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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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的牢笼』应该就是指这样吧?
信一摸着周遭一层无法用视觉察觉,但却确实存在的物体,由这种透明物体所做出来的空间,依照能见范围,大概有五、六平方公尺。再说的专业一点,这空间叫做结界,用途可以拿来隔离外界对自己的侵扰、或者反面利用:把什么东西给关进去。
现在的信一就处于这种状态,而且还是被关入最坚固的结界当中,不但被困住,而且连结界外的所有视线都被遮蔽,因此除了结界内的木头地板能看见之外,再望出去就是永无止尽的黑暗。
他该庆幸自己并没有幽闭恐惧症,否则在这种四周漆黑,而能见之处却又什么都没有的环境下肯定会抓狂。
从刚才他就不断的试着想将这道结界解除,但似乎没办法,这点体认让他有些惊奇,他明白自己的力量到哪种程度,就算是千年传承的封印他都自认有方法可以解开,所以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结界设有很多道,需要按照顺序才能打开,就像开保险箱的组合密码一样,知道就很快,不知道就得慢慢试;第二、结界的强度取决于设置者的精神安定度,由于设置结界不需要太困难的技巧,所以越单纯的人反而做的越好,因此这个结界设置者的精神安定度比自己高。
那么、二选一……信一摸摸口袋,一个铜板也没有。唉、想掷铜板都没办法。
「很好……手机被没收了……唔、其实在结界里应该是没办法打手机才对……」信一自言自语道,然后他突然把手伸向自己的嘴,但这次并不是要咬,而是从嘴中掏出个东西。那东西被卷成细条的管状,他用指甲拆开它,那是张道符。在他被来宫带走后的路上,他就料到之后身上所有东西都会被搜的一干二净,因此就做了预先的准备。
他把道符挟在手中,那又薄又卷曲的干净黄纸瞬间伸展开来,他咬破食指让血流出,接着在黄纸上画了个眼睛的图案。接着他将符纸**他所无法看见的黑暗之中。
「如果是什么都办的到的龙之血,就请回应我吧……『替视』!」信一将眼睛闭上,试着将精神集中在符纸上,原本『替视』法是用在利用小鬼们去勘查什么用的,意思是将精神与小鬼的意识取得同调,所以小鬼所看到的东西就算距离再远,操纵者也能清楚的看到,但在这个结界里无法召唤鬼神,因此信一只好利用能穿越结界的符咒来代替小鬼,他要知道设下这个坚固结界的人是谁。
模模糊糊的,信一看见了影像……其实并不能说是看,因为他眼睛是闭上的,影像是由符咒上具有术力的鬼眼直接传达到脑中。
「啊……是她,难怪解不开……」信一喃喃道。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所出现的是个眼神呆滞的十三、四岁小女孩,身着鹅黄色的旗袍,旗袍上还绘着八卦的图案,她正拿着好几十张道符放在地上不断的变换。
不是二选一的题目,而是一箭双雕哪。信一缓缓抽回道符,心里打着盘算。
信一是知道那个女孩的,她叫做天龙寺亚弓,他的堂妹。只是亚弓并非正常的孩子,她从很小的时后就几乎不说话了,她与周遭的一切简直就像有结界隔开似的,她漠视着除了感兴趣以外的所有东西,就某种状态来说,她是个比信一更高竿的天才,因为她几乎都与外界隔离而只浸淫在自己所专注的世界,所以能够异常专心的钻研一件事。
如果以现代医学来解释这种症状,简单来说就是自闭症。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亚弓不断的利用符咒的移动来改变结界的结构,使信一的解除速度赶不及结界的变化,另外、她的专注力是信一的许多倍,这么一来要破坏这个结界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信一叹口气,往地上一躺,身体呈现大字状。
他开始想念起炼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冷冷的声音还有……保护自己的那个挺直的背影。
原本是打算先假装回来一阵子,之后再想办法逃掉,但现在有两个难题在,一个就是设下困住自己结界的亚弓,另外一个则是变的异常厉害的来宫。
「怎么办呢?炼……」信一虽然是这么念着,但看起来却没有很烦恼的模样。
他甚至露出微笑。
有鳞片摩擦的声音……龙,就要觉醒了。
