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白色丰田Crown开上蜿蜒的山路,跟往常不同的是,这回的驾驶者并非叶罗,而是喜多绪,在出发来这里之前,他就没有抱着可以活着回去这种想法了。
『身为龙之子的人拥有绝对的运势』。这还真不幸被说中了,没有人能够违抗那种天命的运,因为以现在自己的行动来看,简直就是为了要去搭救小少爷而做的。
自己果然也逃不过龙的力量吗……
原本只想让情况更加混乱的他,却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下,自己也参与了这种莽撞的搭救计画,虽说自己原本就对自己的家族有着深刻的恨意,但在那之前却从未有过下定决心反抗家族的心情。因为有花火在的关系。
土御门家对于花火的期待比较大,从小自己就因为身体差的缘故,不管做什么总是绝大部分赢不了花火,虽然多少还是会有点忌妒,但终究还是因为有了这个杰出的弟弟而感到骄傲。
他还记得,在父亲丢下他们兄弟俩消失之后,花火还紧抓着自己的肩头道:『以后我会保护大哥的、秀司哥哥就由我来守护!』
明明就比自己年幼,个子也比自己矮多了,但却说出那种不该由孩子口中说出的,异样成熟的话语。全部都是自己的错!如果自己不要被生下来就好了!花火该是幸福的,如果不是因为有自己的存在,母亲不会一看见自己就想起叔叔的脸、想起那个被逼迫的不好回忆,父亲也不会因为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时因为受不了打击而出走。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总是会习惯性的苛责着自己,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从那种『如果我不存在就好了』的想法中解脱。
「你确定那家伙是被带进山里而不是被抓回京都老家吗?」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炼突然开口问道。
「嗯、根据可靠情报来源的回报,土御门似乎使用了一些手段把小少爷扣留在自己的道场那里,顺带一提、这个道场我小时后来过这里修行过好几回。八成是因为跟天龙寺的利益条件还没商量好吧,据说这回天龙寺家只派出两名协助者帮忙逮人,这点让土御门很不满,毕竟在抓到人之后的种种处理都是他们在做的吧。我看现在土御门说不定想在谈判破裂后把小少爷给占为己有。」喜多绪很快的回答。
他知道炼是那种在实行计画前没有先实地勘查演练过就不会安心的家伙,但因为这次时间相当紧迫,所以根本没办法让炼充分的调查现场。若时间拖的太长,万一信一被移送到土御门本家,营救事宜绝对只会更困难。
「所谓的『可靠情报来源』是什么东西?」炼怀疑的问。
「别小看我这个超级律师呀,在土御门家我也养了几个能随时提供情报给我的家伙。」喜多绪故做开朗的回答。
虽然觉得是不是超级律师跟安排线人没啥关系,不过炼还是『喔』的回了声。
「明山先生请放心吧,带走树斗先生的人的确是有到这附近才对。」坐在车子后座,仍旧是优等学生打扮的牙柔声道。喜多绪从后照镜往后瞄了眼,牙的笑容依旧维持着。
「莫非你也有『可靠情报来源』吗?」炼勾了勾嘴角问。毕竟这三天以来他都与犬井在进行所谓的『特训』,为了训练专注力,所以对外的沟通管道一律暂时封闭,因此平时总能拿到第一手资料的他这回才反常的啥都不知道。
「企业也有企业的管道嘛!」牙呵呵的笑了声又说,「其实是『超速』。」
「你调到了刚才国道上的测速照相机照片?」炼的反应力依旧不同凡响,听到提示的一瞬间,马上就知道了答案。
