现在对敌的正是那个萧华封,那不把握时机报仇雪恨?可是萧贼的功力,也不可轻觑,尤其以小巧的功夫见长,腾挪滚避。罗凤英剑法虽然凌厉,一时也奈何他不得。只是,明因师太那边一声惨叫,萧华封的心头一震,招式一缓,被罗凤英看出了便宜,一招“穿云捉月”,身随剑走;萧贼心神一震,也自知失招,陡然惊觉,一枝精光耀目的利剑,已指到自己的面前。急忙往旁边一闪。可是,因为剑尖距离太近,繇得萧贼的身法再快,“斯!”的一声过去,左边耳朵连带面颊,已被罗凤英卸下一大块来。这时,萧贼已惊得亡魂直冒,虽然痛得哇哇怪叫,可是要命更比什么都重要,那还显得疼痛,虚掩一剑,拨头就跑。罗凤英累了半天,给这个潇贼气苦了,现在见他要跑,那肯放过?娇叱一声,追了上去。
萧贼拚最后一口气,看着就要跑进树林,那知对面一阵劲风扫了过来,急忙腾身一退,定睛一看,原来是明因师太挡着了去路。这时,更不答话,提起一剑朝向明因师太剌去,明因师太急闪,让开了萧贼一剑,正待发招,罗凤英已经从萧贼身后一剑刺到。这也是萧贼为恶过甚,合该殒命,他明知道身后有人追来,但是脸颊的伤处痛得厉害,头部有点发胀,神志已昏,竟轻轻易易地被罗凤英一剑贯胸,连“哎呀”都来不及喊,就当场倒地。
在罗凤英得手的同时,蝉儿那边的战况也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原来和蝉儿对招的那个贼人,功力虽然比起蝉儿要差些,但是,蝉儿要想在三五十招之内,把贼人打败,倒也不易。
不过,当前这个贼人,听到了战场上自己人连声惨叫,另外五位兄弟被一个小孩缠着,无法分身,知道今日万无幸免,如果不急急在脚底下抹油,恐怕连自己也要丧送在这里,所以一招紧似一招,以攻为守,希望把对方一迫退,自己就立刻飞鸟投林,溜之大吉,他却没有想到;自己虽然聪明,对方倒也不傻。
蝉儿正在和贼人厮拚的当儿,忽然见贼人招式一变,攻势凌厉,招招凶狠,心里觉得有点诧异。除了把手中剑,舞成一团银光,护着自己之外,更留心敌人的动作,果然被他发觉贼人攻势虽急,但是每攻一招之后,脚下总是后退尺许,而退的方向,却正是树林的那边,心里不由得暗笑道:“要是给你这个臭贼跑掉了,那才丢脸哩!”当下也不点破,只是时刻准备着万一贼人一跑,立刻就从后面赏他一剑。
贼人这时正打着如意的算盘,一尺一尺地退到林边附近,心中正是大喜过望,那里还想到自己的奸谋,已经被人家识破,利用他这一着妙棋,给他一下死着,蝉儿眼见贼人已退到林缘两三丈的地方,知道他立即要发动猛攻,然后向后飞跑,与其等待他反攻而自己落在后手,倒不如故意授人以隙,使自己掌握主动的先手。
蝉儿考虑已定,立刻故意把自己的剑招缓一缓,但却把全身的罡气,运入左掌,脚下也蓄势待发。说时迟,那时快,贼人趁蝉儿这一缓的瞬间,大喝一声,“白鹤亮翼”剑走偏锋,朝蝉儿的胸前刺到。
蝉儿一见贼人果然上当,心里一乐,几乎要笑出声来,知道他第二招必定是转身逃命。
所以,对贼人这一招“白鹤亮翼”,只是虚扬一剑。
贼人见到蝉儿的利剑已经扬起,倏尔一个转身,左掌一招“乌龙探爪”直探蝉儿的前胸,不待招式用实,趁着这一招转身之便,忽然收招,身形一起,扑向树林。那知蝉儿面对树林,起步比贼人更快,娇叱一声,娇躯向前一纵,几乎骑在贼人的背上,凌空一掌,拍在贼人的后脑。贼人冷不及防,受了这一招的重手法,闷声“唔!”了一声,一个庞大的身躯瘫在地上。
明因师徒结果了贼人之后,看到于志敏仍然在那边受着贼人的五把利剑围攻,而他只是空掌和贼人对招,确然如此,那五个贼人已累得满身大汗。蝉儿肩膊微微一晃,就想上前帮手,早杀几个贼人结束了战争。明因师太连忙把她一拉道:“他还用得着你去帮手?”
蝉儿那小脸不禁一红。
罗凤英看了于志敏,专守不攻,好像和贼人开玩笑似的,奇道:“人家对敌只是越快越好,不知道他尽在缠什么?而且肩上一把剑也不拿出来用!”
明因师太也猜不透于志敏的心思,听到罗凤英嘀咕,漫声应道:“他总有他的用意吧?”