「你好,敝姓牙。」
就像个乖乖牌优等生般,穿着遮住半个手掌的长袖白衬衫,来访者从同样白色卡其裤口袋中摸出名片递了出去。不过对象并不是喜多绪,而是冷眼躺在沙发上的炼。
瞄了眼名片上的字『美丽生活公司副社长牙
柚时』,炼终于好好的坐起身来,接过名片道:「特别跑到别人家来找我,不嫌麻烦吗?我在网路上登有事务所的电话号码,同样也有地址,要找我不难吧?另外站在你后面满脸不高兴的家伙是你的保镳吗?」
果然看本人跟看照片的效果差很多,近看牙柚时,那种过于可爱的相貌与天真系笑容却配上那样高高在上的头衔,若不是炼已经先查询过他的资料,说不定会直觉的认为这是一场可笑的骗局。
炼边说着有点刺耳的言语,将视线越过牙不高的肩头,来访者除了牙之外还有另一名,那人挂着张『显然在生着闷气』的脸孔。如果说牙的长相是天然可爱型的,那么这位就是带着据傲神情的俊秀。
「不好意思哪,我是洗衣店的员工,可不像那家伙一样有钱印名片跟你交换。我姓犬井,犬井琢己。」当然知道炼口中『满脸不高兴』的人是指自己,犬井维持着自己一贯的冷淡的语气报上自己的名字。
「洗衣店的员工跟大公司的副社长?这种组合倒奇怪。」喜多绪插口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又不是相亲,交朋友也要门当户对才行啊?」犬井冷冷的顶回。
「你们是朋友?」喜多绪这回可真的惊讶了。
「要不然我干嘛吃饱撑着没事干陪这家伙来这里,今天不是我轮休,我还得跟店里请假咧,回去八成又会被念一顿。」犬井喃喃的抱怨着。
虽然态度不客气,但比起挂着让人猜不透笑容的牙,炼还比较喜欢犬井这种直率的个性。
「好吧,那……找我有何贵干?」炼问。该不会是知道了自己受喜多绪委托而查了牙的资料的事情吧?可是、自己所取得的资料到目前为止是连记者动点脑筋都可以查出的范围呀。
「你们两位坐下来吧,光站着说话怪难受的。」喜多绪不愧是名律师,手一比就秀出风范请牙与犬井坐下。因为对方并不是客户,因此直接在二楼的客厅招待。喜多绪并不刻意掩饰打量牙的目光,若这家伙跟人体实验的事情有关的话……「叶罗,去泡茶。」
站在律师身后的叶罗点了个头,动作安静的离开了客厅。他懂得喜多绪的语气,那种刻意低调的音调是叫自己暂时不用在场。
牙随即对炼漾出更可爱的笑容道:「我是代表公司来挖角的,我希望明山先生能为我工作,先前是我的不对,那群没脑袋的家伙只知道暴力是解决事情的途径,我并没有让他们用如此粗暴的方式去做,真的很抱歉,请明山先生务必谅解。」
但牙客客气气的一番话却只让炼对他更加堤防罢了,因为无法得知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因此只得更加谨慎的应对。
在炼将说话之际,犬井却抢先开口并瞪了牙一眼。
「那是你的一贯手法吧?太弱的家伙完全不在你考虑的范围之内。」
然而受到这样的指控,牙却只维持刚才的可爱笑容道:「犬井君,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不懂。」
「不好意思,我希望牙先生能正确的说明来意,否则我不认为有谈下去的必要。」炼的意思自然是『请说重点!』
「当然好,不过请容我拿个东西出来比较好解释……」牙在征求同意时,炼稍微点了下头表示可以,于是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类似PHS的东西,他按了几下按键后,那机器却发出了哔哔哔的连续响声。牙把机器递给炼后道:「请看萤幕,上面有三个在闪动的红点对吗?那是指我们……我、犬井君、还有明山先生你。」
「热源追踪器吗?但为什么跟我们待在同一个房间的喜多绪没有出现反应?」炼盯着机器萤幕上的平面图、缩小比例与座标,确定显示范围是在这个房间内没错。
「不、虽然构造有点像,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它叫『异能者追踪器』,能够靠着这个找到大部分的能力者,我们这些人的波长跟一般人类不同,在我们的身体周遭能产生一种类似放射线之类的粒子,当然不是真的放射线,也许那是地球上从未被发现过的一种元素,目前我实验室的人还在针对这点研究中,而这个追踪器则是根据设定好的波长来追踪符合资格者的所在,至于为什么喜多绪律师会不在这个追踪器上,这点就不言而喻了。」牙解释道。
「异能者……吗?你和犬井都……」炼眯起眼。这么看来,牙是位于异能者集团的上层,而他来找自己……他说是『挖角』,也就是要让自己加入他们罗?
