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妓女和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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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鱼,一个曾经很可爱的动物称谓在90年代末已变味为为了金钱出卖**的卖**的呢称。这是个真正颓废绝望徘徊在社会边缘的高危团体。从人类诞生这个团体就已存在,且名人辈出并盛极一时。断断续续涌现出过诸如陈圆圆、梁红玉、赛金花、李师师、红拂女等大批行业英模。古今骚人墨客对其均多有记载且评价褒贬不一,其渊源之长、久兴不衰堪能列入世界五大历史奇迹。
飘飘目光呆滞的和许多所谓的金鱼坐在由透明钢化玻璃围成的鱼缸内悄然无声,玻璃外形形色色的嫖客当面对着她们指指点点肆无忌惮。飘飘木然站起,尾随一个大腹便便的老头走向单间桑拿室,背影憔悴佝偻。
郭明东提瓶开水潇洒的在电梯里吹口哨,肩膀不偏不倚正好压住5号按钮,门开了,郭明东探出半个头张望,电梯外空无一人。"有人上没人上,不上别按啊他妈的这就叫没素质。飘飘……""为什么让飘飘做金鱼。"朱肚右手揣在裤兜里,那里放着把出鞘的匕首。我和东子在黄哥的经理办公室里一左一右夹住朱肚,惟恐他盛怒之下做出不智之举。
"没人逼她是她自己要求要做。""不可能,一定有原因。""你傻了问我原因?我有必要解释?别说我不知道我就算知道今儿就凭你这态度也不告诉你,你算老几包里有东西就拿出来,少跟我玩这套摆个架势唬谁还不知天高地厚了。""没。"我说:"他一时冲动黄哥您见谅见谅。""是啊,黄哥为人素来仗义肯定是飘飘自己选的。"东子对我使个眼色,我们左右使劲拉着朱肚向外拖,"这事应该去问飘飘。"黄总脸色缓和下来,将两只腿交叉叠到茶几上:"这话中听,黄哥没亏待过你们吧,也不想想我是那种人吗?要不看你们跟随我多年份上今天都得横着卷铺盖走人。好了都给我出去。"我绝对相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名义上虽退出江湖的昔日老大绝对有能力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朱肚额头青筋暴露象个装备火药的陶瓷罐子坐在走廊角落一支接一支抽烟,瞪视每个从身边走过的人,随时都可能爆炸。所有酒店员工看见他都无不侧身低头绕步而行,只恐莫名其妙自找霉气。
东子不识时务凑上前想要做些安慰,在一声闷雷似的滚呼声中怏怏退下而后一把抓我的胳膊,"走,咱哥俩喝酒去。""轻点,"我龇牙咧嘴嚷:"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那头受气别到这头来发。"
"你在等我?"飘飘看着朱肚,眼睛依旧清澈明亮。朱肚不说话,飘飘转身欲走。
"站住。"朱肚低声道。
飘飘停下凝视朱肚。朱肚起身朝三楼酒吧走下,飘飘默默跟随。
"美女,坐下陪哥哥喝一杯。"郭明东对接替飘飘做前厅大堂经理职务的女孩调笑。
苏菲抛个媚眼笑:"不敢呢,老板见着会骂人。"郭明东哈哈大笑。
朱肚拉开东子身旁的椅子咚的坐下,苏菲轻声叫道:"飘飘姐。"飘飘点点头坐在朱肚旁。苏菲见到朱肚阴沉的脸张口欲说话,飘飘摆手制止:"菲,给姐拿瓶干红。"香浓馥郁的红酒在高脚杯里更增神秘色彩。飘飘给朱肚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
朱肚转头:"贵,喝不起。"飘飘紧咬下唇,拿着杯子的手慢慢缩回。郭明东斜眼看头顶左前方的吊灯:"我也喝不起。""你呢?"飘飘问。
曾经暗地认为妓女和嫖客之间至少也算是种正当公平的商业互润关系,一方自愿出售自身**资源获得利益;另一方则自愿付出金钱代价获得生理或心里上的满足。双方至少明码实价童叟无欺,虽于道德上有些说不过去但毕竟是靠自身本事挣钱不偷不抢没招谁惹谁凭什么说人低下?甚至偶会对敢于迈出这一步的女人升起连自己都感到茫然的尊敬,多有勇气啊!又何况很多金鱼的背后都隐藏着深深的痛苦和无奈,除非她已无路可退,否则没有女孩生来就愿意走上这条不归路。悲哀的是我们已忽略了思索原因的根本而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将崇高和伟大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以此来填补自己那点微不足道惭愧的虚荣和表现自己依然还活着的满足。这种想法令我数度汗颜--太有觉悟了!于是常在新闻里见到因遭遇扫黄打非落入法网缩在角落里以物遮面瑟瑟发抖的女孩时便会耿耿于怀抱之不平。但现在真遇见自己身边熟悉的人也落入其间,高人一等不屑为伍的劣根又引领上风。