“那些贼人打又打不过,为什么不走?”蝉儿补充上一句。
“走?”像电光石火一样在明因师太的脑里一闪。真的,那些贼人为什么不走?忍不住喊道:“小友,为什么还不把这些强徒毁丢?万一给他们逃了就值不得了!”
“我要留他们下来,一方面向他们学一两手绝招,另一方面是练习我自己的功力!”于志敏嘻嘻地说,又接着道:“他们一个也跑不掉,我会叫他们回来的!”于志敏这几句话,真把那五个贼人气炸了肚皮。
白无常路华明怒喝道:“你不妨再试试瞧!”
路华明果然喝一声:“扯活!”五个强贼同时向五个方向,跳开两三丈,拔脚飞奔。本来在明因师徒个别得手的时候,路华明这群恶贼,也曾试图个别逃跑,但都没有成功,这次同时逃跑还是首开试验。在各人的心意,都认为于志敏只有一人,无论如何也会被贼人跑脱一两个。明因师徒心里一急,各自喝了一声,就要拦截。这一瞬间,于志敏一声长啸,就像龙吟一般,身形已凌空直上,双手乱招,嘴里尽喊:“快都给我回来!快都给我回来!”
说起来那些贼人倒也听话,被于志敏这么乱招乱喊,居然都倒倒撞撞,踉踉跄跄,回到了原地。蝉儿看到贼人这样狼狈,无可奈何的样子,笑得连连打跌,不断叫好。
那些贼人横蛮半生,几曾受过这样地侮辱?其中有一个竟急怒攻心,“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白无常见了,朝着于志敏怒喝道:“你又不肯杀,又不肯放,你到底想怎的?”
于志敏仍然嬉皮笑脸道:“就要你陪小爷练武,小爷高兴了多少,放你们回去多少,这个价钱可公道?”说完了,见群贼尽在沉吟,又接着道;“本来你们那点鬼把式,我倒用不着,但是,小爷最恨人家留下绝招,如果不是这个办法。倒迫不出你师娘师父那点毛手毛脚来!”忽然又问道:“你们到底愿不愿意,再留下几招?快说!”
这一群恶贼虽然个个横眉怒目,但是已尝过于志敏的厉害,那敢答话,蝉儿忍不住喊道:“你真损!和他们这些还要讲那么多废话做啥?”

于志敏答一声“好!”回过头来对白无常喝道:“既然你们都不肯留招,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还是送你们回去罢!”
白无常心里一懔,知道这小孩子就要过来要自己这几人的性命,怎肯束手待毙?怒喝道:“没有那么容易!”四贼又围攻上去。这时是生与死的决斗,四个贼人谁也不肯退缩,只见四团剑光圈着一条白色的身影,兔起鹄落,声势倒也惊人。
可是,于志敏嘻嘻笑道:“这才像话哩,不过,小爷已经懒得学招了,你这个废料仍然是那么几手。”一面说一施展身法在四枝利剑的中间,穿来穿去,忽然喊声“注意!”也不知他怎样动手,四枝利剑几乎同时落地。
明因师徒定睛一看,原来四名贼人都已被于志敏用点**法制住了,獃獃僵立在一起。明因师太带了罗凤英、蝉儿,上前相见,才问知骆中明两人住在石虎庄的经过,罗凤英笑道:
“敏弟!你们在石虎庄,怎知道我们有难,前来相救?”
于志敏笑道:“还不是这几块废料的响箭招来的?我远远听到响箭的啸声,又隐约看到山上几条身影,猜想是你们,才赶来一看,果然就遇上了!”停一停道:“刚才你们打得热闹哩!”
明因帅太苦笑道:“小友不要提它吧!如果你来慢一步,我师徒恐怕都落到贼人手里了!”
“那倒不见得,其实是老师太心地太慈了,一上来不肯立下煞手,反被他们占了上风。”
明因师太知道于志敏故意给她一个面子,可是于志敏这个意见,确也是平心之论,只好笑了一笑转过话题道:“现在躺着这五名恶贼,倒也应该处置了……”
于志敏又笑道:“今天算我倒霉透了,遇上这几个宝货,本来想学他三招两式,但他们连一招也承不起……”
“正是哩!”蝉儿脱口而出,又笑道:“你有这么高的艺业,还要学?”
于志敏望了明因师太一眼,才说:“学然后知不足,不学怎么能行?虽然这几个宝货因为功力不够,吃了大亏,但是他每人一路剑法,倒也不是一朝一夕凑拚成功的,我们要学正门,也要学旁门,专精固然重要,而博学也不可轻视。当今练武的人囿于门户之见,除了师门一点技艺之外,把所有一切技艺都认为旁门左道,一旦遇上敌人岂不吃大亏?须知事物本无好坏,是非端在人心,我们只要运用适当,还不是同样可以扭转乾坤,发扬正气?”这些话说得明因师太暗暗点头。
柳蝉儿嫣然一笑道:“这样说来,你所学的是各派都有的技艺了?”
“师姐这话只能算是一半对了!”