「嗯、犬井君,不介意秀一下吧?」牙笑咪咪的转头对犬井说。
「我不要,衣服会破掉的。」犬井看起来更不高兴了。
「手掌就好。」
「真是强人所难,又没有演出费可拿……」显然犬井很不情愿,但却又没办法违逆牙的意思,只得把右手伸出,先是握拳后再伸展开,渐渐的、手背上长出了大量的灰色毛发,指甲也变的又黑又长,在变化的部分肌肉特别发达并且浮出青筋……
这绝对不是人类的手。
「这是魔狼之手,犬井君是狼人喔。」
「别什么狼人不狼人的,我只是基因跟一般人有点不一样而已!」犬井马上抗议道,灰茸茸的手也一瞬间恢复成原本正常的手。
炼微张了张口,但终究没说什么。但喜多绪却忍俊不住,哈哈笑了出来,「炼、你找到同伴了!」
「啥?」看到喜多绪笑得很夸张的模样,犬井瞪着眼。
「那你呢?」炼假装不在意犬井生气的样子,改转向牙问。
「唔……我的能力啊,要在一些条件下才能发动,现在是用不出来的。」牙笑道。
炼观察一旁犬井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看来牙说的应该是真的。
「好吧,那么若我答应牙先生你的邀请,会有什么好处?」
这句话一出口,喜多绪直觉的感到不对劲,自从跟少年帮派脱离关系后,炼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办事,也曾经有几家公司看中他撷取情报的能力想邀至旗下都没成功,甚至连谈条件的馀地也无,可是这次怎么……
啊、该不会……
「像明山先生这么有能力的人,我们公司当然不会亏待你罗,只要你答应的话,只要是美丽生活公司的资源你都可以随意的运用没有关系,不过、我们公司要签终身契的,一旦答应了就不可以半途退缩,当然我也知道明山先生原本就有工作,我不会要求你别做,只是在我需要用到你的能力时,我所委托的事情得最优先处理。」牙听出炼的口吻似乎是有意加入,自然是很快乐的解说道。
「牙先生,你的公司……或者可以说你,找上有能力的异能者然后全部归你所用,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吗?」炼严肃的问。
「因为我想当王啊。」牙用一种有些轻蔑的态度很快的道,「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统领,而异能者当然也需要一个能将各方人马都统合起来的人不是吗?明山先生,所谓的『眼光要放长远』这句话应该知道吧?看现在这种情势,觉醒者的数量八成会继续增加,只要有人觉醒,大部分都会引发一些特殊事件,在过不久,我们的存在一定会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到时我们这边若已经准备好充分的力量就有跟各方谈判的筹码,若每个异能者都只顾自己出风头而呈现一盘散沙,说不定会演变成中古欧洲当时『狩猎魔女』的惨况喔!」
炼注意到犬井听着牙的一番话,却露出有些难过的眼神。
「还有,其实所谓的狩猎行动已经开始了,有些自认为血统纯正的傻瓜把我们当成什么妖魔鬼怪看待,稍微一遇到以自己的理论无法解说通的事情就硬要将他们僵化的价值观套在我们身上,随随便便的就动手……算了、不说了。总之明山先生也要小心一点。」牙说完,这回的笑容是带着嘲讽的。
「……牙先生,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吧?」喜多绪不可能笨到连牙的意有所指都听不懂,所以也挑衅般的回应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挑这里为与明山先生会面的场所呀,要是律师先生你只是普通人的话,我们怎么可能还在这里谈起这么有趣的话题呢?不过……喜多绪先生是个弃子吧?说的明白点就是虽然知道我的计画却也无法做什么的人,这件事情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需要异能者。当然、以人类的才能来算,喜多绪先生是非常杰出的,如果以后本公司遇到什么这方面的麻烦,也许会来麻烦你也说不定。」牙的语调虽温和,但内容却一针见血。