「嗯、可能是带走树斗先生时太心急了,不小心超速所以才被照下来的吧,我们将里头的人影放大之后,有让喜多绪先生确认其中一个的确是树斗先生没错。」牙解释道,「对了、明山先生这几天你跟犬井君训练的怎么样?」
「普通而已。」炼淡淡的回答。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吗?」坐在牙身旁的犬井闻言颇有不满的瞪了牙一眼。
「怎么会呢,从以前开始,我最相信的就是犬井君了哟!」牙依旧笑容堆满脸。
「……哼。」
「真搞不懂后头那两位是什么关系哪。」喜多绪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跟隔壁的炼说话。
「谁知道。」炼望着窗外蓊郁的绿林回道。
四人沉默了一阵,车子随着窄小的道路往上爬,喜多绪知道已经快到目的地后放慢了车速。一旁的炼问道:「就这么开进去没问题吗?」
「要不然你觉得该如何?」喜多绪似笑非笑的问。
「你不是有什么符咒吗?至少在开进去之前贴一贴,看能不能隐形之类的。」炼用着正经的脸说着根本分不出来是正经还是玩笑的话。
「虽然是有隐形符没错啦,可是那个基本上对能够感受到生物气息的我们是无效的,而且车子也有声音吧?另外、打从我们进入这座山开始,就有式神追在后头跑了,它可是看在我这个少爷开车的份上才没攻击我们的,要好好感谢我哟。」喜多绪稍晃了下脑袋。
炼闻言马上回过头看着后车玻璃,正巧看见犬井也在做相同的动作,当然没有修练过灵视的他俩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把这个带在身上吧,注意不要被吓到啊!」喜多绪单手操纵方向盘,另一手伸进外套口袋中抓出几张符塞进炼手中,「自己拿去分一分,我昨天很努力的画了,这个如果绑在武器上的话,就可以伤害到那些有的没有的东西,虽然我觉得有着龙之血的明山你可以不需要啦,不过带着多少保险点。」
炼随手将手上的符咒分成三份,然后将其中的两份传到后座给牙与犬井两人。
「这个纸跟上次在你家你拿给我看的不一样吧?」炼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那把惯用的瑞士刀,先是把其中一张符咒扭成细绳状,之后牢牢绑在刀柄的挂环处。之前看到的都是黄底红字的、而刚才喜多绪拿给自己的却是白底黑字。
「嗯、至今为止你看到的都是天龙寺家的增幅纸,那是特别下过咒的纸,会使咒力增强两三倍,现在你拿着的纸是土御门家的普通符纸,我们只靠着上头绘的符文产生效果。」喜多绪说。
「哇啊。」犬井突然低低的叫了声,回过头眼睛直盯着跟在车后的巨大鸟类。
炼也跟着回过头去看车窗玻璃后,马上注意到了那只大的不像话的黑色鸟锲而不舍追踪在这辆车后头,由样子看来,似乎类似鹰的猛禽。
果然要有符咒才看的到啊……
牙就算知道了有那东西的存在,但仍旧维持着处变不惊的笑容,他甚至连回头都没有。
「让那家伙跟着不会有事吗?」炼拧起眉问。
「放心,它暂时还不会攻击,等等再解决也不迟。」喜多绪冷淡的说。
车已经驶到能清楚看见高耸的红色鸟居之处,喜多绪仍旧不迟疑的继续爬坡,最后、喜多绪将车停在鸟居前,鸟居后还有一段不算短的阶梯延向上伸到道场门口。
四人分别拉开身上的安全带下了车,这时喜多绪说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才说这种话……其实我自己还有请了个帮手来,不过那家伙有点敌我不分,请各位务必小心。」
闻言牙只是微耸了耸肩,表示没关系,犬井是那种只要牙没意见就无所谓的人,所以也没提出抗议,只剩下炼瞪着喜多绪。
「你……该不会是叫那家伙……」
