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丢盔弃甲的绝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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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四十步开外,那些匈奴骑兵把战马转向,突然向侧面一捌,接着又使他们的马首向后,马尾向前,从折向先前急急攻来的的方向,纵马跑了回去……”斥侯心有余悸地回忆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他那一张写着“心惊胆战”的脸上,挂着一副不那么利索的口嘴。
“后来呢?千万不要追出去啊!四十步,还不到步卒冲击的距离啊,就更不用说那些手执重械,跑不快的阵战长矛兵士了――他们定是追不上匈奴骑兵的!”秦开对匈奴人的这种半道折返的战法,显然是有所见识的;其实,他已经猜到了接下秘发生的那惨烈的一幕了。
看到匈奴人“想要逃走”,且又觉得匈奴兵距离自己的长矛方阵不过四十来步,左军将军便为自己取得北伐之役的第一场胜战,建功立业机会到了。于是他立刻下令:全军冲峰。
赵人本就是以勇武气概冠于中原,先见敌军“溃逃”,又听将军发令,列在左军阵前的矛兵们便全然不顾自己手握着承重的阵战夷矛,身穿束缚行动的厚甲,如群虎扑食一般,猛然冲向那群藐视他们的力量与勇气,以马尾、背心面向自己的匈奴人。
正当阵型散开,过千赵兵以散兵冲杀匈奴游骑时,也给了匈奴人使出绝招的机会。
匈奴骑兵就像数天之前为了摆脱秦开骑兵的追击时,射出回马箭一样,向缓缓追上来的赵国步兵射出了回马箭――只是这次,不是像上回疲于逃命时,一两个骑兵的个人行为,而是全体匈奴骑兵事先谋划好的战术――簌簌的箭雨,瞬时便落在了毫无阵法的赵军步兵群中。
赵国步兵先前还是结成方阵,众袍泽之间,还可以相互利用对方的身射,保护自身,使匈奴人的箭射不到胸腹之处等要害部位;可是现在方阵已散、阵型皆失,每名赵兵面对迎面而来的利箭,便是护得住自己胸前,就保不住自家下腹了……
很快,列在阵前的近千名赵兵矛兵,使死伤过半。
虽然有了过半的伤亡,可是骁勇的赵国士兵,还是冒着匈奴人的天袭之箭,勇往直前,没有一个后退――他们的身后,左军其它的兵士们,也如前方勇士一样,前仆后继、毫不退缩。要知道赵国,乃至是整个中原,阵战矛兵,都是最低级的兵种――他们大多是新兵,成员多来自最贫困的家庭;他们的身份,甚至可能是渴望通过一战,而摆脱庶子、奴隶地位的最低层民众。
但他们却是军中最于一战的战士――因为他们中的多数,除了自家性命,便是身无长物了,他们是最渴求战功的一群战士。
可是,勇气在利箭面前又有什么用呢,每次都是看到匈奴人就在眼前不到十步的地方,可是追到这里,两足已如被灌了铅一般,抬起困难;赵兵们把牙关一咬,继续向前,迎接他们的又是匈奴人精准的射术――冲在最前的赵军就这样一个个倒下了,可是后面的人又追了上来!
