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山水田园出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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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括一行车马数十人,马首昂扬,朝向西南,马儿矫健的四蹄踏着如云似浪的滚滚黄尘,飞快行在前两年新筑的田间大道。那动静,立刻引来了赵括封邑上众多领民的关注。
此时正是春种的好时节,劳作于田间地头的农夫们,远远看到一队人马展开旌旗,从紫山的马服君别府上徐徐而出奔向邯郸。等车马稍近,看到大旗上的那支如烈日般赤红的火凤,才知道来者正是他们的君上,新的马服君,被邯郸人称为“大公子”的赵括。
“君上安好!”
“大公子您的伤好了,真是太好了。”
“马服子真是好精神啊!”
农夫们对他们的封建主的爱戴,全都写在他们那憨厚忠直的脸上。虽然爱戴这位新主子,众农人却只是站在田中,向赵括行了个注目礼,然后又去忙活手中的农活。全然不像别家封邑上的领民那样,看到君上出行回归,便跪在路旁,夹道迎送。
这并不是领民以为新主少年好欺,怠慢赵括,而是因为去年赵括参加秋猎途中发生的一件事情而引起。
去年秋天,本以是重病在生的先王赵何(赵惠文王)突然宣布举行围猎。平时就好弓善射,又是新任马服君的赵括,自然被邀会猎。正当他一行人离开紫山马服君别府去到猎苑的路上,却突然发现一只狡兔从金色的田间窜出;赵括一时兴起,就与众扈从纵马追猎。
结果那只狡兔命不该绝,没有被他捕到;而大片上好的待收膏粮,倒是被他和从手下的马蹄践踏得不能再入人口。等他发现已铸成错误时,便懊恼自己的冲动。于是作为补偿,赵括立刻下马而立,以手中长鞭指天为誓,当着众有之面宣布道:从即日起,马服君封邑之百姓,如果正在劳作者,便不用停上手中工作,向他施礼。
虽然,不过几日之后,就发生了他坠马昏迷的事情,可这道新任封君的命令却被管理封邑的母亲贯彻了下来,成为了紫山一带的乡规民约。
在战国时期,想要成为封君的条件主要有二:一是计功分封,如奉阳君李兑就是因为“平定沙丘之乱”所得到的“功劳”而被封君;二是因与君王的亲缘关系受封,如赵国的长安君、庐陵君就是因为是赵惠文王之子,赵孝成王之弟,虽无寸功,却被拜为君上。除此之外,还有因名望和色幸成为封君的,像齐国的无盐君,便是因为名气而得君号,魏国的龙阳君和赵国的建信君则是因为向君王出卖男色,才得到了荣华富贵。
而同样是封君受邑,受邑的多少和等级也很不一样。最高级的封君受邑,是把一地封给一君,此君便可以在自己的封邑上独立建国,如琬儿的祖父安阳君赵章就是可以在赵国之此独立建立代国,自称代王的君上。
像平原君赵胜、马服君赵奢这样因为有功于国,又是王室旁支的封君,则是第二阶封君受邑。他们在自己的封邑上要行国家的法令,但可以保留行政大权,而且君位可以世袭――赵括的马服君之位便是世袭赵奢的。这一阶封君地位甚高,能得到这阶封君受邑的多为公卿勋臣;不过这一阶的封邑一般不大,不过数县甚至一县之地。
这阶之下,还有数阶封君,不过多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有实封邑,但没有封邑上的行政权,不能世袭君号,只能得到封邑上的税收。还有一类没有实封邑,只有虚封君号,没有真正的封邑,便可以得到的所受封邑数量相对应的钱粮,当然也是不能世袭。
紫山的百姓爱戴他们的领主,这倒不是因为赵奢和赵括对封邑上的民众有多好,而是因为赵奢在阏与一战的胜利,为这些可爱的百姓赢得了近十年没有攻伐兵役的和平月岁。
紫山乡里百姓就是这样爽直,出于对赵奢一家的感激,他们每年该把多少石粮食放入马服家的仓库,都是按时交纳,每年要为马服家服的徭役也全心全意,从不怠慢。