「上去吧。」喜多绪回避炼瞪视的目光,迳自先踏上了灰石磨的阶梯。
除了通往道场的阶梯外,就是向下延伸的小路,周遭包围着深绿色的密林,夏日的空气诱使着蝉阵阵鸣响。应该是悠的气氛,然而现在却有一种紧窒的空气弥漫在几人间。
炼叹口气,随即也跟着踏上阶梯,后头的紧接着是牙,而犬井负责押阵。那只巨大的式神依旧在他们的身后盘旋不已。
在抵达正门口之前,四人没有再交谈。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很快的就到达了道场门口。如同一般神道教的寺庙般,高耸的门柱彰显着威严感,看到这种肃穆的阵仗,彷佛连时间都忘记流动般的僵在此处。
无风。蝉鸣嘎然而止。
伫立在道场门口,有个做修行者打扮的人一看见喜多绪,马上恭敬道:「少爷您怎么……」
那人话还未说完,身子就缓缓的倒了下去,俯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炼看的真切,在那么一瞬间,喜多绪伸出手指在那人前额按了下,而喜多绪的手上则冒出了与给自己的符纸上相同的黑色咒文。
没料到喜多绪出手竟如此快的犬井,忍不住瞪大了眼。
「宣战了……」喜多绪低低的道。随即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炼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去做搜索,你的任务只有找出小少爷然后带走他。注意符咒的反应,小少爷可能被困在结界里,除掉施结界的人或是媒介物品就可以救他出来。」喜多绪边说边将两手的衬衫袖口卷起,不止手掌上、就连手臂上也渐渐的浮出咒文,而且还在慢慢向上延伸。
一直到现在,炼才真正有着喜多绪真的和自己活在不同世界的体会,从大学开始,两人虽然就有所交情,但却几乎从不过问对方的身家背景,就像约好般、他们只想分享对方的『现在』,如果不是因为信一的事情,或许炼到至今都不可能知道喜多绪到底拥有什么样的过去。
「你……没问题吧?」炼直盯着喜多绪手上浮现的深黑色符咒。
喜多绪回给炼一个冷漠的微笑。
炼微一愣,他明白喜多绪的意思,刹时间、炼的脑海中居然冒出了喜多绪倒在血泊中死去的模样。然后他转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就算是少爷,咱们也不能容许您这么做!」
开始从四面八方涌入的修行者,第一排手持木杵、第二排使用符咒、最外圈则架好了降魔弓,包围三人。喜多绪知道这些人身手虽不弱,但在这道场的主持者尚未现身前,胜负实在是很难下定论。
「稍微、兴奋起来了耶。」牙说着,笑容在一瞬间变的残忍,他搓了搓手,就像是变魔术般的,他的左掌上出现的一道裂口,就像皮肤硬被扯开似的,鲜血淋漓的狰狞伤口,但牙却不以为意的将右手戳进左掌上的伤口中,缓缓的拉出了一把没有刀鞘的武士长刀。
由于那长刀通过伤口的关系,所以也被沾的血淋淋的,牙单手握住刀柄用力一甩,血滴喷上前排木杵行者们的脸。
那就像开战前的出吹响的号角般、那是个通知的记号。
布帛的撕裂声、野兽的嘶吼。
犬井的上衣先是被坚硬的肌肉绷紧、最后碎成破片,他的身体上覆盖着比防弹衣还要厚实的灰色毛皮、手部的指甲不断长长而且变黑变锐,在阵阵吼叫声中,他的身躯也变的比原本还要魁武两倍,最让人吃惊的是他的容貌!
那已经不是人类了。是狼、灰色的尖耳、猛兽的利牙。犬井大爪一扫、顿时两名符咒使者像纸人偶般轻飘飘的飞了出去。
狩猎开始。
喜多绪的手上没有拿任何的符纸,但是他双手碰触到的地方有着不同的变化,安静而流畅的动作却牵出激烈的惨呼,血的印记附着在他的皮肤上、他在人群中来回奔走,他本身就是符咒、最强的符咒!