「唉……说的可真狠。」喜多绪无奈道。的确,自己在土御门家除了表面的身份高外,实际上一点也不受尊重。
「……好,我答应你。我愿意加入。」炼把双手交握放在膝上,炼看似慎重的做下决定。其实他现在的脑袋很混乱,也知道现在的做法就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就算飘过身边的是稻草也抓一样。
如果能……
「明山!」喜多绪反射的想阻止炼。他到底知不知道跟牙订契约的后果,之后绝对只有『麻烦』两个字!异能者与古老灵术流的争端以及逐渐浮上台面的奇异事件,要是被这样的洪流卷入其中,可不是随便说跑就可以离开的。
「没关系,就算尸骨无存我也要带那小子回来……如果那小子不愿意见到我死的话,那么我应该会活着吧?」炼笑道。「如果能动用美丽生活公司的资源,胜算会比较大。」
如果不是为了这种原因,他怎么可能会加入这种像是买了绝对会被死死套牢的股票般的组织。
「不好意思,请容我插嘴问一下,明山先生的目的似乎在一开始就决定了,请问可以告诉我吗?也许我可以帮上忙……对吧犬井君?」牙优雅的笑道,然后转头征询犬井的意见。
「关我什么事!爱怎么做就做呀,反正我也管不了你。」犬井冷漠的说。
「还是得先问一下呀,因为如果我动手的话,你绝对不会丢我一个人不管的嘛!」牙眯起眼笑,而犬井的表情亦发难看。
喜多绪在一旁猜着,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关系。犬井乍看之下不太爱理人,但实际上却意外的率直,而且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处处护着牙;至于牙……到目前为止即使温和有礼,但全身却好像被一种吊诡的气氛给包围住似的,无法看透。
「明山,你要让别人对付我家?」喜多绪不可思议的问。「而且还是当着我的面?」
「你在乎吗?在我感觉,你似乎恨不得亲手把它毁掉。」炼静静的说。
喜多绪抿起唇。他对于土御门家的性质的确是恨之入骨,包括对于母亲的伤害、父亲出走的打击、自己这副破破烂烂的躯体,还有各种的痛……
但土御门家还有花火,他唯一血亲的弟弟。若自己容许炼对付土御门家,那么就算背叛了花火。
「何不做你想做的事?」炼淡淡的问。
「不要说服我!」喜多绪怒道。可恶、炼这家伙想让自己参战吗?
「那是你自己的决定。」炼说完不再理会喜多绪,迳自转向牙道:「有个家伙被绑架了,我必须把他带回来,只是对手不容易对付,当然若你们能帮我最好,或者就让我一个人做也行,当然我会用到美丽生活公司的一些资源,不管如何,请多担待。」
牙微微一笑道:「既然已经是我这边的人了,就不必跟我客气,那个被绑架的人是?」
「『树斗信一』,也许你在调查我时顺便也查了他的底细,他的本名叫做『天龙寺信一』。」炼轻吸了口气又道:「绑架他的有两伙人马,一边是土御门神道、另一边则是天龙寺本家。」
「天龙寺信一……就是那个传说中有着特别能力的失踪少爷?难怪各方人马要争夺呢。」牙轻抚着唇。「不过我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毕竟不是异能者。」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原本只安静待在一旁的犬井突然这么问炼。
「如果不重要的话,我现在应该在电影院看片子而不是在这里跟你们说话。」炼回答。
犬井不再说话,他用眼角瞄了下身旁的牙,随即又将视线转移假装在看别处。
「我们的力量,如果要用来对付那些传统术者其实是可行的,因为我们的力量并不具有专一性,还可以随着本身的强度自我进化……这样说你可能还不太能理解,不如请明山先生亲自跟我们跑一趟,因为等一下我还有公司的事情要做,不便陪同,所以犬井君……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在炼的耳中听起来,不知为何,牙在说到『犬井君』的时候,会刻意用一种带点什么意思的音调去叫唤着。

