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还在忙啊？」信一双手端着托盘，上头放着一盘切成小块的三明治与一碗浓汤。如果晚餐时间炼还在一楼事务所的电脑前工作的话，信一就会做能够单手拿着吃的方便料理。
「嗯、有点麻烦的案子。」炼示意信一将托盘放在一旁，伸手拿了块三明治往嘴里塞，咬没两下就一口气吞下肚，「以后料不要放这么多，会掉出来。」他抱怨着，然后把嘴角沾到的莎拉舔掉。
「谁叫你要全部一起塞？慢慢咬不就好了？」从别处拉来一张椅子，信一在炼身边坐下，「我坐这里看可以吧？」
「既然已经坐了就不用问。」炼边摇鼠标，伸手又拿了一块三明治丢到嘴里。「不过这不是什么会让人惊喜的工作，就算看了也不会高兴。」
「没关系，反正我无聊。」将双手撑在椅子两旁，目光在炼的侧脸与电脑萤幕间游移。自从知道炼是真不为任何目的的待自己好后，以往心中那股对于炼的恐惧似乎慢慢的消退中，所以他开始变的喜欢近距离的待在炼身边。
虽然不知道炼对自己是怎么想的，不过……至少，没感觉到讨厌就是了。
「你没有要写什么新闻稿吗？」抓起有耳朵的杯子，炼开始咕噜咕噜的灌下浓汤。
「昨天是截稿日，明天是周刊的发行日，会有一天的休假。」信一愉快的道。周刊发行的工作其实是很忙的，很多稿件至少都得在三周前就处理好，而固定专栏则至少要累积到有一个月的份量，至于流动栏、时事专访以及本周头条才是马上就得弄出来的部分。
以前信一对于周刊的制度并不是很清楚，他总以为自己看到的那些报导都是当周就得弄出来的，其实不然，像是『周刊少年』这种漫画周刊，在上面连载的作品绝对都有一到两个月积稿，以免哪位老师突然开了天窗或出了什么意外而使连载一两回无法继续。
「喔、也就是说你明天放假吗？」把浓汤杯放回托盘上，炼随口问着。
「嗯，应该是没什么事啦，除非真子小姐临时要找我做杂工。」信一嘿嘿笑道。突然，他看见出现在电脑萤幕上有个似曾相识的人……对、就是最近而已……「啊！这是六星平山嘛！」指着萤幕，信一忍不住叫。
「看到他很稀奇吗？」炼问。
「啊……那个……」信一当然不是为了六星平山那张恶人脸才如此反应的，而是他看到六星的一瞬间想到了来宫的关系。不过、他当然不能这么解释，所以他只得道：「没有啦，只是我们周刊这几个礼拜也有做他的报导……莫非……有人委托炼查六星的事情吗？」
「眼睛别亮成那个样子，我查的事情可不能让你去写成什么报导。」炼只瞄了信一一眼，很快的又将注意力放回萤幕前。
「我才不会这样呢，好嘛、告诉我一下啦，是谁委托你办这个好像很有赚头的案子啊？」信一笑嘻嘻的问。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来宫的事情，只是他总不能毫无来由的提起什么有关六星的随身保镳，关于自己与来宫的事情如果能不让炼知道最好。
只是为何要隐瞒这点，连信一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喜多绪。」炼只简短的说了声。
「咦？」信一眨了眨眼，「是喜多绪先生委托的？」
「嗯。」炼微微点头。
「为、为什么？」
「这我哪会知道。」炼淡淡的回答。在他接的许多工作中，比起目的显而易见的，还有更多意味不明的，而他所能做的就只是尽力完成工作而已。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委托啊？」信一喃喃的念着。六星平山跟土御门家互有往来……虽然一些大型企业跟术者家族有利益关系很正常……可是……喜多绪先生自己也能使用术，那么他跟土御门家……
「在想什么？」炼望向信一低下头去还念念有词的模样。这小子肯定又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了。
「喜多绪先生到底是委托你什么呀？」信一像是根本没听见炼的问话，而自顾自的想解开自己的疑惑。
「那家伙要我查一些跟六星制药之间有资金往来的公司，或是有没有特定来往的对象。」炼耸耸肩道。
「特定来往的对象……土御门花火……」信一突然认真的说：「炼、你查土御门花火这个人，他跟六星平山有往来！」
「土御门？你是说上次我们在六星宅见到的那个打扮奇怪的家伙？」
「对、就是他，他叫做土御门花火！」
「你怎么会知道那家伙叫什么名字？」炼狐疑的问。
「那个、嗯、这个你就别问了……」