土御门家族的最后纯系血统……
通过木造的长廊,炼突然狠狠的拧起眉,一丝血腥味钻入他鼻中,不是外头厮杀的味道、他很清楚自己嗅到的是谁的血。
「等会儿看到那小子,绝对要好好的揍他一拳。」炼哼声。
顺着如同引路者的气味,嗅觉已经强化到跟鲨鱼差不多的炼紧贴着墙壁移动着,他握着柯尔特手枪的左手同样也尽量靠近身体以便能对可能随时出现的敌人进行攻击,他在枪上也同样紧紧绑上了喜多绪给的符咒,这次他特别带了一盒六十发的子弹来,这比以前他办的任何案子所带的数量多上好几倍。这同时也证明这件事的危险度高于以往。
这道场的木造长廊与房间内的通道合起来对一般人来说简直就像个巨大的立体迷宫,但炼托灵敏五感的福,只要追踪着信一的血腥味走,一路上完全没有遇到陷阱,他虽然并不知道最终的目的地在哪里,但多少也觉得到自己正在前进的方向八成是正确的。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后,炼感受到信一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虽然在经过犬井的训练之后,以经能大约的控制自己对于鲜血的渴望,不过一旦想到信一可能已经受了重伤,心脏便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
用听觉确认过纸门对面并没有任何生物后,炼伸手将门拉开。映入他眼前的又是另一道纸门,但这次不一样的则是在门与门的接缝上悬挂的白色的结成辫子状的粗纸绳,并且每隔一段还垂下由长方形白纸拼成类似吊饰的东西。
由于这种东西常常出现日本电影的神怪片当中,所以炼有种似乎自己身在布景现场的错觉,但却又马上反应过来,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全部都『真的』,绝对不是毫无意义而随便摆放的。
「……这是所谓的结界?」
血气不断从门后传来,而且那后头似乎有东西在,如果不打开的话又怎么会知道门后藏了什么?炼随即从口袋中掏出瑞士刀,拉出刀片后集中精神将刀片抵住白绳下方,唰的下、白绳断成两截,静静的瘫在地上像巨大的蠕虫,但这时系在刀上挂环处的符咒却瞬间化为灰烬。
炼这才猜到自己刚才的几秒内历经的多大的惊险。若不是他体内的龙之血与喜多绪符咒承受了破坏结界必须承受的伤害,现在自己可能已经受了重伤也说不定。
他吸口气原想平复情绪,但没料到眼前封闭的门却突然往两旁自动退开,简直就像便利商店的电动门一样,因为在那之前并未感受到有人接近,所以着实吃了一惊,他动作敏捷的马上向旁边滚了一圈摆出防御姿势。
在与犬井训炼的三天内,因为无法在需要循序渐进的基础武术上下功夫,因此只得专注磨练一些精细的小技巧,加上有速度与其他感官的配合,炼进步的异常迅速。就算底子可能还是不如真正功力扎实的高手,但综合各种条件,多少增加了点胜算。
没有攻击。
炼凝神看清楚了房间内的情况:在房间正中央有个身着鹅黄中国服装……也许该说是旗袍的衣服的小女孩,女孩的眼神呆滞,无袖以下的白嫩手臂不停的晃动着,炼注意到在女孩的手下放着八张张黄色的符咒,她不断的变换符纸的位置,好像只有她正在做的这件事情是最重要的,没有其他的任何东西可以干扰她。另外、站在女孩身边有个脸上架着墨镜,身穿白色衬衫的男子,神情肃穆的直盯着炼这个入侵者。
炼也瞪着对方……不、应该是瞪着男子衬衫上的暗红色痕迹。引导炼来到这个房间的气味就是从那已干涸的印子上散发出的。
来宫升平。那个曾经把炼打伤的很惨的男人。
除了血气之外还有别的气息……大概已经猜到另一种气味是什么的炼,握住瑞士刀的手微微的颤抖着。
「……你对那家伙做了什么?」炼几乎是咬着牙问。
「少爷吗?」来宫毫无表情的问。
「……算了、若我叫你放那家伙出来,你应该也不会听吧?」炼伸直了握住刀柄的手,刀尖直指来宫的眉心。
「你是来带走少爷的吧。」来宫依旧直挺挺的站着,「少爷不能再逃走了。」
「同样的话我实在是不想再重复,不过你这种脑袋僵化的家伙大概不懂什么叫做人身自由吧?我敢跟你保证,那家伙绝对不是心甘情愿在这个地方的!」炼大声道。
来宫垂下头,低低的道:「我也知道少爷他……」
语音渐微弱,在连炼都已经无法辨认对方话语的瞬间,来宫已经朝炼冲了过来,炼由于仍举着刀保持距离的关系才未让来宫一下子近身。
来宫从袖口中挟出一迭符咒往炼射去,边缘如同刀尖般锐利的黄色纸张速度快的几乎发出呜呜响声!
