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论大道而揽大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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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况,是赵国人,当世之人也叫他为荀子、荀卿;他是赵括这个时代最有名的学问家、师长之辈。他早年游学于齐国,因学问博大,曾三次担任当时齐国“稷下学宫”的“祭酒”,被齐人称为“最为老师”――甚至是现在赵国女主威太后,都曾听过这位继孔子之后“最伟大的老师”讲学,作过他的“女弟子”。
“原来您就是当世大儒,荀子老师啊!”赵括虽然没有如威太后那般亲听亲见过荀子的讲学,向他讨教过学问,却是拜读过他很多著作;在赵括的心中早就把荀子当成了自己的老师。
“大儒……呵呵,老夫在此效法道家‘大隐,隐于市’之说,以道人方士之法,给人算命,讨点盘缠充作路资……却还被大公子、马服君说成了儒生,原来还有人知道老夫是个儒生啊!”荀子看着毕恭毕敬,行以师生之礼的赵括,不由地感叹道;同时他的喉咙间,迸发了沧桑而无奈的笑来――赵括还不知荀子正是因为讲学之时,与齐国的众多儒生斗嘴负气,这才辞了祭酒之职,回到赵国故乡来。
荀子早年在齐鲁之地,学得的确是儒学;可是后来,他又学习了儒家的“死对头”――道家的学问;他自觉学成之后,更又兼采道、法、名、墨诸家之长,成为以儒家思想为其学说之本的一代宗师。他因自视为孔子的继承者,视维护儒家的传统为己任,痛斥子张氏、子夏氏、子游氏之儒为“贱儒”,对子思、孟子等后世将大行其道的改良派更批评多多――这一切,终于使他成了齐地儒生们的众矢之的……
“不,不……老师,学生说错了,诸子各派之学之说均有长短,而老师却是采纳诸子之学,又进行批判和比较之、思考之,从而得出自家一说――这才是老师之说的精华所在!而老师的‘算命’之术与其说是占卜,不如说是以天下大势,论人家小事――这不是正是老师的‘天人’之说吗?”赵括听荀子笑得异样,于是改了改口,继续盛赞他的“老师”。
荀子听完赵括之赞,并没有高兴起来,反而苍凉道:“兼容并包,扬长避短,才是治学之道――可是那些自以为贤明圣人的腐儒们就是想不通这一点,把别家之说当成了洪水猛兽,异端邪说,可笑,可悲啊!”
“学生看老师之是有悲,而无笑啊――不如效以道家之法,调和心境!”赵括虽知荀子是当下最有名望的学者,不可能连这个道理也想不到,却还是无用地对荀子好言劝说道。
“马服子说得是啊,老夫还是不如真正的道家之地那般放得下身外之物,心中始终牵挂着宣扬自家学法,好流芳百世的私心啊!哈哈哈……”听赵括这么一说,荀子似乎忽然领悟了什么,面容松弛,豁然而笑。
“不瞒马服子说,老夫是看不惯齐国稷下学宫那种拘泥于礼教的腐儒之象,还有那些云游齐鲁的道人方士的散漫形骸――索幸辞去学宫祭酒之职,效仿先贤孔子,周游列国!”荀子轻声笑了笑,显示出本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应有的腼腆,却又显出了他那份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道家之色。
“老师也要像孔子那般周游列国,宣扬自家学说?”赵括知道孔子当年周游列国的目的之一,便是希望出任一国高官,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现在他听荀子这么一说,心中又起了收纳其为家臣,或者举荐其为赵国官员的心思。
“马服子之说,真是折煞老夫了!老夫虽然自比‘先生’,可还是时时感到自己学问不够,不能如孔子一般传教说道――我想先去西秦,考察那个商秧传下的法家之术!”荀子摇了摇手,作出自谦虚的样子。
