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梦中伊人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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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儿!你在哪儿?”赵括这个堂堂丈夫,被国人尊称为“大公子”的翩翩贵胄,在昏睡数月之后,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讯问一个女子的下落;而这个女子不过是他初纳的侍妾――一个才一出生,就被君王定下罪名的柔弱女子。
一张如春之妖桃般美丽的面庞,惊恐而激动地出现在赵括的眼前。离赵括的脸是那样的近,近得他可以轻松的感到面前这桃面伊人那均匀而跃动的气息。
“琬儿,太好了,太好了……原来你一直就在我的身边,我还以为你……不,是我不好,我就不该那样想,对不起,是我的错。”赵括虽感到全身僵硬无力,却不知是哪儿气力支撑着他,让他将伊人娇小的体身紧紧拥在怀里,就是用去他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也不肯放开。
赵括的眼湿润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他明白自己能从迷梦中醒来已是不易,一定在珍惜身边的一切,特别是他所爱的琬儿。
赵括感到怀中的可人儿正在发抖:“原来你和我的心一样啊,一样的激动,一样感激上苍让我们能再次相拥在起一”
赵括作如玉在怀状,怜惜地将可人儿抱得更紧,好像要兑现曾经的“永不分离”的誓言。他将双唇贴在玉人儿的耳边,想要轻轻碰触那如钩玉般温润洁白的耳垂,却听见玉人儿发出柔柔的颤音:“大公子,您醒了,真是太好了,太夫人她天天都守着您,刚才才回屋睡下!”
“不对,我的琬儿从来就是叫我括哥哥的……”赵括这才发现,从怀中的人儿身上散发出的阵阵玉香不是他所熟悉淡淡的茉莉香。
赵括猛地将怀中的女子推离自己,却不把她推开,又将她拉到面前,好看清自己先前所拥之人的面容。
“小珠……怎么是你……琬儿呢,我的琬儿?”面对眼前这位全身散发出灵秀之气的小美人儿,赵括不为所动。虽然继续紧握着美人那柔如嫩藕的双臂,他的心中却是想着另一个女子。
这个被叫做小珠的女子的出身和赵括情系的琬儿相似。她是被赵惠文王视为当年参与“沙丘宫变”的另一个乱臣贼子,安平君赵成的庶出孙女。
回想当年,安平君赵成和奉阳君李兑利用“沙丘宫变”,设计将琬儿的祖父安阳君赵章杀害,把赵武灵王饿死在沙丘离宫中,同时又架空了赵惠文王的君权,在赵国专政横行了十来年时间;就连马服君赵奢和昌国君乐毅这样的贤良勇武之将,都被他们逼迫着,逃亡到了燕国(当时二人不过是禆将,还未封君)――一时之间,赵成、李兑真是好不风光!
不过可叹不幸的小珠却没有享受过这样的风光:一来她不过是个女仆所生的庶出小辈,根本不可能享受什么贵族待遇;二来她出生的时候,盛极一时的“两君专政”已被睿智而深沉的赵惠文王终结――两位统治赵国长达十年的君子之后,不是被罚去戍疆,就是像小珠一样,成了别家君上府中的庶子(奴仆)。
“大公子,夫人她……”不知是小珠还没有从赵括反常的举动中反应过来,还是因为她的“大公子”的意外苏醒而震惊,说话总是有一点支支唔唔。
“夫人?那个连姓氏也没有的琬儿也配叫‘夫人’!她不过是你家君上的侍妾。”母亲憔悴的脸出现在了赵括的眼前。赵括母亲看到有着激动地发颤的两眼,还有紧锁的双眉,明白自己失态,立刻将小珠放开,轻声对母亲说上一句:“对不起,您辛苦了……”
为儿子赵括的“病”而操心的母亲显然睡得很浅,赵括房中小小的一点声响很快将她从迷蒙中唤醒;可当她看到儿子一醒来,不是问今昔是何年,却抱着家中的婢女询问他新纳的妾室身在何方,她对执行亡夫赵奢的遗言有些后悔了……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听从亡夫的遗言,用儿女之情将那个曾经有着凌云壮志的爱子拴在自己边。现在的儿子,还是那个被上月才驾鹤西去的赵惠文王比作利剑的儿子赵括吗?他的眼中淡淡淡泛起的光华,分明只有对世间万物的情与爱,不是为将帅之人那种可以刺穿人心的犀利目光。
“夫君,我做得对吗?”看着赵括那双情深款款的眼,母亲在心中反问自己。
“母亲……琬儿呢?她在哪?她答应了孩儿,说要常伴在我的身旁的!”赵括还是执拗着像个刚从梦中醒来的小孩,吵闹着寻找早已丢失了的玩具。
看到赵括如此不争气,母亲真的后悔了,她开始愤怒了;为赵括的“懦弱”,更是为自己的错误而愤怒。她想要做点什么,想要重新唤醒自己真正的爱子,而不是现在这个只知道围在妇人裙边的贵公子:“我把那个丧门星赶走了!你要女人,我就把你身边的这个婢女给你吧!”