我没有回答飘飘,转移目标对东子说:"走,咱哥俩换张桌子继续,别在这儿参合。"厅内吧桌已座无虚席,我和东子干脆坐到了吧台前的吧凳上。东子**紧贴凳面不停扭动身体,让润滑的轴承带动自己左右旋转,表情舒适。

"说吧。"飘飘摇晃着杯子里暗红透明的液体道。
朱肚仍旧不理会她,目光远远投射在东子身上。东子调整方向面对朱肚坚定的把手掌向下一挥做出快刀斩乱麻的手势。正巧遇见飘飘顺着朱肚的眼光也看了过来,东子手势立刻转向为搔头。
"你是不想说还是无话可说?或者简要点,完了?"朱肚僵脸看飘飘,隔了良久缓缓点头。
"再见。"飘飘大步走出。
我和东子就这么远远目送飘飘站起走开,朱肚叼着烟故作轻松的游荡过来靠上吧台对苏菲打个响指要杯啤酒,苏菲翻白眼打哈欠动作迟缓的找杯子倒啤酒,看上去相当不满。
飘飘远去的背影象极了肖玲大学年代离我而去的那一刻,孤独忧郁却很骄傲,我点燃支烟深深吸入。
"她一定哭了。"我说。
"不可能,浪子无根婊子无情。"苏菲听到我和东子的对话再也忍耐不住扣住杯口在桌面狠狠一顿,白色的泡沫瞬间沿着杯壁弥漫升高打湿她的手再流到桌上,苏菲恍若不觉。
"你们三真他妈不是人。""何解?"东子问。
"无解。"苏菲怒气上冲,纤细的手指头戳到东子鼻尖上,"管你个屁事要你指手划脚在那儿搅合,你算哪根葱光棍不见鸳鸯欢?非得火上浇油雪上添霜才舒坦?人家自各儿在那边坐也碍着你了?"东子哑然失笑:"怎么矛头转我这来了。""就你清高,飘飘姐怎么你了还是欠你钱不还了,你知道什么?剥开狂妄自大的外表你也就是个垃圾。"东子焉了半个头,呐呐道:"照你这样说其实也不用剥了,里外都同样货色。失败。""明白就好。"苏菲拉开抽屉拣出几张折叠卫生纸用力擦拭桌面的啤酒泡沫。
"这也不能怪东子,他本意是出于帮助朋友快刀斩乱麻的好心。"苏菲杏眼圆睁对我吼:"斩你个头要你帮他说话你也不是一好鸟,都他妈豺狼虎豹几个混蛋。".离吧台梢近的几位客人显然听到了苏菲的声音,不约而同看向我。
我忙道:"当我没说你们继续,别把目标转移向我,客人多说话轻点。"苏菲放低声音道:"就大声怎么着,偏让大家认识你们这些负心薄信的男人。"朱肚鼻孔发出哼的一声:"我怎么负心薄信你到说说。""是呀你给个解释。"我接口说。
苏菲柳眉倒竖对我扬手道:"你丫在出声信不信我抽你。""这还像女人么?"我问东子。东子掩嘴哧哧笑,见苏菲凌厉的眼光射过来立刻刹住,憋得满脸通红。
苏菲喘口气将散落开来的几缕秀发掠到耳背对朱肚缓缓道:"本不想告诉你的,因为你他妈根本不像个男人。原因很简单,像很多牛皮杂志上为赚取读者眼泪而编造的情节偏偏发生在飘飘姐身上,她母亲得了白血病。"我们愣住,所有的答案都浮出水面,飘飘来自西北一个偏僻的小城市。母亲下岗后全家都靠在事业单位上班的父亲独自支撑,而飘飘虽是大学毕业面对满街随手一抓一把的本科甚至研究生待业青年也无能为力。在这个行动低于言行的世界里她的性别偏处于劣势,无奈也唯有加入到打工一族。面对高昂的医疗费,她的确别无选择。东子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朱肚热泪夺眶而出,嘶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告诉你有用?几十万的骨髓移植费你拿得出来?你还真他妈当那是叠纸啊?飘飘姐别无选择。你要真对他好就该努力为她分担让她早日走出这个泥沼,这才不枉你是个男人。可是你有吗?"苏菲自己做出回答:"不,你没有。在飘飘姐最需要关心的时候你不仅没能给她温暖还深深伤害她,我鄙视你,鄙视你做为男人的自私与虚荣,还有你,你"飘飘挨个用指尖戳我和东子,"鄙视你们作为朋友最起码的宽容与信任。"我们在苏菲粉红的指甲下被自己内心的龌龊各个击溃,羞愧得无地自容。
"你们,如果还知道羞耻,"苏菲指着大门,"给我去把飘飘姐找回来。"飘飘大步走过街角拐进黑暗的胡同,抚着墙痛哭出声,脸上布满深刻的绝望。我们在远处成三角静静站立,天空有不知名的夜鸟顺着路灯扑啦啦飞过,发出"呕"地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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