“去秦国学法家之术――老师,您是放弃儒道之说了?”听荀子这么一说,赵括忽然想起荀子虽然师出于儒家,后来却教出了李斯、韩非这两个法家大师。

“儒、道两家之说,虽互有攻诘矛盾,可它们都是行的王道,在天下太平之时,是最好的治国之说。可如今是乱世,在这乱世之中,最强的国家却是行兵家、法家之学的秦赵两国――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吧。而兵、法之说,行的是霸道――老夫是去秦邦学习霸道之说的。”荀子如是说道,苍老而清亮眼中充满着求知和朝圣者的渴望之光。
“王道只论是非,而不重成败;霸道只知成败,而不故是非――二者不可取啊!”赵括在梦中早已经知道,如果秦得天下,只知用霸道治国,不过十来年便亡了国。
“如果二者兼而取其精华……”赵括喃喃道。
“兼王道、霸道二者之精华而取――那便是帝道了!”听到赵括的低声细语,荀子忽然像是遇到了知音,陡然将身子前倾,不知是对赵括,还是天地,行了顿首叩头的大礼。
当今贤士、桃李满天下的“老师”荀子,当着街上众人,忽然对自己施以如此之重的礼节,赵括自然是诚惶诚恐。他连忙将荀子扶起,连声说道:“老师……先生这是为何啊!”
荀子直起身来,一脸肃穆道:“以马服子的大公子之盛名,当然只能与老夫平身对坐,可是以马服子方才之言,全是当得起老夫一拜;我所拜的是马服子之言,而不是马服子之人!”
说着荀子又是一个拱手,敬向赵括。
“原来如此……那先生何不就在我赵国学习霸道之术,然后就在赵国实施您所求的帝道之法吗?”赵括脸上尴尬的红昀还没有消去,便对荀子展开了招揽攻势。
“赵国吗?赵人虽行兵、法之霸道,可又与齐人一样重利好商――就像是白玉的瑕,我赵国之人远不如秦人来得淳朴啊!”在荀子的心目中,秦国才是法家的正统所在,于是他便婉言谢绝赵括的好意。
“可是,您是赵人!”
“老夫更是天下人!”荀子以“天下家”之说再次回应道。
“看来老师是志在西秦了……这样吧,学生读书时听过孔子周游列国时,曾经无钱无粮,进而断炊的事。学生自然是不忍心老师再受孔子那样的苦处;于是便想资助老师――可是又怕老师无功而受禄,污辱到老师;于是请老师到我的封地,任上一年马服令!
这一来为老师凑足了入秦之资;而来又可以除去家母掌管封地事务的劳苦,算是我这个当儿子的尽孝道;这三嘛,学生也就有机会向老师讨教学问,真真正正称先生为‘老师’!”赵括一边再次请求荀子,一边在心中想:上我紫山容易,下我紫山可就难了!
眼看荀子面中还带推脱之色,赵括便给身后的李同施了个眼色;李同用上蛮力一举,便将荀子“请”上了马车……
做为对荀子的赔罪,赵括走到马车之前,亲自拉马前行,以封君的身份,身穿冕服为荀子当上了“马夫”――对已是身无一官半职的荀子来说,这可以算是莫大的荣誉;他自然也在推脱两声之后,愧然领受。赵括一行,马首向南,行往紫山马服封邑。
路上,护卫李同问道:“大公子为何如此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匹夫,还要让他掌管紫山一方行政――这不是和自己过意不去,找个天天就会念叨的夫子吗?”
赵括看了看李同,故作姿态,一脸神秘,对莽撞好义的李同回应说:“所以你的大公子才是大公子,而你只能像你口中这个匹夫、夫子说的那样,当个壮士尔已!这位荀子老师可是棵可以引凤凰的梧桐仙树!”
说着,他又回首对尴尬不已、窘态毕露的荀子笑了笑;赵括的眼中,就好像看到了李斯、韩非这两个即将成为荀子弟子的法家名士,成了他的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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