『看的到!可以看到!』
炼瞪着从前方飞往自己的符咒,瞳孔瞬间变成鲜的红、如同新鲜的血色般,赤红色的眼,这是在跟犬井训练动态视力时无意间产生的变化。也许这间隔只花费了零点零几秒的时间,他以最小的角度在千钧一发间将所有的符咒闪过。

没有击中目标的符咒咚咚咚咚的刺进地板、天花板或是穿过纸门不知飞往哪去。
「你变强了。」来宫说了这么句,双手分别夹住两张比先前看过都要长的符咒交叉档在胸前。
「二刀流?」炼顿时想到了电影中的宫本武。他依旧把手臂伸直握紧瑞士刀柄采取攻守兼备的姿势,这是犬井教他的,当无法得知对手底线在哪里的时候,采取这种七分攻、三分守的姿势是最好的。
没有应话,来宫手上的长符简直如同长刀,当他出手时,每一挥舞都有劈空之声,炼知道自己的武器短实在是相当不利,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这回绑上符纸的刀应该可以伤到对方。一寸短、一寸险,但他自也有所谓的应对之法。仗着自己速度已经可以比来宫快一点的现在,他不断的在符咒与符咒之间的空隙左闪右躲,有好几次、符纸的锐利边缘仍旧是划过他的身体,但因为都以些微的角度逃开,所以并未产生致命伤。
以最小的动作闪躲也是犬井教的,这是为了不浪费无谓的体力而做的。犬井意外的是个相当细心的家伙,刚好炼也是做事严谨的人,因此在三天的时间里很和得来。
「死心吧,那家伙根本不喜欢你。」炼在一张符咒切过袖口时突然这么说。
「你、说什么……」来宫回应的中途又拿长符斜劈了两刀。
「他不会喜欢上谁的,他眼中只有自己的事情而已!」当一声,炼往上一下子架开来宫由上往下落的符咒。
(要永远……在一起……)
那个幻影又再度在来宫的脑海中浮现,张嘴说话的人是他的少爷天龙寺信一……不、形象变的模糊了……为什么!
咻的一下、来宫前额的头发被瑞士刀削落了几根,但他多年练武的反射神经让他马上往后避过了伤害。只是心神已经被打乱的他在不知不觉间却已露出了破绽。
「所以他从你身边逃开了不是吗!你已经被抛弃了都知道吗!真是个可怜的笨蛋啊。」炼展开狡猾又瞧不起人的笑容,虽然脸上及身上四周都有挂彩留下的斑斑血迹,但却自若的不断躲过来宫的攻击。
「少爷他、他说……要永远……」
来宫的力道因为炼的挑拨而变的更大了,但炼所算准的却是另一重点。
(果然不是我说的吧?)
「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已经因为炼说的话以及不时出现在脑海中,清晰与模糊的影像交替影响而动摇的来宫,在迅雷不及掩耳间,跃上空中并手上的长符用力挥下!
炼的手臂与肩头同时喷出大量鲜血,但他却勾起唇角。
『碰』的声音响起,同时倒下的是来宫,只见他瞪大着眼,单手压着腹部。大量冒出的血几乎将他的衬衫下半部全染成了丽的红色。那两张长符落在来宫身边,一离开他的手后,马上就恢复成普通柔软的纸。
「……不好意思用了有炸裂效果的子弹,要不然我不知道能不能胜过你。」炼左手食指依旧扣在柯尔特的扳机上,好一会儿后才缓缓把还充满烟硝味的枪塞进口袋里。
他刚才拼命的让来宫将注意力摆在自己右手拿的瑞士刀上,然后等待来宫被自己的话引的动怒分心,之后为了拿出藏起来的手枪故意让对方由上往下攻击,虽然自己也会受伤,但只要先把手与肩头尽量靠近来宫手握武器处,依照杠杆原理,越靠近施力点则作用力越小,因此炼的手与肩膀才没有整个被切下来。