「那要给我打工费喔。」犬井嘀咕道。
「可以啊,自己去会计部报名字,要领多少都随便你。」牙笑嘻嘻的拍拍犬井的肩,然后站起身对喜多绪道:「那么……律师先生,我们就此告辞啦,若是先生有要买我们公司的产品,一律八五折优待喔!」
回应牙的笑脸,喜多绪仍处于不高兴的状态,「就算牙先生有事情要委托我,我的钟点费也不会算你便宜的。」
牙闻言只是露出一贯的招牌微笑。至于犬井还是一脸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表情。
「喜多绪,你的事情我会尽量办好的。」炼起身,对喜多绪道。当然他的意思是,刚好有了正大光明接近牙的理由,趁此机会应该有办法做出深入的调查……关于『人体实验』的部分。
「那就有劳了。」喜多绪淡淡的回道。
在叶罗送所有客人都离开律师宅后,喜多绪一脸疲累的摊在自己那个高级小牛皮造的沙发上。他感叹着明山的身体真好,受了那么重的伤却只休息一下子后就好了……如果不是那个符咒的效力使炼身上的伤口愈合受阻的话,绝对可以恢复的更快。
「先生,你没事吧?」叶罗体贴的把早已准备好的湿毛巾交给喜多绪。
喜多绪苦笑了下,接过毛巾擦脸。接着他对叶罗道:「不好意思,叶罗、帮我把我的手机拿来一下……在那边的西装口袋里。」
叶罗走到衣架旁,伸手从喜多绪的西装口袋中掏出一支深绿外壳的手机,然后再度走到喜多绪身边,恭敬的将手机递给他。
「谢了。」喜多绪接过手机,稍微把玩了下。液晶萤幕上的电子钟显示着十七点二十六分……他知道自己是该做个决定,可是……
突然、他的手指一阵酸软,碰的一声手机摔在地毯上,他望着自己的手发愣,指尖在颤抖着……居然、已经连个东西都没办法握好吗?这个该死的身体!
叶罗蹲下身替喜多绪捡起手机,然后好好的塞进律师手里握紧道:「先生一定是太累了,我现在就去弄晚餐。」
不是没注意到叶罗难过的眼神,喜多绪只是选择无视。
在门被带上后,喜多绪缓缓的在手机上,输入了那个,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的那个号码。
铃响了两声,随即被接起。
「……是我。」喜多绪静静的说。
『我知道,你好吗?秀司。』低沉沙哑的语调中,夹杂着那个人特有的嘶嘶呼吸声,还有一种类似嘲讽的轻笑……不过喜多绪知道那种嘲讽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那人嘲笑着世界上其他一切。
从以前到现在,一点都没变。
「我很好,阿武。」喜多绪回答。他有种冲动想把电话摔向远处,并再也不要听到那人的声音,但从以前开始他就在乎那人在乎的要命,是的、他的『敌人』。朝仓武。
『说谎的吧?好的话就不会打过来了。』又是一阵轻笑。
「帮个忙吧……」喜多绪努力不让声音变的软弱,但他自己也知道绝对骗不过朝仓。
『我要代价。』朝仓说了简短的说。
「我知道,条件随你开……在我容许的范围下。」
墨绿色的机壳所连接的彼端,再度传来了那个,以取笑这个世界为乐的声音。
「明山先生也想变强对吧?」
犬井在与明山并肩走了一段路后,这么开口问道。牙因为公司有事所以先走,所以就由犬井留下与炼说明状况。
「其实我不太懂你们的『变强』是怎么一回事,对我而言,只要是技术上的进步和装备的改良都包括在『变强』里面,像科技都已经这么发达的现在,所谓**本身的强度已经不是这么重要。」炼按着自己的想法很老实的说。
「一开始,我也曾经这么想过。」犬井说话的时候,眼神远远的遥望着。「不过后来我才深切的认知到,我们的存在是多么的奇怪……鬼神有鬼神的世界,而能够利用鬼神的力量来行事的则是像喜多绪先生那样的人,他们可说是异界与现实世界的接触点吧?那么我们异能者到底算什么?人类的终极进化型态吗?所谓的进化是为了生物为了适应环境而反映出的变异,那么也就是说,我们周遭的环境已经逼着人类作出『这样子的进化』了吗?如果没有这样子的『进化』,人类就会渐渐的步向毁灭的道路吗?或者……我们只是那千万分之一的『错误』?维持普通人类的型态才是正确的,而所谓的异能者是人类进化史上的其中一个小小分歧点。明山先生,你看过大百科上面的地球物种进化图吗?」