信一想装傻混过，却被炼用凌厉的眼神盯着。炼把手离开鼠标道：「我就知道事情有点奇怪，从刚才就一直问东问西的，除了你的身世之外，你还有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想从我这里挖东西可以，但请拿等价的东西交换。」
「我只是个穷记者而已，没什么钱呀。」信一垂头缩在椅子上拉扯自己的手指。
「这点我很清楚。」炼哼声。他就曾经看过信一在DVD出租店里头犹豫一个小时到底要借『警察战队』还是『假面骑士加连』好，不是因为考虑哪部比较好看，而是经济拮据所以无法两部都租的关系。
「那……你要我拿什么东西跟你换？」信一继续拉手指。
「你自己说你有什么东西好换的？」炼挑了挑眉。
「……身体。」信一小小声的说。
炼闻言还真的是差点直接从椅子上摔下来，只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做出那种类似搞笑艺人的动作罢了。
「是啊是啊，把你抓到二町目卖掉说不定可以拿不少钱回来呢。」炼顺着信一的话假意认真考虑着提案。以信一那种痴呆的笑容和美貌过度的脸，如果去作特种行业的话大概一下子就可以变成红牌吧。
「唔……」只见信一抱着头，一脸烦恼的样子，最后讷讷的道：「炼你说真的啊？我大概可以卖多少钱啊？」
一拳朝信一脑袋挥去，炼骂道：「你还真的考虑啊！白痴！」
「是炼你自己说要我拿东西换的嘛！反正又不是没做过……」信一过了一秒后才突然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他赶紧压住自己的嘴，不过当然来不及了。
炼看着信一突然胀红的双颊、因为气恼自己说溜嘴而差点哭出来的表情……为什么在听见『反正又不是没做过』这句话时，好像有什么东西东西从胸口穿过，一种很快就消失的痛。
「……我去洗碗。」勉强吐出这句，信一端了已经使用完毕的托盘转身准备走。
自己果真……是个笨蛋。或者该说，面对炼的时候就会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明明想好好的把过去的事情埋葬掉，可是却又无法真正的抛开……
「弄完再下来一趟。」炼把脸转回电脑前，手又开始滴滴答答压着鼠标。
「咦？」
「不是说要换吗？可以啊。」炼冷冷的道。
没有任何回答，只有信一咚咚上楼时所发出的脚步声。
会不会有些过火了？炼想。然后，刚才信一那张差点哭出来的脸又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因为那个也是……不想被自己知道的事情中的一项。
自己还真是可笑啊，明明很清楚不管是谁，都有一些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而且就算知道……那又怎么样？也不需要这么在意吧？
「可恶、」炼用指节叩起桌面，直到感觉到痛为止。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炼后头又出现了脚步声，只是这次的听起来似乎特别沉重。脚步声停住，炼回过头去，只见信一僵硬的站在连接一二楼的楼梯上，就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
「……我要不要……先去洗澡……」信一苦着脸，漂亮的五官全皱在一起。
「你还在想那个啊？」炼毫无表情的问。
「是你自己说的呀！」信一像是只被踩到尾巴的狗，气呼呼的叫。
「不好意思，那个是开玩笑的。」
炼把双手交错放在交迭的双腿上，可是不管信一再怎么瞪大眼睛看，还是分辨不出来对方的真意为何。
「一、一点都不像！」信一继续叫。
「因为看你这么认真害我笑不出来。」炼倒是理直气壮的解释。
「是我害的吗！」
「要不然呢？」炼说着，拍拍身边前刻信一搬过来的椅子，意思是叫信一别再愣在楼梯上，过来坐吧。
信一嘟着嘴，总算从楼梯上爬下来，乖乖坐到炼身边说：「不是说不做亏本生意的吗？」
「偶尔也会有不小心跌倒而把钱包掉了的时候。」炼说着，把缩在萤幕底下的视窗放大，然后网页上一些照片缓缓的开启。
「好烂的比喻。」信一吐了下舌头。刚刚炼他……真的没那个意思……吗？算了、那张像面具的脸底下到底藏了什么情绪他实在是一点也猜不透。
「跟六星制药有来往的最大厂商叫做『美丽生活』（Beautiful
life）……就是这个。」没理会信一的嘲弄，炼将鼠标指到刚刚开出来的照片上，那张照片是在一个小型酒宴会场拍的，那个把头发染成过黑的六星平山正伸出手与一个头戴黑呢帽的高壮中年男子的手用力交握着。