最后、他在长符还嵌在左边肩膀的骨头中时,开了枪。
「幸好你不是真正的宫本武藏,要不然输的会是我。」炼望着倒在地上的来宫。其实从一开始他看到来宫使用长符当武器时就想到了,那长符的规格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一样长』,这是来宫的败笔之一,真正的二刀流并不是拿着两把一样长的刀,而是一长一短,当年宫本武的杀人技是先拿长刀架着对方的武器,之后拿短刀往敌人的腹部戳下去。
若来宫的另一张符短上那么点的话,也许真的可以把炼的肩膀带手臂整个砍下来也说不定。但那个也许并没有发生。
「……你说的对……少爷他,并不……喜欢我。」来宫喃喃的念着,「可是我还是……少爷在……亚弓小姐的结界里……出不来的……」
蹲下身、炼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放在来宫伤重的腹部上,那是喜多绪给的疗伤符。那符在碰触到伤口的那一瞬间,由最顶端的咒文开始逐渐消失了。不过也许是来宫伤太重的关系,所以咒文消失的非常缓慢,但出血量却已经马上变少了。
「如果你愿意再等那家伙一段时间,他会更温柔些……对你、还有其他人。」炼叹口气,转过身直接走向依旧移动符咒的女孩。
天龙寺亚弓,一个被自己的世界所封闭的女孩。
「可以请你让被你关起来的人出来吗?」炼对亚弓非常客气,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对个孩子、而且还是女性动手。
亚弓对炼的话毫无反应,似白玉雕刻而成的绝美双手依旧在符咒上来来去去。
炼并不生气,他伸手在亚弓面前招了招,她依旧没理会自己,用一种全然漠视的态度。炼感觉到那种漠视并非故意的冷淡或是讨厌之类的情感,而是真正的,这个女孩看不见自己、或者说她并没有把他真正的当成一回事,也许他就像这房间里突然出现的某个摆设,与她毫不相干。
一分钟后,炼对眼前的女孩下了判断:她极有可能是自闭症患者。
自闭症患者的右脑比左脑发达,因此对于数学、艺术等才艺有高人一等的才能,但在人际的沟通上却非常的薄弱。『规律』与『规则』是他们赖以生存最重要的东西。
她活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中,而炼现在要想办法打破那个对外封闭的世界,至少、他得想办法让她理会自己。
炼单膝蹲在亚弓面前,当他伸手想去触碰亚弓正在移动的符纸时,亚弓左手一挥,炼还没意识到自己发生什么事情时,身体就重重的弹飞出去,在快要撞上柱子之前,他忙将身子往下沉,好不容易才稳稳的落到地上。
他很快的爬起身,终于再度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对准亚宫的身体道:「把被你关起来的人放出来,否则我真的会开枪!」
亚弓缓缓的歪了下头,最后把头仰起看着炼,她眨了眨眼,又长又密的睫毛简直就像一对小刷子般,那大却无神的眼、细致的五官与信一有些类似,但她的手依旧动个不停,完全没有要遵从炼威胁的意思。
「可恶、」炼低咒了声,把枪口对准亚弓的右肩,扣下了板机!虽然发出碰的声响,但子弹却在飞到亚弓前方的十几公分处落到了一张牌上。
他抿紧了唇。绑了符咒的枪也没用吗!