炼点了点头。那是小学时老师规定的必读物,他还记得那些像树枝般弯弯曲曲往上延伸的红色路线。
「那么、最高等的哺乳类就是人类了,能够延伸到最后并存活下去的,红色的线就会爬到时代的顶端,而绝种的物种则会在那之前断掉,那么……就这样下去的话,会先断掉的到底是什么呢?」犬井有些自嘲的问:「是我们、还是人类?」
「不能和平共存吗?就某方面来说,像喜多绪那样的家族不也延续了好几百代与一般人共存,只要稍微把我们的立场换成跟他们差不多的话……」
「那是不可能的!」犬井先是马上反应道,但随即又低低的说:「不……我的意思是……很难。」
「我知道,我们欠缺那种灵术家族的某些东西……传统、还有势力。我猜牙先生现在所积极想建设的就是一股能跟传统对抗的潮流。」炼抿了抿唇,「这么说起来的话,牙先生这么做倒是为了我们这群人好……」
「是不是好处我不清楚,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柚时……嗯、牙他其实憎恨着所谓的异能者……」犬井的眼神透出些许难过,不过还是那张崌傲的表情。
「咦?」
「反正有点原因……」犬井稍微晃了下脑袋,表示不想提这件事。「总之、明山先生想去搭救你重要的人吧?那么绝对要变强才对。」
「这点我当然很清楚,只是不知道在短时间内该往哪方面去进行。」炼也没有固执的追问下去,他有点预感自己应该能跟犬井这人交朋友。他觉得犬井跟自己有些类似,不管是个性或是对事情的看法上。
至少比起牙来说,犬井是个比较能让他放心的家伙。如果这点也在牙的算计中的话,那么他还真算准了。
「那就来特训吧。」犬井停下脚步道。
没料到犬井居然会说出这种类似少年漫画中教练对社团成员说的话,炼只是眨了下眼表示疑问。
「我常常试着在训练馆锻炼,锻炼变化前或后的自己……」犬井的语调很低,有些类似自言自语,「如果不常常训练的话,我会害怕自己无法活下去……我不想成为被这个世界我淘汰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变成这种奇怪的身体之后,脑袋里总会有这种不变强就只有毁灭的想法……还有、我也想保护一些东西。」他低下头,好像有点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不好意思。
「既然有这样子的力量,那么就用吧……你是这个意思吗?」炼微扯起嘴角。
「我只知道,要保护什么东西就得拼命去做。」犬井再度抬起头,然后望向远处。
已经是第三天了,信一被囚禁的地方也从原来有着木制地板的房间换到了有整间的套房,虽然说设备变好了,但不管是窗外还是门外,所有能对外开放的通道全部设了结界。
「不会真要把我困在这里一辈子吧?」信一抱着膝坐在椅子上,这个空间是个连阳光都照不进来的地方。
结界有分完全跟不完全两种,而困住信一的结界是所谓的『完全结界』,也就是说,这里是另一个次元,若在这里头,基本上要与外界取得联系是不可能的,不过信一却有办法稍微的在这空间中弄出一些干扰使的这封闭之处多少会有点缝细……但却也仅止于此,毕竟亚弓的精神稳定度与技巧都属最上层,要他开出一个足以让人通过的裂缝是无法办到的。
不过,待在这里的三天内他可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在他脑袋里的某个计画逐渐成型,加上不知为何,似乎从身体深处缓缓溢出的力量……每当什么都不想的时候,那样冰凉冷酷血液就流动着,通过血管的每一处、从所有的毛孔释放。
咚咚、咚咚、通过心脏的血也像在鼓噪着即将来临的觉醒时刻。
信一并不觉得难受,以往他多少还会抗拒着拥有强大力量的自己,但在被囚禁的现在,他已经生气了,要他毁了这里也好、把所有人杀死从这里出去也罢,他觉得现在的自己似乎都能狠下心做到。
是否受到龙的影响,或者、有那样子残酷想法的家伙,其实才是真正的自己呢?