“一半?”蝉儿诧异道。
“固然我所学的是各门各派都有,可不是各门各派全有,因为恩师上人把各派的精华揉合而另成一系,所以有各派的优点,而少各派的缺点。虽然本门的技艺,似乎比起任何一派为高,可是各派也不断地求进步,经常有奇妙的招式出现,这就是我要向各派学习的缘因,不过我学的方法有点不同……”
“哦--”蝉儿似乎恍然大悟,接着又说:“我明白了,你学别派的方法是把人家打得半死不活,迫他使出绝招来救命,你就可以从中偷学!”
“你这话又只能算是对一半!”于志敏笑道。
“一半?总是一半?”不但蝉儿想不出于志敏说只对一半的原因。连到明因师太也有点茫然。
但是,于志敏已接口道:“要学到敌人的东西,当然是迫他献招救命,来得爽快;可是,对自己人就不同了。我总不能为了要学你的。而把你打得半死半活,是吗?”
这一问,问得明因师徒哑然失笑。蝉儿脸红红地“啐!”一口道:“量你也不敢!”但是,那颗小头已低垂到了胸前,心里还在暗笑。
罗凤英这时边笑边问:“敏弟这样说,那么,你刚才学到了多少?”大家经了这次共同作战,情谊上也亲密得多,罗凤英也喊起敏弟来。
“学得多哩!包括你们的在内!”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信不信由你!”
“我要你使出雷霆剑法,等我好指点你!”
“你看着!”于志敏先答应了蝉儿,又向明因师太一躬道:“晚辈要放肆了,有不周的地方。仍请师太指点一二!”
明因师太含笑道:“小友不要尽和我客气了,你尽管演下去吧!”事实上,自己也有点不信。而希望于志敏试一试。
于志敏笑应了一声,缓步出列,一个“秦王背剑”式,各人就见一道耀目的金光,从于志敏的肩部跳出,就在各人一愕的瞬间,于志敏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枝长剑,剑尖还带一段鋩尾,兀自发出滟滟的金光,接着就是一招一式地练起雷霆剑法来!
明因师太特别留心察看于志敏练这套剑法,只见他不但练得和自己一模一样,而且功力之深厚,变招的迅速,更在自己之上,心里不禁大惊,其中有好些地方,于志敏还插进一两招,而并不是雷霆剑法,最初还以为他记不清楚,可是,一想起来,他插进去的新招,确有独到之处,知道于志敏是暗示这套剑法应该修改的地方,心中更是感激不尽,当下一一把它暗记下来。
不一会,于志敏演完了剑术,蝉儿头一个就嚷道:“你把我们好好一套剑术,加些乱七糟八的东西进去,你看我可饶你!”赶过来要打。明因师太忙喝止了,转向于志敏稽首道:
“多谢小友给我指点了,将来师门能由这套剑术发扬光大,都是小友之赐哩!”立刻喝令罗凤英和蝉儿过来参见,吓得于志敏连忙跳开去,大喊:“折杀晚辈了!”明因师太只得由他,还依照姐弟称呼,寒喧起来。才由明因师太说出雷霆剑法传到第三代弟子的时候,就有人发觉剑招里有些地方不能十分衔接,可是谁也不敢大胆加以修改。因为本门子弟要修改祖师的剑招,就无异是背师叛道;如果外人要修改本门的武术,他必需具有折服本门三代的武功,而且甘冒大不韪的罪名。修改之后更要比原来的剑术精良,否则仍然不能服众,同时雷霆剑法在二百多年来,就很少遇上挫折,也只自认为功力不够,谁也不敢说这套剑法有缺点,以致没有人再提起修改剑法的话。那知今天于志敏仅看这剑法施展一次,就能照样施展。并提出应该修改的地方,和修改的方法。照理来说:对能提出这种意见的人,本门子弟就要予以最高的尊崇,其地位就等于存在世上的最高一代。
经了这么一阵折腾,原来吐血倒地那个贼人,也呻吟起来。于志敏看他一眼,对明因师徒道:“这个倒是一条直性汉子,还得救救他哩!”立刻从怀里取出两颗丹药纳入那贼人的口中。
于志敏又望白无常四人,眉头一蹙道:“本来晚辈对这些恶人,一向是抱除恶务尽的态度,可是,今天和师太在一起,连我也要学慈悲起来,不过这些恶人饶了他,又要多生枝节,欺压善良。倒是蛮讨厌,叫他们把武功交出来如何?”明因师太先念一句“阿弥陀佛!”
才道:“任凭小友施为吧!”
本来蝉儿原是想叫“杀掉!”可是见于志敏说叫他们交出武功,自己一想;武功在身上,如何交法?倒要见识见识,也就不做声。
只见于志敏对着白无常四贼连指几下,那贼人就是一阵抽搐,吐出一口鲜血来。这时,于志敏对那贼人朗朗地说:“你们作恶多端,本该杀戮,念及你们不易长得那么大,暂时留你们的狗命,可是今后不能再练功也,修心养性做个好人,还可以享尽天年,否则,一动真气随时就要吐血死亡,如果不服,十年后尽可以到琼崖蒙天绝顶去找我……”
这时,天际传来极微细的破空之声,于志敏神色陡然紧张起来,连忙招呼明因师徒避进树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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