精神越安定者所设置的结界效用越强,也就是说喜多绪的符咒依旧不足以对抗亚弓的防护结界。
但出乎炼意料的、这时亚弓却突然一脸厌恶的捡起了子弹往旁边用力扔远,嘴里还不住的念道:「好脏……弄脏了……讨厌……」
炼一愣,想起自闭症者最讨厌有人破坏他的规则,刚才那个掉落在符咒上的子弹,就是『破坏规则的东西』……心想这点倒可以利用的他再度举枪。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冒出,那声音几乎让他的心脏暂时停止了下来。
「巽位转干位!」
是信一的声音。但炼却只闻声音不见人。
「你在哪里!我要怎么把你弄出来!」炼叫道。
没理会炼的问话,信一的声音继续道:「干转离、离变坎!」
「胡说!干转震、震才变坎!」亚弓瞪大她那双无神却美丽的双眼尖叫道,手上原本在移动的符纸不小心歪斜了下。
炼明白信一是用某种方式来扰乱女孩,于是他继续朝亚公开枪,因为只要算准子弹会落下的地方、想办法让子弹掉在那些符纸上就可以了……
连续好几声枪响,只要子弹一落在符纸上,亚弓就会边尖叫边把它扔的远远的,简直就像在扫除时看到蟑螂的女高中生一样;而且亚弓的手一旦想继续移动符咒,信一就会开始继续喊着什么『坤转艮』或是『震转离』之类像咒语般的话,一听到那些,亚弓便歇斯底里的反驳,最后、她终于把眼前的符纸全部推散,然后哇啦哇拉的放声大哭起来。
「信一哥欺负亚弓……信一哥和别人一起欺负亚弓……呜哇……」
同时炼也停止了开枪。
「对不起,亚弓。」
炼回头,看见一张苦笑着的脸。那张柔美的五官上显示着各种情感……疲惫、以及放心。
红色的手指尖……还有那个气味。
「炼……」总算因为亚弓停止结界变换而趁机解咒逃出的信一发觉自己的手指被炼盯着看,马上一脸心虚的把手往背后藏。
炼举起手,往信一脸上挥去。信一闭上眼,他想起之前炼曾经说过如果自己再咬手指被他发现的话,就要赏他一巴掌。
没有感觉到痛,信一疑惑的张开眼,发现炼早已背过身去道:「走吧。」
「嗯。」
信一点了点头,才正要跟上,但刚才还嚎啕大哭的亚弓却边啜泣边说:「我要把你们关起来……全部关起来!弄脏我的东西、还欺负亚弓……全部都要……关起来!」
炼顿时觉得周遭的压迫感加重,好像有片无形的墙壁朝自己周围聚拢,但反观四周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完蛋了、我们被关住了……要解也不是不行,可是很耗时间,到时候万一亚弓搬救兵来就糟了!」信一说。他可以看见关住他们的东西、而亚弓因为生气而在他们身边下了会自动缩紧的结界,其实他怕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怕亚弓再度用之前的黑暗隔离……要是再被关一次,他可不知道下回有没有这么幸运能再度重见天日。
「这是什么!」炼问。
「拷问用的结界,会不断从四面往内缩,但时间很慢,直到被关在里头的人受不了招供或是被挤扁为止。」信一急急的解释。
「……四面……是吗?」炼稍微沉吟了下,「那上面呢?」
「咦?上面是没封起来,可是四周至少也有四五公尺高,跳不出去……」
信一话尚未说完,却被炼从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胸前,还来不及感到不好意思,身子竟然开始飘离地面!
「抓好我的手!」炼怕信一因为吓到而乱动,因此大声的警告他。
「哇哇、这是怎么回事?炼你为什么会飞、」信一听见有东西大力拍击的声音,稍微侧头一看,马上就发现一对比两人张开手臂还要长的巨大蹼翼挥动着,先是冲破了屋顶,木造的天花板以及屋瓦伴随灰尘一起哗啦哗啦的掉落、等飞出了屋外后,每拍一下、两人就又升高几呎。
「逃出去了吗?」炼边问着,又不放心的飞高了些。
「嗯嗯、已经够了,可是为什么炼会有翅膀呢?」信一低头向下俯瞰,「啊、该不会是其实你以前就有,只是隐瞒着没告诉我吧?好小气喔!」
「……要不是我现在抓着你,我一定会从你脑袋上狠狠敲下去。」炼冷冷的说。他随即又问:「刚刚你跟那小女孩叽哩咕噜在念什么啊?为什么她会突然那么歇斯底里起来?」
「是八卦的方位呀,她困住我的结界是可以使用方位的变换来防止我在里头解咒逃走,不过这三天以来我已经把偷偷把她所有能变换的规则背起来了,其实要论解咒速度、我当然是还及不上亚弓,但是我故意把背起来的顺序全部都改成了前一个或是后一个,若我只是乱说一通她自然是不会理我,但若是似是而非,像她那样把规则当作性命来看的人一定会非常生气,加上你又把她宝贝的符咒弄脏了……说老实话,我跟亚弓认识这么久,可还从来没看她哭过,而且她刚刚说的那几句话,可是比她以往一个月内说的话还要多呢。」信一笑嘻嘻的说道。
