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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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点了香炉,将暖炉的火燃得更旺些,屋子里添了一丝暖意。弄月端了参茶放在几案边,看着怜景神情冷然地随手翻看着不知名的书,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般。弄月不禁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才刚退至门口便险些被直冲过来的那人撞了个跟斗,她忙站稳身子嗔怪道:“你这小猴儿崽子,跑这么快做什么!”
安顺喘着粗气,似是跑了极远的一段路:“姐姐,娘娘可在里面?”
“嗯,寅时时分便起了身,到这会儿已看了快一个时辰的书了!”弄月回过头望了望紧掩的门,复又转过身问道:“什么要紧事让你这么急着跑过来?”
“姐姐糊涂了?今儿一早皇上就要出征了,若是娘娘现在不跟皇上说清楚,那么时日一长,怕是就再也说不明白了!”安顺说着便快步走上了台阶,敲起了门。
待弄月回过神儿来,早已不见了安顺的影子。她忙快步跟进门去。一进门,便看见安顺一脸急切地立在那儿,而怜景的脸上仍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淡到不能再淡的语气了,与安顺急得直跳脚的反应形成鲜明的对比。
“哎呀,主子,奴才的话您倒是听进去了没有啊!”安顺抹了抹额上的汗珠继续道,“这可真是娘娘不急,急死我这个小太监了!”
这话一出口,怜景便笑出了声。她用力戳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就你新鲜词儿多!”她站起身打开窗子,望向宫门的方向,“又能说些什么呢?我和他之间本就不该有任何交集,他当初留我下来的做法怕也是忤了天意的,所以我们都会接受上天的惩罚。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的两个人之间,又何苦去解释什么呢?”
安顺的神情滞了滞,不再多言。
紫铜香炉里的香,燃得越发的旺了,缕缕烟雾缓缓升上半空,尔后渐渐消散在视线里。
若是这一切本就是错误,那么你是否也清醒了?明白我们不该错下去。如果回到最初,你还会不会做出这样荒谬的抉择呢?
怜景轻轻地倚在窗边,喃喃开口道:“春天就快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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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角沉郁而厚重的低鸣响彻整片天空,深红色的宫门缓缓敞开,官道两旁百官整齐而跪。他坐在高大的马上,俯视着眼前的这一切。
这就是天下。
这就是姬良一族的天下。
可是,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天下?
若是重新来过,他还会不会这样选择?
出征也好,夺位也罢,这些年一路风雨的走过来竟没有一件事,是他情愿之所系。
唯有她!唯有对她,他始终是为所欲为,任由所想。救她,宠她,或是怀疑她,冷落她,皆是他的选择。他甚至曾将她当作是生命中可有可无的一件玩物。可是如今呢?
皇帝回过头,望向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这些华美的事物竟没有一件是和她有关的。她是那么的特别。特别到令如今的他,甚至痛恨自己的自私。仿佛他和她之间根本就不该有任何交集,她似乎天生就是该自由的。可是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的无力,自己在她的面前竟没有任何把握。无法掌控的感觉是他异常痛恨的。所以,纵使时光逆转又能如何?
他抬眼望向远处连绵不断的群山,嘴角微微上扬。纵使光阴逆转,朕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所以博尔术特怜景,你休想逃开朕,休想!
长鞭一挥,策马而行,身后则是震颤了天地的声音,在滚滚尘埃中回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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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时逢军行郡北河畔,皇帝下令今夜驻军于此。
魏九功掌了灯,引尉迟陵越进了皇帐,尔后便退出了大帐。
皇帝立在几案边仔细研究着案上的地图。听见尉迟陵越进来,并未予以理会。只兀自皱着眉思忖着。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从地图中回过神来,开口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回皇上,一切均已准备就绪,只等明日酉时大军开进涧渊山道。”尉迟陵越应道。

皇帝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笑道:“难得见你如此严肃地同朕讲话,今儿是怎么了?”