「这个家伙是『美丽生活』公司的社长花形，你应该有听过吧，这家公司。」
「美丽生活……好像听过……啊、那个在电视上常常广告说什么适当的运动有益身心健康的那个……塑身公司？」
「不只是塑身、有关整形手术、健康食品的贩卖、运动器材等等，大概都有包办，几乎都是跟什么身材外表有关系。」炼稍微点了下头。
「那么这张照片是……」
「这是六年前，六星制药与美丽生活公司签约后的庆祝酒会，当时因为六星制药还是个小企业，所以庆祝会也没有举办得特别盛大，而且这个消息因为没有什么看头，所以只有一两家报社有登小幅的报导，这照片是从报社的上传空间挖出来的。」炼话中的意味自然透露出照片来源并不正当，不过这对拥有高超骇客技巧的他是轻而易举就能得手的资料。
「结果没想到，六星制药现在可是当红企业，连未上市的股票据说都被人抢购一空。」信一的语气中似乎有点感叹世事无常。
「对、自从六星跟美丽生活公司合作以来，就开始以制造各式美容、健康等食品或从国外代理药物进口，而美丽生活公司的旗下商家则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货源都从六星制药进，因此两家公司的来往非常密切。」
「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吗？」信一问。因为是六年前……当时来宫还每天接送自己上下课呢，所以应该没有关系吧？
「找寻可疑之处并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因为我只要负责查跟六星制药来往的公司或特定人物而已，听起来是颇简单，但实际上反而因为对象太多而需要一一过滤很显然不用的。」炼说完，一下子把所有开出照片的网页关掉，然后转头对信一道：「你呢？你看出什么可疑的没有？」
「耶……」信一因为突然被询问而一下子回答不出来，过了一会儿后才吞吞吐吐的说：「这个……实际上几天前……那个花火先生……」
打断信一的话，炼稍微抿了下唇，「花火……先生？」
「啊、就是那个土御门花火，他来找过我，他说想藉助我的力量……嗯、当然我马上就拒绝了，他似乎跟六星平山有些来往……其实、我想知道的是……」信一想起来宫、还有以往在天龙寺本家的事情，那些像要穿透自己的……那些又冰又刺的视线……
他的话越来越小声，手指也渐渐的往唇边移动，就在要放进口中的瞬间却一下子被用力的抓住！
温热的触感从被抓住的地方很快的传来，信一马上清醒过来，他望着炼紧握住自己的手指，上面有明显突出的指节。
「下次再让我看到，我就直接一巴掌过去听见没？」炼狠声威胁道。不安……吗？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家伙的伤总是好不了？
「对不起……」信一丧气的道歉。
「你说你想知道什么？跟六星有关？」逼自己别去理会信一可怜兮兮的表情，炼放开信一的手尽量平声静气的问。
「六星平山身边……有个保镖我好像认识……」
「然后呢？」
「……我去拿照片给你看。」信一说完，有点像是落荒而逃般的从椅子上跳下，然后匆匆奔往二楼。
炼无意识的将鼠标上的滚轮上下滚动，他的脑子在全力运作着……果然，信一的能力是关键，不止朝仓、就连什么土御门也纷纷找上他……对了、说不定喜多绪也……像喜多绪那种既跟灵术有关系又唯利是图的家伙……简直就像以信一为中心点绕着转似的……
『……第二、我委托你查的是个会把所有人卷进去的事情，而你家的小少爷正好在事件中扮演着如同台风眼般的角色。』
炼顿时想起喜多绪在电话中对他说过的话。莫非、那家伙早就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了吗！可是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整个事件就像一幅只勉强凑出方框的拼图，但内容物却如打了马赛克般模糊不清。
「这个，我拿来了。」信一的声音打断了炼专注的思考，他将一片光盘递给炼。
炼随手接过片子然后塞到光盘机中，几秒后一个视窗自动跳了出来，里头只有三张照片，把所有的照片点选放大，结果全部都是模糊不清的影像，炼道：「拍的真烂，你拍的？」
那照片当然是从沙也奈前几天交给他的光盘中，那个『六星』档案夹中的东西。