信一把手指塞进嘴里咬了好一会儿,看见有红色的液体落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在啃着指甲边的肉。
「不安……?」信一微微着张开嘴放过自己残破的手指,沾着红色的唾液丝线从手指黏至唇边,几秒后才断去。
都已经下定决心要毁了天龙寺本家了说、可是如果毫无犹豫,又怎么会出现这种行为?
「趁炼不在这里……多咬几口吧……」说着,他再度把手指塞进嘴里咬个痛快。
突然、他注意到门把转动,信一并未把口里的手指拿出,血从嘴角淌下,他专注的盯着那张出现在门口的脸。
熟悉的脸、但却陌生的人。对方是来宫升平。
有那么一瞬间,信一似乎看见了从墨镜后方透过,来宫的担忧眼神,不过却又变成了疑惑。疑惑?为什么来宫会用那种疏离的眼神望着自己?
「少爷,别……」来宫看着从信一嘴旁流下来的血,想阻止、但却又停滞不前。
「你还认我这个少爷吗?」信一冷冷的问。好奇怪,以前的来宫不是这样子的,以前的来宫是个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可以保持平静的态度,可是现在的来宫似乎……
很混乱?
「少爷……您为什么要背叛我……?」来宫推了推鼻梁上那只架着的墨镜。
「你说我背叛你?我可不记得我有跟你约定过什么,当初你助我逃出本家,我当然是心存感激,但你现在又莫名其妙的逼我回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信一恢复以前天龙寺家小主子的态度。在『外面的世界』中生存的树斗信一与在『这里』的天龙寺信一,简直就像两个不同的人……而这点,也是信一自我厌恶的理由之一。
「少爷说过……要永远在一起的……不是吗?」来宫喃喃自语着,他的嗓音中,包含着无限的恨意。
「我说来宫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呀!我可没对你说过这种话!」信一越来越搞不清楚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甚至怀疑起眼前的人是不是真正的来宫……不过、他可是跟来宫从小一起长大的呀!怎么可能认错呢?
「少爷说过的……」来宫说着,缓步朝信一靠近。
信一没有逃,他想知道来宫到底怎么了,有许多疑问都得不到解释,包括来宫的胡言乱语、还有他消失的灵力……以及为什么来宫使用的符咒是土御门流的东西……
信一微微的张开唇,在来宫抚上他脸颊的同时,自己主动吻上来宫,舌缓慢的交缠着,来宫的手从信一颈后往下移,在移到腰部时稍微的扯出衬衫,随即便窜了进去。
没错、这种太过温吞的爱抚、轻柔的动作,还有胆怯的吻,是来宫没错……信一稍微侧过头凑近来宫耳旁,「哪……来宫……我是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要永远在一起』这种话呀……」
「说过的……是在……咦?是……」来宫停下了动作,虽然想马上回答,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根本就没有说过吧?」信一露出微笑,用他仍旧带着血的手指把来宫笔挺的衬衫钮扣拆开,红色的印子沾在白色的布料上显的怵目惊心,但来宫似乎不以为忤,他也许还在思考着,信一到底有没有对自己说过那些话。
「有……说过啊……少爷……」在信一啃着来宫的颈项时,来宫发出一种近似悲鸣的声音。
「唯一有做过的,只有这种事吧?」信一在来宫怀中,偶一扭动着身躯,该怎么做会让男人舒服,他很清楚。以往在天龙寺本家,碰他的家伙可多了,然后利用他们的迷恋来换取东西,比如一些在本家不该出现的『违禁品』……酒、杂志、随身听……
只要稍微作出可怜兮兮的姿态,然后说声『我想要』,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东西,几乎都可以到手,过了很久之后,他才意会到,自己的这种行为已经有了个专有名词叫做『援助交际』。也就是、拿**来换取爱之外的东西。
当时的他所在乎的只有自己,所以不管是谁他都从不放在心上,有时候明明都睡过几次了,却仍旧不知道对方叫做什么名字。
对他而言,谁都一样。是的、那个时候。
「少爷……」一些模糊的片段在来宫脑海里闪过,跟信一有关的回忆、那唇……一开一合的……『要永远在……』「啊啊啊!想不起来!」他挣扎道。
「果然不是我说的吧?」信一现在的表情是冷艳的,虽然看来是被来宫压制在身下,但实际上握有主导权的人是他。
「那么是谁……呢?少爷、我……」来宫痛苦的喘着气,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破碎散开,却怎么也拼凑不回来。