怎么了?尉迟陵越狠狠地白了皇帝一眼,径自走道一旁坐了下来,“皇上怎还问我怎么了,你可知道此行是凶险万分的,只凭一时之气便决定亲征,在众大臣眼中未免太过轻率了吧!”
皇帝闻言走到他旁边坐下来,道:“纵是如此,你不也在朝堂上赞同了亲征其事?”
尉迟陵越无奈道:“若是我不应了你,怕是现下早已被你关在宫里了!不拦你你会去,但我也会去,拦了你却只有你去我却去不得,二者相比,到底哪一个更好些还用我说么!”
皇帝仰头笑道:“知我者陵越也!”他顿了顿神色忽然凝重了几分,“若是朕不离京,怕是就什么也查不出了吧!”
尉迟陵越闻言摇头道,“皇上该说,若是你不离京该是他们无法动作了。如此还怎能引蛇出洞?”语罢二人对视了一眼,朗声笑了起来。这是天生的默契,无须任何证明便存在的默契。
“可是,景妃娘娘......”尉迟陵越试探着开口,只见皇帝的神情一滞,眉头渐渐皱起。尉迟陵越不再多言,只走向帐边,掀了帘子退出了大帐。寒风灌入,拂起皇帝的衣袂,还有尉迟陵越最后的那一句话也随风回荡在耳边:“我从未见过你为任何一个女子将眉锁得如此之紧,就算是楚阳,也不曾有过!”
从没有过么?
皇帝不觉抬起手抚上自己的眉间,果然......
他忽然想起这个动作她也曾做过,虽然是无心而为之。
他放下手,微微地扬起嘴角,她还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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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景站在御花园的廊子里仰头看着天上的月,心里竟有了一丝感激。皇帝临行前特地许了她可以在御花园的西北角——断鸿楼的四周活动。总算不会被闷坏,她笑着摇了摇头,瞧瞧自己这点志气竟如此容易满足!
转过身,正好看见弄月急匆匆地朝这边赶过来,还没站定便唠叨了起来:“主子,不是奴婢说您,您总是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尚未等她说完,怜景便打断她道:“我知道了,这就随你回去!”
弄月笑着扶住怜景往回走,可就在转过身的那一刹那,怜景忽然停住了脚步。一个黑影飞快地从不远处掠过,看方向是朝断鸿楼去的。她不觉心下一惊,握了握弄月的手。弄月不解地看着她,只见她的神情凝重。
“主子,怎么了?”
怜景仍旧望着那个方向开口道:“有人比我们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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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三刻,本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可是断鸿楼中的枕墨阁却灯火通明。
怜景神情严肃地立在门边,看着这一室的狼藉。
“主子,难道是遭了贼了?”弄月问道。
怜景迈开步子走进去,将地上散落的书籍拾起来,道:“确是遭了贼,而且是个不贪财的贼!”
弄月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是没丢什么贵重的东西,皇上赐的鎏金酒盏,上等的田黄石印章都在,那么那贼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
“找东西!”安顺忽然开口道。
怜景看了看安顺笑了笑:“聪明,既然什么贵重东西都没带走,那么就是在找比这些更贵重的东西!”
“可是,还有什么会比这些更贵重呢?”弄月皱了皱眉不解道。
怜景站直了身子,将书上的灰尘掸干净,才开口道:“就怕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若是没有那么我们只要在仔细找找就知道了!”
“那还等什么,快找吧!”安顺撸起袖子快步走进来。
怜景想起刚刚在御花园见到的那个人影,那个身形和背影像极了一个人,可是一时之间她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只是现在至少有八成的把握,翻了这屋子的人便是那黑衣人。能够从那么多侍卫的眼皮子地下溜进来,想必是个功夫极高的人,或者他根本就是这宫里的人。正这样想着,安顺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主子,您快看,这里好像有个暗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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