「才不是，这是沙也奈小姐从她朋友那里拿过来的！」信一没好气的反驳。「鼠标借我……」他拿过一旁的鼠标，将游标指到六星平山右后方的一张模糊脸孔……「这个人……帮我查一下好不好？」
「名字。」瞄了眼信一心虚的脸孔，炼不着痕迹的说着。八成是这家伙认识的人，否则这么模糊还辨别的出来才怪。
「咦？」信一似乎还不清楚炼指的是什么，或者可以说，他压根没想到炼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他还以为以炼的个性至少也会刁难他一会儿……
「叫什么名字总该知道吧？还是该说……你绝对认识？」炼刻意提起语调，那种口气中带着螫人的刺。
「……来宫……来宫升平……」信一努力让自己去面对炼锐利的视线。真讨厌……好像什么都被看透似的……
「什么关系？」炼淡淡的继续问。虽说这是让调查进行的更顺利，但不能否认的，有他自己的私心在……
「关系……嗯……仆、仆人吧？」信一还真的没想过自己跟来宫是什么关系，一直以来他们的相处模式简直就是主人与忠犬，无论他说什么，来宫从没有违背过。
「仆人是吗？」类似冷哼声，炼看信一回答的态度就知道了，肯定不只吧？「具体来说，你想要我查那个姓来宫的什么？」
「啊、那个，我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嗯、还有过的怎么样？」信一有些紧张的拉扯着自己的手指，他想确定看看，来宫是否真的到东京来了，他在做什么？然后……是否……过的好吗？他对来宫虽然并未带着深刻的情感，但他的确是感激着来宫……原本以为一旦逃离了天龙寺本家，所有过往的一切都能随之抛弃，但时间一长，对于来宫的愧疚也就更深了。
以往的自己，似乎是个不太有情感的人，包括从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来宫对他而言似乎也称不上是什么在心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人，他会哭、也会笑，但他做出情绪反应的时候却总是会有另一个自己默默的站在一旁开始分析自己的行动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本家的教育方式让他冷血的连自己都感到害怕……他不断的利用自己的身份试探着所有人，越是这么做就越感到绝望。
唯一不会变的，就是不断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那些让他犹若堕入冰窖中的视线。真想把那些家伙的眼珠挖出来……
直到有一天，他猛然觉悟到：『这样下去不行！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不就真的成为了毫无情感的娃娃了吗？』说不定就像牛顿被苹果砸到的那一瞬间，一个契机、所以门打开了。
『如果能到门外的世界去，对、只要踏出去一步，一定有什么东西就会改变。』
信一确信自己听见了，龙的耳语。
那条盘据在他血液里的，冰冷又炽热的黑龙。
「大概……就这样吧。」炼低沉的说话声让失神中的信一清醒过来。信一再度望向萤幕，发现炼已经将来宫模糊不清的脸用处理软体锐化，总算把整个轮廓线弄出来后，再局部放大。信一在一旁看着炼流畅的修照片工作看的津津有味，不过来宫越来越突显出来的脸却又让他感到有些坐立难安。
「这家伙从以前开始就都戴墨镜吗？」炼盯着照片一会儿，正在考虑要不要连来宫脸上那只小小的无框墨镜一起修掉。
「没有耶，以前来宫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戴墨镜。」信一猜想，说不定来宫是为了稍微变个装，所以才刻意戴上墨镜的。
「……嗯、好了。」炼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先别消去墨镜。接着他把所有的视窗关掉，最后点选了关机的按钮。
信一在炼用力伸懒腰的时候把自己坐的那张椅子搬到原本的角落放好，然后他回头时正看到炼从椅子上爬起身。
「谢谢……」信一不太好意思的道谢。自己没付炼委托费……对方却肯帮忙。
「先别急着道谢，既然找我帮忙，我可没说不要任何代价。」炼冷冷的走近信一。这家伙……真是个让人心烦意乱的存在哪。才刚看到信一对着那个姓来宫的照片发楞，就有一种从脚底上慢慢爬上来的不悦感。
自己绝对是哪根筋不对劲了才让这家伙留在这里，入侵原本只有自己一人的生活空间。但却又意外的无法放手……他妈的为什么？