要说他们心中正真爱戴的,可能是马服君父子背后的那个女人――母亲。

赵奢在世之时,因为在朝中任大将军,一般都住在邯郸城内的马服君府中。一年当中,紫山的封地,他是难得去上几次;现在日日为军务而案牍劳形,根本谈不上对封邑有什么像样的管理――以赵奢做人当为君子的思想,他也看不上封邑的农桑之事。
而赵括为马服君时,还来不急管理他的封地,就从马上摔到了地上,又在榻上一睡就是半年――除了出发那道“免施礼令”,在他的封邑上再也没有什么建树。
可是封邑上的税收,领民向封君无偿服的劳役(如筑城、守城、服兵役等等)总还是要有一个人来管理的吧――身为贤妻良母的母亲,便成了紫山封邑的实际管理者。
当年赵括从朝堂上为自己家争来的封邑紫山,除了有挺拔山势、美丽的紫气,其实是一片相对平贫瘠的土地。
赵国地处北方,其土地本来就是不很好,种不出什么好庄稼。人家魏韩的农田里一亩可收4石粮,秦国的关中、蜀地膏腴可收6石半;到了赵国,一亩能收上2、3石粮都是好收成了,多数田地都只能收1石半的下田,而紫山的田地,就是这样的下田。(战国一亩为200平方米。一石为现在30公斤,这里指未加工的粮食)
按战国时代的制度,一户人家由五六名有血亲之人所组成,分得一百亩左右田地,就叫一户食邑。而马服君的封邑多半中下田,一户食邑,一年不过能产出两百来石粮食;可一个人一年的口粮就要18石以上――人口多的户生产出的那一点粮食,连自己吃都不够,更不要说交纳税收给赵奢一家了。
赵奢得到封地的头两年,百姓们交不上粮,希望用徭役抵消税收。曾经出任过掌管赵国税付之官“田部吏”的赵奢深知他领民的辛苦,于是同意了他们的请求,甚至打算免于了百姓们用来抵消税收的徭役之苦。
不过,在母亲的干涉之下,紫山百姓还是用徭役充作税付。在那两年里,他们为自己的新主子服了很重的徭役。一到农闲,紫山一带的百姓不做别事,只是怨声载道地为自己的封建主挖渠修沟……谁也没有想到,两年之后,渠沟修成,流经紫山南、北两河之水,潺潺而入,被引到了他们的田中,那些只能种出1石多粮食的田地,也成了可产粮5、6石的上好熟田――到了这时,再也没有人咒骂马服君那个狠心的夫人了。
仅仅是数年之间,曾经被不稼不社的贵族老爷们视为只可当春赏桃花,秋看叶红去处的紫山,这片曾经贫瘠到连居住在上面的百姓都不能养活的土地,居然在一个半老女人的手中变成了山水田园诗般人间天府。
可是先为生死之事忧心,后为儿女之情所累的赵括并不知道,在母亲精心管理下的紫山封邑内,徭役、赋税都轻于国家,所以吸引了不少百姓投到马服君门下为民。很快紫山不过一县之地,人口就从三万户涨成了五万户,可是食邑还是那三万户。经过几年的精耕细种,原来地力平平的土地,也成肥沃的粮田――人口上的压力暂时没有暴发出来。可是母亲心中知道,紫山的安泰之景不过是表像,因为人口的原因,这片土地迟早会发生一些让谁也不忍看到的人间悲剧。
虽然她也希望赵括能再立新功,得到更多的封邑,以缓解人口压力,可她又怕先夫赵奢所说的“树大招风”,害了儿子赵括。她只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着,即使为此又白了些头发,多了两道皱纹,她还是恪守着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不让她的爱子赵括为钱粮琐碎操心。赵括的车马不过一餐饭的时间,就到了邯郸北门――邯郸城北门外,正要通报入城,却被另一队身穿战甲的武士抢了先。
他的扈从和对方的一位小头目争执了起来,原因也是再是简单不珲:为了给主上争光,抢得入城先机。
正如这个时代所有争斗的起因一样,两个小人物落于俗套的言语不合,相互推搡,最终于引发拨人马拔剑引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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