「够了、来宫、够了。」信一单手环绕住来宫的颈子,「我答应你,如果这回我还能出的去,我一定把你一起带走。」
「少爷不能再逃走……」来宫马上道。
「这话又是谁说的?」信一问。
「这……」来宫一时又答不上来。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的记忆到底是哪理出了问题?之前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一回想起来却好像根本就不是那样。
「算了、继续吧。我很久没做了,你要温柔点。」信一微笑着,伸手摘下了来宫的墨镜扔在一边,「不要戴这个,接吻时会撞到。」
「嗯……」
信一很明白自己对来宫并没有那种特别感情的存在,就如同一年前的安慰与现在不过都是安慰罢了,但自己与炼等人相处了那么一段日子,他学着去在乎其他人,练习坦率的说出想要的……如果、如果能出去的话,他想跟来宫再一次的交往试试看,也许他会更加的在乎来宫,若能成为亲友的话就太好了。
右眼没有瞳孔。来宫的右眼是全然的白,比血还要让人恐惧的苍白。
信一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当初为了让自己逃走,来宫所遭受到的惩罚。被取走一半眼之魂的人,连同一半的记忆一起都会消失,施术者可以随意的操纵对方失去的记忆。
但被取走眼之魂的人本身并不会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这时候只要窜改记忆后加以操纵和煽动,这人就能够成为自己的傀儡。
或许、不、是肯定的,来宫的大部分灵力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夺走的吧?如果是土御门家的『特别符咒』的话,的确是可以只靠微薄灵力就足以发动。毕竟土御门家族的符咒是严谨而具有繁复规则的,若能好好完成的话,效用不会比靠强力术操纵的道符差。
因为灵力低落的关系,难怪来宫只能使用土御门家的符咒,搭配上天龙寺本家的增幅纸,以及来宫本身的体术能力,简直就是最强的人体兵器。
还有、本家居然跟土御门联手来抓自己?这点倒是出乎意料之外呀!
「啊……」信一将头靠在来宫肩上,虽说触碰着自己的人是对方,但却此刻却不由自主的想起炼……
手滑过脊背的触感(炼那双指节凸出的手指)、吻着自己胸口的唇(炼的薄唇)、靠近耳边的轻微呼吸声(炼……)
『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信一低低的问。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已经把抱着自己的人当作炼来看了。那个在下着雨的公园中,炼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
到底是来宫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还是炼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让喜欢的人碰,就一点意义也没有……』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所作的事情毫无意义吗?
头一次有这种渴望,特定的想要被某个人所拥抱,若能被炼这样抱着……一定很温暖吧?说不定自己真的……喜欢上炼了。
「少爷、我一直……喜欢着少爷……」来宫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即使已经失去一半的记忆,来宫对于信一的感情依旧深刻的存在着,那不是可以用咒术或是其他东西可以轻易抹煞掉的真挚情感。但也因为如此,只要让来宫认为是信一背叛他的话,憎恨也就越深,因此在公园时来宫的愤怒已经到达顶点,这才能毫不犹豫的伤害信一。
破碎的记忆、无法连结的端点,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东西,所以才会就所能抓住的东西紧咬着不放。
来宫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错。他只剩下少爷了……
「我知道、来宫。」信一仰起头,泪从他的眼角落下。
『我好想见你……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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