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又是一幕将相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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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靠山的平原君将要去秦国,而身为盾牌的长安君在此之前,已经被送到了齐国,那个本来就没有什么主见的庐陵君自然也就不成了气候;连先前恨不得要食其肉、啃其骨的赵王丹也不在忌惮这位碌碌的二王弟――赵国的内政看上去是暂时稳定下来了。
可是正如先前赵括对威太后所说:新朝当的新气象;而这新朝的新气象,最直接的体现便是赵廷的人事变动。这便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旧人终究是不想如此黯淡地推出历史的大舞台,如平原君之流还是会反击的――虽然这种反击已经被和平手段的镇压下去,却不能代表它不会再次冒头。就在旧势力看似蛰伏的时候,“新朝新人”那一头的较量也已经悄然开始。
正如赵括所求的大将军之位一样,很多人也盯着因平原君入秦,而腾出的那个相位;甚至还有人的眼光看得更远,巴望着蔺相如快点咽气,好让另一个相位来。如由一来,刚才远离了王位之争的赵国,又陷入了将位、相位的争夺战中。各派政治势力的重新整合后,它们之间的相互角力又拉开了序幕,刚刚表面上平靜如水的赵国政局下面,又形成了新的漩涡。
而赵括恰巧处在这漩涡的中心:表面上他与各派都无太大的利害关系,其实他的任何一个行动,都将牵动赵国政治势力版图的变化。
可是种阴毒的政治,无休止的内耗,恰恰是性格正直,心向国事却有一份玩世不恭的赵括最不喜欢的东西;打小就一心为将的他,宁愿长平之战早一天到来,去和白起轰轰烈烈的大战一场,就算是真如梦中那样战死也好――他更不愿意为“自家人”的暗箭所伤。
“如果能一战胜之,我便向王上要讨回我的琬儿,和她一起归隐山林,再不去理会什么君王霸业、名将奇功。”赵括带着一份天真,一份乐观想道。
虽然把屈原看成自己的偶像,却受着赵国享乐之风的“侵害”,赵括却不原像屈原那样为君王的能臣,他知道那样只会活得太累;赵括所追求的山水田园诗般的生活,就像如今由母亲所管理的紫上山。但他更知道,要想守住这样的生活,就一定要依靠他手中的长剑,因为这是一个被叫作战国的乱世。
苟安于乱世之道,无非有其二:一是成为乱世结束的强者,一是偏安于一隅之地,静静地等待乱世的终结。可能是因为种种迹象,都将赵括引向战死长平的结局,在内心深处,他自认自己成为不了所谓“结束乱世伟丈夫”;于是他有意选择后者,作为自己的生存之道:离权力越远也就越是安全。
他要在赵王丹的朝堂上,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而这一席之地却不是大将军之位;大将军的职务,不过是他为了得到他谋划多时的“苟安策”所必需要借助的东西……
不过当下看起来触手可及的大将军头衔,却不是没有竞争者。
与赵括相争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先父赵奢的老对头之一,德高望重、战功卓著的老将廉颇――虽然有先王的许诺,有赵王丹的暗许,还有平原君的支持,可赵括与这位老将比起来,却是一点优势也没有。
要想在与廉颇的竞争中胜出,赵括必需要得到另外两个人的支持,一个是当朝相国之一,蔺相如;一个便是他现在要拜访的大人物,躲在邯郸馆驿中避祸的安平君田单。
当年曾经设离间计陷害名将乐毅,害得乐毅逃回赵国,最后郁郁而终的田单可能没有想到,当他在大摆火牛阵之后15年,亲帅齐军反攻燕国之时,却也为燕人的离间计所害;不得不从燕都蓟城之下,仓惶出逃,来到了赵国。
现如今,精于算计的他,如丧家之狗般,龟缩在馆驿之中,体味着当年战场上的对手乐毅的那份心酸。他也许不会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时来运转,很快就将在赵国重登到高位――而他更不会想到,给他带来这个好消息的人,居然会是一向看不起他,视他的兵法为雕虫小技的赵奢之子,新任马服君赵括。

“安平君,向来可好!”赵括拱手问好道。
“安平君…….我田单不过是被自家王上赶出国的废将,那好意思叫什么安平君啊……”田单一付酸楚的样子,冷冷的回了一句。
田单看了看赵知,便回想起当年被赵奢说成是“只能为万人将的裨将军”时,还只能装孙子,表示心悦诚服。现在他便又认为赵奢的儿子,又是学他老子,来寻破落的他开心。
“呵呵……安平君还在为当年先父的事生气?其实这也不能怪先父啊……您也知道,先父和昌国君(乐毅)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而昌国君是因您的韬略而亡。先父当时把您当成了亡友的仇人,所以才对您多有不敬……”赵括立刻安抚起一面悲愤的田单。
“那么今天,马服子……不对,是马服君了,现在君上您又是来子成父业,继续来羞辱我的?”田单作出一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样子,带着几分市井无赖的气息问道。
从他那含怒却又无奈的眼神中,赵括读到了这样的句子:你小子也看到了,我现在就这样子,看你要怎么的吧。
“其实在下看得出来,当年君上与先父论兵,看起来是先父更胜过君上,其实却不然……”赵括把话音拖长,借机看了田单一眼,显然田单已不是太过提防自己了。
于是赵括继续道:“其实先父所想是以一国之军、举国之力灭另一大国。而君上所说以数万精军,长途奔袭,打敌国一个措手不及――这是为了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利胜――这颇有一点兵行险招的味儿。两种战法之间,本来没有什么优劣可言,不过是在对抗不同的敌人是用不同的法子罢了,所以君上和先父的论战不过是打了个平手。”
田单还是没有放松警惕,瞟眼看了赵括一眼,依然是当个听众的样子。
“父亲说田单城府深沉,果然如此……”赵括虽然没有看到田单对他有什么敌意,但也没有看出他对自己的多少好感;于是只好继续自己的夸赞攻势:“而君上先向先父认输,就说明君上避开了先父的锋芒,这可是君上更棋高一着啊。再说先父所不耻君上所用的反间之计,其实在下以为,这才是上乘兵法!”
“所谓……”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田单笑了笑,抢在赵括之间说道。
“君上说得正是!”赵括拱手行礼,同时友好地回以笑脸。
听到这里,田单忽然又露出了悲态:“当年之勇,何足挂齿……”
他回过头去看着窗外落下的最后一片花瓣,感慨而歌:“肃肃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歌声凄凄切切,田单埋怨自己不过是当了君王“走狗良弓”的赳赳武夫。
看田单装作一付看淡事实的样子,赵括然笑道:“君上,如果在下没有记错,这是诗中的《兔罝》吧,这歌的后两句是:肃肃兔罝,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赳赳武夫,公侯腹心……看来君上还是有出将入相之雄心啊!如此一来,在下也不担心君上会就此时的境遇,一蹶而不振!”
“出将入相?”听到这个词,田单眼睛猛然一亮,然后又暗淡了下来:“马服君是说自己吧…您的事儿,我也听说过了:太后说马服君是相材。如今的赵国新朝,大将军和相国之位其一必为马服君所得……”
“不,我是说君上,不日将会出将入相!”说着,赵括便向田单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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