“这些匈奴人中,八成有长年与中原国家打交道的人物,所以他们才知道我们的步兵极速冲刺的距离大约是三十步上下――只要他们进到这三十步内,便有可能被杀下马来,因此他们才会在四十步时止步而返。
哼,那左军将军定是立功心切,才会让士兵们冲出去――白白害了大家性命――真是当杀!”缭子对这不过死百人、伤千人的数字完全提不起神来,他所关心的是方才一战,赵军输在什么方面。当然,他说只说对了对一半:果然放弃追击,赵军最多不过是又多了十来名伤号――可是,面对着摆在眼前的军功,又有几个为将之人,不会心动呢。
“你事后当然可以说这些无足轻重的风凉话,可是…那是百多袍泽的性命啊!他们的身后,又是一家兄弟两三人、父母一对,可能还有妻儿一双――又有多少人要流泪泣血啊!”秦开对缭子那种高高在上,纵论战局的性子颇为不满;他指着南面,指着大军开来的方向,大声叫道。

“你有力气对我大吼大叫,倒不如省点力气,立于阵前,对着匈奴胡儿大骂两声――那还更是解气。当然了,他们不一定听得明白,你叽哩呱啦的叫些什么――我看啊,还先想想,怎么用我们中原步卒来对付匈奴骑兵的‘回马箭’战法吧。”缭子不冷不热地在一边说道,像是在抱负这两天当秦开的“徒弟”,对秦开恭敬有嘉,压抑了自家本性似的。
“你……”秦开瞪了缭子一眼。
可他回念一想,缭子说得没错,现在吼叫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快点想个对策来得实在。
“以匈奴箭矢的材质,大约能在五、六十步的距离射穿我军弓弩之兵的弓之皮甲,要是我们让弓弩之兵身穿如魏韩步兵那样的铁甲,便不怕了匈奴人的劣质箭头,接着让他们列在右军一侧,专等匈奴人来。然后在匈奴人攻到我军六十步之前,便齐齐射击,把他们射倒,如何?”秦开本是个骑兵出身,想的自然是以射对射的法子。
“你把弩兵放在前面,那匈奴人看了还会傻愣愣地攻来?”缭子反问一句,然后自答:“先前一战,我们大家都看得明白,匈奴人又不傻。”
“再说了,我们带来的那五百陷队锐士又是用来干什么的?我们所要做的,是以这五百陷队锐士为主,格杀匈奴游骑――一来是给陷队锐士们开脱了罪罚,二来是鼓舞我军步卒士气!”缭子学着他想象中的历代军师谋将的样子,半眯了眼,装得神妙莫测的样子,道出秦开之计不过是无用的空谈。
“也罢!”秦开眉头一锁,又猛然相关舒展开来,郑重言道:“你说我自引这五百陷队锐士,扮作长矛步卒,列于右军侧翼――当匈奴骑兵袭来之时,我这五百人必会首当其冲,受其攻击。而你要后面,指挥右军中的弓兵向天放箭,使箭矢跨过前方陷队锐士,射向距我四十步的匈奴骑兵。你看如何!”
原来秦开是做好了必死的打算,想要涉险,自引五百陷队锐士列在阵前,充当诱饵,引匈奴骑兵入赵军弓兵的劲射之程。
看到秦开面对着自己,挺胸而立,以炯炯目光赤诚相视,一付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样子,郑重而道,缭子又在一面偷笑了,一面奚落道:“好啊,如此好啊――五百陷队锐士全都壮烈了――对了还要加上你秦开秦‘五百主’!”
缭子又毫不客气,甚至是带着几分贬损之意指出了秦开的新策,不过是意气用事,逞一时的匹夫之勇――到头来,五百陷队锐士全都战死不说,更会给赵军步卒溜下个匈奴骑后强不可当的映象,直接打击全军士气,影响赵括之后的北伐计划。
“这五百陷队锐士当然是要做诱饵,列在阵前,让匈奴人来攻的。不过,我们这五百人,可是不一般的诱饵――我们要当毒狼的毒饵!”缭子又将他那两撇用来掩饰年龄的小胡子一翘,显然,他是有更好的法子来收拾匈奴骑兵了。
“要怎么做?”秦开不是好计较的人,虽然缭子才奚落了他两句,可他还是把热脸贴向了,缭子。
“如果匈奴人真是在百步之外开始放箭,四十步时折转再射―――那么,我们头顶之盔、护身之甲的作用也就不大来。还不是丢盔弃甲,以轻装上阵,便能多跑出那十步来――匈奴人以为我军步后只能控制前方三十步开外,可是现在,我们能攻到四十步……等匈奴人哦去陷队锐士突袭而自乱之时,我军再射!”缭子把手伸向秦开,轻拍他的一肩,神秘而庄重地说道:“你秦开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两个匈奴人的性命。
“丢盔弃甲――嗯,我干了!”秦开双拳一握,对击一下,发出啪的一声――他以声明志,又浮出了那张慨然牺牲的勇将之脸。
不过秦开却没有注意到缭子又在狡黠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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