炼应了声,然后也低头往下看。
「……蛇。」
「是朝仓武!」显然信一也注意到了在中庭扭动的巨大身躯,「为什么他在这里!也是来抓我的吗?」
「不、他是喜多绪叫来的帮手,反正你等会儿少靠近他,还有那个手拿长刀的和狼人是伙伴。要下去了、总之看情况撤退!」炼说完,咻一下的地面俯冲,准备加入那已经一团混乱的战局。
喜多绪喘着气,身体的疼痛以及酸麻让他的意识开始涣散,附着在手上的咒文已经逐渐恢复成原来的符纸模样,随即一张张剥落飞散。
「呼、呼……呼……」犬井灰色的厚重毛皮上已经吸了不少血,有自己本身的、还有更多别人的。
「你还好吗?犬井君。」牙犹如美丽战神般的依旧自若挥舞着长刀,几滴红色液体喷溅在他那看似天真无邪的脸上,透出诡异的违和感。
「你注意你自己就好!」犬井说着,张嘴咬上一个行者的肩膀,然后用力甩了出去。
在喜多绪摇摇晃晃,即将倒下去之际,一只手伸了过来,很快的撑住他的身躯。
「这么快就不行了,那么之后你要怎么应付我呢?」
让喜多绪感到全身战栗的沙哑语调在他耳边响起,他张了张嘴,却疲累到连句话都说不出口。
在炼与信一从天而降加入战局之后,原本已经稍微不支的犬井等人则再度强打起精神,行者的人数到现在已经锐减到只剩十几个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朝仓驱使帝王蛇不断的把人咬住然后甩出去,因为力道之大,所以有些人在被抛到办空中时,身躯因为碎裂而由天上洒下血雨与肉块。
「好棒的祭典哪!」朝仓兴奋的望着自己造成的血腥场面。
朝仓喜欢杀戮,战斗让他感到喜悦,也只有他的攻击是毫不留情的。当然喜多绪知道这点,他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才让朝仓过来的,朝仓的狠才能够逼着自己不要回头。
「怎么没看见你的宝贝弟弟?」朝仓边露出狰狞的笑容问。
喜多绪靠在朝仓的手臂上暂时休息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能开口说话,「花火……他……不在最好……省的遇到你这种……怪物……」
「没关系,等我找到之后,一样会解决掉他。」朝仓的喉咙中发出特有的嘶嘶声让喜多绪皱了下眉。
「差不多了吧?」用足技扫过一个人下盘,信一回头对炼喊道:「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呀!」
削断朝自己飞来的符咒,炼将翅膀用力一展飞往空中,伸腿踢向对方门面,他回道:「这事你得问喜多绪,我的确是来找你的没错,但另一方面却牵扯到那家伙的家务事!」
「……阿武……你帮我说……已经、可以了……回去吧……」攀住朝仓的肩膀,喜多绪现在连大声喊叫回话给有点距离的炼都办不到。
朝仓哼声,然后大喊道:「喜多绪先生说,要杀个片甲不留!」
「朝仓、你、」喜多绪一急,双腿一阵酸软,差点整个人跪了下去。
「真的吗?」信一看向炼。
炼只摇了摇头道:「收工吧。」
喜多绪总算露出微笑,刚才他可一时忘了炼的听力是常人数倍这件事。
朝仓眼见没戏唱了,只慢条斯理的召回帝王蛇,反正今天也打的够本了。
牙与犬井听见炼这么说,也都住了手,然后保持着防卫姿态往门口的方向退去,想是对方也已经精疲力竭了,也就没有穷追过来。
在那之后,朝仓把喜多绪粗鲁的扔上白色丰田Crown后座后,只丢下了句『我之后会去找你拿酬劳的』,然后人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回程时由信一开车,炼坐副驾驶座,由于炼着周遭充斥着血腥味,所以精神上还处于有些亢奋的状态。至于后座的三人,牙只是安静的望着窗外的景,依旧是面露微笑的、喜多绪已经累的不**型,摊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至于恢复人类型态的犬井应该也很累了,头低低的垂着,也许已经睡着了也说不定。
信一紧握着方向盘,转头对炼快乐的笑道:「我回来了哟!」
炼轻呼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后才缓缓的说:「欢迎……回来。」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