说着,母亲把不知所措的小珠推到了赵括的身边,又抓起小珠的头发,把她的脸靠向赵括,同时剥开她的衣襟;霎时,小珠洁白如玉的双肩暴露在赵括有些呆滞的眼中,让人浮想联翩的双峰也微微露出,仅被衣衽遮住最为诱惑的地方。
母亲努力地压低了声音,吼道:“你看她,她也有一张美丽的可以迷住所有男子的脸,也有一付能让所人男子得到快乐的身体。现在,她是你的了,你的新侍妾!”

“不!琬儿就是我的妻子,是我最爱的人!”赵括又把无辜的小珠从身边推了回去,然后猛地站了起来。可是,因为数月的躺卧,他的双腿有一些麻木,不过是立了一下,又无奈地坐在了地上。他重重地身体落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空空的声响,就像是在召唤这个房间的女主人快快回来。
“妻子?你现在还是个未婚的君子,哪儿来得什么妻子?你将来是要为我马服家迎娶一位异国公主的人!至于那个连姓氏都被先王抹去的女子,她不过是你的一件玩物!”母亲是铁了心,要将赵括拉回他原来的轨道,让他成为赵国的栋梁之材――至少不要是一个碌碌无为的纨绔子弟。
母亲的两句冷言,终于让赵括清醒了过来,他和琬儿之间几乎是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按战国的婚姻制度,像琬儿、小珠这种出身的女子,最多不过是能成为一户体面人家的妾室。而在动荡的战国时代,甚至之后千年时间,妾是没有资格扶正为妻,有妾无妻的男人,仍是未婚人士。就算是有妻子的人,在妻子死了,丈夫哪怕姬妾满室,也是无妻的鳏夫,要另寻门当户对的良家女子,聘娶为妻室。
赵括还是静静地安坐在地上……可是眼中透露的,已却不再如失去心爱之物一般的迷茫与焦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神情。
“琬儿太可怜了……琬儿永远不能成为我的妻子,我和她永远成不了夫妻,而我一定是非她不娶;如此,即使到了黄泉路上,我和她都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天地诸神、列祖列宗,命运真的不能改变吗?为了我的琬儿,我赵括现在要试试……不,即使是逆天意而为之,我也要试试!”赵括的心中如是想到;那个曾经的意气少年郎,又出现在了母亲的面前,所不同的时,他也经长成更加坚毅的大人样。
“母亲大人!”赵括正起身子,理了理零乱地衣裳和蓬起的头发,然后屈膝跪地,手放在膝前,用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头也缓缓至于地,额头落在膝前手后停留了一段时间――他郑重其事地向母亲行了只有在正式场合才会用到的稽首大礼。
“母亲大人,您刚才说先王?王何(赵惠文王赵何)已经仙逝?那么我赵国新王定是太子赵丹,而先王王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代新王主理国事。可是先王幼子长安君不服新王君,自认为他才配成为新君――这一切一定使太后很是为难吧?”稽首礼毕,赵括抬起头来,以矍铄的目光看着母亲,轻轻发问道。
“是的……”母亲吃惊得着赵括烁烁的双眼。虽然她知道赵括有点异能,没有想到已经昏迷了大半年的儿子居然能做出如此正确的判断。
“和三十多年之前的那场‘沙丘宫变’前的情形相似吗?母亲大人?”赵括端正身体,以严肃的神情再次问道。
“‘沙丘宫变’!”屋内,两个女人惊恐失色,两张口同时放出了这么多年来,赵国上层的禁语――“沙丘宫变”。
小珠是“沙丘宫变”的间接受害者――正是这场由她祖父安平君赵成策划的“宫变”,最后把她的家族从赵国王族中抹去,让她成为马服君府中的私婢。而母亲则是从父亲赵奢不时的叹息中,了解到这场几乎断送了赵国霸业的血流宫变的可怕。
“‘沙丘宫变’……将在邯郸王城中重演?又是你那些荒唐的梦中的东西?不可能,不可能!”母亲没有想到赵括一醒来,居然预言了这个可怕的事情,她不想再因为王室成员之间的争斗失去任何她珍惜的东西,特别是她的爱子,因为她已经失去了一个。
赵括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可以阻止这种惨剧的发生,但我希望母亲大人能亲口告诉我,琬儿在什么地方。”
赵括知道,他可以绕开母亲,把琬儿找回,留在自己身边;可是他更明白,如果没的母亲的承认,他和琬儿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即使他们不是以夫妻的名份。于是他便捏造了一个历史上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的宫庭政变,并说可以阻止它的发生来向母亲征得琬儿确定的妾室身份。
“‘沙丘宫变’……又会死好多人……”小珠两眼无神,喃喃念道;她虽然没有经历过那场血光之灾,但身为安平君赵成血脉的原罪,还是让她怕得脑中嗡嗡作响,不知所措。
小珠充满恐惧与无助的脸,让母亲崩溃了,她也无力地坐在了地板之上,抱着一丝希望,问儿子:“括儿……你真能阻止血亲相煎,骨肉相残的惨剧重演?”
“嗯!请相信孩儿!”赵括坚定地行了个顿首礼,将重重地头碰在地板上,发出沉重而坚定的声音,虽然时间短暂,却显示了施礼者巨大的决心。
“好……你去做吧……要小心……我不想再失去一个亲人!”母亲为赵括理了理散乱垂下的鬓发,心中却想着那个才在梦中出现的夫君赵奢。
“是的,母亲!”赵括微微点头,自信满满道:“孩儿绝不会让您再次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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