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断肠草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掐指一算,我来到敌方已经五天了。
除了第一天耶律雷焰和耶律风雳来过外,后四天什么人也没来过,我自然也乐得清闲着呢,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原来少年叫峰儿,除了逆来顺受一点外,人倒也不错。
但我总听他以“小的、奴隶”来称呼自己,十分的背耳,听着便觉不舒服,终于在第三天拍案而起,喝令着他要以“我”自称。
我虽然看不见东西,可也听得出他很不好意思。最后在我的坚持下,他只得求饶,两人便各退半步,他自称峰儿就好。
峰儿,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多有阳刚气息和高深莫测的味道,每次听到他这样自称,我都要流着口水暗地里羡慕一番。
哪像我?柳菲、菲菲,横看竖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穿个洞洞来都看不出半点阳刚气味儿,倒是活像个娘儿们的闺名,秀气得不得了,真是不知道我爹爹怎么给我取的名字。
说起来,总是菲菲、菲菲叫得最欢的那个人我好几天都没见到了,没听他贼兮兮地叫,我还真是浑身不舒服。
五天没见到他了,我偶尔会闪过一些譬如‘我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的消极思想,每到这个时候,我立刻便逼着自己转个弯儿,想到别的事情上去。
可是,越是不想就越常想,这种感觉可真有够不好的。
其实,我觉得从这里逃出去的机会实在是渺茫。
一来,我双目失明,首先就认不得路,二来,这里守卫森严,好象是耶律雷焰和耶律风雳下了死命令,我这样一个瞎子要想逃出这重重防守,一句话,比登天更难,还没出半个大门,早被人捉起来,送去往死里打。
每次这样想,心情都不由得极度的低落,于是就在这无奈里,日子一天一天地混过去了。
因为眼睛瞎了的关系,首先便失去了看书这个最大的消遣和爱好,峰儿识字不多,也没法子让他帮我念念,便让他想个办法帮我要来一管洞箫,吹吹来解闷。
可几天吹下来,直吹得嘴角都冒出了泡泡,痛得我龇牙咧嘴的,再大的雅致也没了。
便又开始寻思起新的玩意儿来,绞尽脑汁我也想不出什么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又能让我做着觉得有趣的事情呢?
一个人想不出来,便拉着峰儿帮我一块儿想。我们这两个臭皮匠好歹也顶半个诸葛亮吧?
听我这样任性的要求,峰儿也为难得愁眉苦脸的,眼见近黄昏了,便帮我把火炉烧得旺些,劝我先用过晚餐再慢慢想不迟。
这个主意正碰上我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得欢的时候,我想想也觉得不错,便答应了下来。
经过前几天的挫折训练,我已经学会了怎样瞎摸着去扒饭夹菜,更将这项绝活练得炉火纯青,熟练得就像我的眼睛都长到了筷子上似的,这两根竹棍儿自己把饭菜送到我张大的嘴巴上去,不曾再发生类似于把夹着菜的筷子捅到鼻孔里这样的惨案。
我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饭菜,一边为自己的绝技得意洋洋的时候,下腹忽然一阵阵地抽痛起来。
我轻轻啊了一声,搁下筷子,弯了腰去捂肚子,额头上开始冒冷汗。
在一旁站着的峰儿惊慌失措冲过来,扶我坐到床边,连连问我要不要紧,十分的紧张。
说不要紧是骗人的,原来那一丝丝的抽痛已经快速成为剧痛,仿佛有头猛兽在我的肚子里头撕咬着我。
我痛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在床上打滚,急得峰儿也一个劲儿的六神无主。

大概是我的身份特别,他也拿不准主意到底能不能请到大夫。
正在我痛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朦胧间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然后峰儿惊呼了一声将军。
听峰儿的声音,活象来人是救世主般的兴奋。但我可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兴奋的,谁来不好,偏偏是他,这老天爷到底玩的什么把戏,要这般折磨我?
那耶律风雳淡淡对峰儿道:“你去找个大夫来。”峰儿便如获大赦急忙地冲了出去。
见鬼,傻子都知道他在支开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耶律风雳会帮我找大夫?简直匪夷所思,他不趁我病,要我命已经算是不错,我要谢天谢地了。
果然不出所料,黑暗中感到耶律风雳压了上来,按住我打滚的身子,一手伸来粗鲁地捏紧我的下巴,抬起来,把一样什么东西凑到我的鼻子前面,逼迫我去闻闻。
我嗅嗅,大惊失色,下腹又痛了几分,剧痛中挤出已经是确定了的问题:“你……这……!断肠草?”
这断肠草,草如其名,我也不必多说。
耶律风雳抽身离开,站在床边,阴森森地冷笑数声,“你倒也厉害,不错,是断肠草。刚刚磨成了粉,放在你的饭菜里头。”
“你……!好卑鄙!”我惊叫一声。
天啊!我怎么这么笨!才想着今天的饭菜味道怎么比平时还要浓了些,原来是为了掩盖断肠草的腥味,我这个笨蛋,都要被毒得烂断肠子了,还傻不拉叽地叽吧叽吧吃得欢又香!
他把我从床上拉起来,抵到床柱上,森冷地道:“哼!不想没命的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以你和赵家兄弟的交情,我知道你一定听过赵永寰准备来对付辽军的阵法和战术!快说!我倒可饶你一条小命,立刻给你解药。”
这个可真是冤啊!我哪里知道这些?想当初,赵永寰和赵永晔的确是在我的面前讨论过战术和阵法,可我听着便无聊,沉闷得不得了,眼皮便开始黏糊起来了,站在旁边直接找周公约会去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赵永寰的帐篷里躺了好久,枕头上都是口水迹。
好几次都是这样。耶律风雳要是问我那些晚上发的什么梦,我还要更容易说出来些,问我阵法和战术?把我解剖掉还来得快些。
我忍着剧痛,老实地回答:“不……不知道……”
“不知道?”他吊高了语气,绝对的不相信我,接着便一掌给甩过来,刮到我的脸上,痛得我差点栽倒在地。
“你会不知道?骗谁啊?快说!你老实说出来,我立刻给你解药!大家都高兴!”耶律风雳的忍耐似乎到了极限,他开始激动起来,把我的头往床柱上死命地按,有棱有角的床柱抵得我的头都要裂开了,不过倒也分散了些肚子里纠缠混乱得恐怖的抽痛。
脑中忽然闪过些什么,我顿时恍然大悟:“宋辽交战了?是不是?赵永寰把你们都打得落花流水?所以你狗急跳墙要来逼问我他的战术和阵法?”
耶律风雳沉默了一下,忽然平静了下来,放开了我,我自己滑到地上去坐着,继续弯腰捂肚子。
“没错。我承认赵永寰的确厉害,宋军因为他们而士气大振,我们已经连退了好几百里。”黑暗中传来耶律风雳一贯的清冷声音,他刚才的激动似乎已经冷却了。
我看不见他此刻说这样的话到底是怎样的表情,向他的方向徒劳地抬起头,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才是关键的一句话。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