信一反射的想逃走，但脚却像生了根似的黏在原地动都不动。在炼将手伸向信一之际，信一缓缓把眼睛闭上，一脸『算了、随你高兴』的觉悟表情。
「呜啊、好痛！」因为感觉痛而马上睁开眼睛，信一却看到炼抓着自己半长的头发，然后好像没事人的放开。「你干嘛拉我头发！」
「就算你把眼睛闭上我也不会吻你的。」炼正经八百的对着一脸错愕的信一宣称。
「什、什么啊！」压着被拉痛的头皮，信一胀红脸叫道。
「……这张脸、还有身体……」炼扳起信一的脸稍微往上抬，「既然那么漂亮的话，就不要糟蹋它，如果不是让喜欢的人碰，就一点意义也没有。对我而言也是一样，我并没有碰你的打算，要你还什么我还在想，但绝对不是身体。」
炼的手离开信一的脸庞，背过身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然后低声道：「上来吧。」
信一跟随着炼的背影也咚咚的踏上楼梯，他心想，刚才炼的那番话该不会是说教吧？接着他自己抚上刚刚被炼碰过的地方……有异常高热在盘据着不肯消退。
炼回到二楼后马上摊在喜欢的三人座长沙发上，转开大萤幕的液晶电视，然后在诸多电影台中跳来跳去。信一选择的位置是跟长沙发呈直角的单人沙发上，上头的粉红色兔子造型抱垫是沙也奈一年前为了庆贺信一进入周刊编辑部工作而送的礼物，虽说兔子抱垫对于男生而言是太过可爱了些，但却跟信一的长相异常匹配，据说沙也奈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买这个当菜鸟入社礼。
抱着兔子抱垫，信一稍微侧过头看着不断跳动的电视萤幕，过了几分钟他又抬头瞄往墙上的时钟……八点五十八分，快九点了……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做……唔……
「啊、」信一低叫了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查询内键记事本，才看到标题字样又『啊』了声。他转头看看正在看电视的炼，有点坐立难安，最后还是拍拍腿上的兔子抱垫心想：算了……
「有事就说。」炼有点受不了的道。那种想开口却无法老实说出来的表情看着就想让人往那家伙头上敲。
「那个……可是你在看电视……」信一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
「有什么想看的就说吧，反正现在演电影的我都看过了。」炼只这么说。
「那转三十一台。」信一闻言马上露出快乐的表情，还一脸期待的模样。
该不会是什么早安少女的综艺节目吧？炼无趣的想，然后按下遥控器上的三和一。
画面才一跳过去，马上就传来一阵听来就很热血的歌声，接着是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头上还戴了顶把脸部完全遮起来的头盔的奇怪家伙跳上空中，然后一瞬间把看似穿着布偶装的怪兽踢爆。
「……这种非现实的可笑东西是什么？」炼一脸复杂中参着鄙夷的表情看向显然为了现正放映的影片内容而兴奋的信一。
「炼你居然不知道？这是现在年轻人中很受欢迎的特摄英雄：『假面骑士夜骑』呀！在夜晚出没的正义骑士，白天的另一个身份是咖啡厅的打工人员，平时不苟言笑，但其实会很温柔的捡猫咪回家养，真的是超酷的！」眼睛直盯着电视上主角拿着拖把在打工处拖地的模样，信一用那种绝对会被炼形容『白痴笑容』的快乐表情解说。
「……我无法理解你对于酷的定义。」对于身为电影狂的明山炼而言，至少要像史恩康纳莱或是丹佐华盛顿那样子的演员才能冠上『酷』的形容。
「真是过份，夜骑真的很帅啊，好想跟他要签名啊！」信一眼不离画面的嘟囊着。
「比起演这种骗小孩子的东映特摄片演员，还不如拿织田裕二或是广末凉子的签名比较值钱。」炼冷冷的哼声。
「呜……」信一扁着嘴。
炼看着信一对于自己的发言不满的模样感到有些好笑。
笑的一脸白痴样的那家伙、皱着眉烦恼的那家伙、哇啦哇啦边叫边生气的那家伙、还有……因为难过而忍着眼泪的那家伙……
自己跟信一到底还能像这样子一起生活到什么时候？炼想着，脊背却窜起一阵寒意。
焦躁……吗？炼低头望着自己指节突出的手指，然后用力的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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