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板和肖玲有搭没搭天南海北的胡侃。我怕自己说话随意性太强影响他们之间的生意关系也不敢轻易出声，况且照当前情形看王老板好像对肖玲挺有意思。我冷眼旁观见肖玲也是谈笑生风喜上眉梢难免有些萧索无味，干脆放开嘴一支支闷抽王老板丢在桌上的高级香烟。好在这种局面没维持多久有服务生推餐车过来开始上菜。我抓起支卤鹅掌就啃，可能是泡制时加入过特殊材料，鹅掌有股淡淡的草药味，入口爽滑清香脆而不腻。
“别脏了手。”身后摇折扇的女孩放下扇子拿起两只透明塑料手套替我套上，肖玲和王老板也各自伸手让女孩为他们罩上。
“没事。”我说：“鹅掌味不错。”
“这是中草药密制鹅掌，有个名目叫迎客，摘自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呼的典故，能美容。”女孩说。
我摸摸因虚火上冲冒出痘子的脸道：“那要多吃点。是不是每道菜都有个雅名？”
女孩呵呵笑着点头，主动轮流介绍每道菜的名称。王老板和肖玲见惯不怪自己吃菜，看得出曾经来过。只有我继续津津有味的听女孩唠叨。王老板磨磨蹭蹭很不耐烦待女孩稍歇便指住一盆云豆烧麻雀道：几只破鸟也敢叫凤舞九天要弄个韭菜炒鸡蛋非得叫后羿射日。我哈哈大笑，立刻对他产生好感。
“不过这鹅掌确实有味，就是量少了点。”我对女孩说：“多钱一盘？待会儿我也带点回去。”
“二百八。”
我眼珠子差点掉盘子里，闭嘴猛咬已被啃得光秃秃的鹅掌骨。
肖玲让服务员打开瓶五粮液给众人斟满然后举杯发言，主要针对王老板说了些诸如承蒙长期照顾小女子心怀愧疚的言语。我揣摩她接下来出口多半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白头偕老之类屁话兀自闷闷不乐，没等王老板出语客套先入为主一饮而尽。王老板是北方人秉性率直也不已为意，全把我当做乡下小子没见过世面陪喝了一杯还亲自为我斟满，反弄得我手足无措。结果肖玲并没说什么，只含笑坐下一个劲给王老板夹菜，王老板受宠若惊红着脸一个劲敬我喝酒，我心怀鬼胎皮笑肉不笑一个劲抽烟。
酒过三巡，我和王老板酒意上涌都是脸红脖子粗。王老板放下酒杯大着舌头的叹口气：“人生短暂，顾了这头放了那头，你说我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
“比如呢？”我边问他边对又在摇折扇的女孩说：“给我拿包中华烟，饭后总结。”
肖玲皱眉道：“顺便把唤气扇打开透透气。抽死你，就没停过。”
王老板很满意我适时配合他提问，眼里流露出赞许的目光，“这些年背井离乡在外打拼只顾着赚钱，从搬砖瓦挑水泥的小工混到现在不容易啊。”
“那肯定很成功，特知足吧？”
“我还不满意。”
我撕开烟盒封条问：“钱和面儿您都有了还什么不满意？”
王老板摇头扬手寻找，我把手伸到他面前：“这儿。”
王老板拍拍我的手心事重重道：“家，就缺个家。”
家，多么诱人的字眼。无根的浪子，有谁不想家，又有谁不想有自己的家。
我转过头正好碰上肖玲的目光，我像个贼似的抽回手。
“您还年轻，有资本。”我说。
王老板叹道：“翻过年我就四十三了。”
我打个嗝，大量酒气冲往脑门，混乱一片。“没事，您老多金大把的钞票随便可以
上街买个。”
王老板发怒道：“随便？逛窑子也得精挑细选那么大个事能随便？”
我瞄着他笑，“原来您也是此道中人。”
王老板呼呼生闷气不理我。我赔笑道：“说错话您别见怪，服务员再来瓶。”
“别喝了，”肖玲摆手，“都醉了还喝。”
“一瓶是醉两瓶还是醉，酒逢知己千杯少遇哥们儿了，得喝！”
“喝！”王老板也叫：“今儿高兴，喝。”
摇折扇的女孩新开瓶酒给大家倒上，俯身问我：“总帐？”
我打个响指悄悄在女孩耳边道：“废话。”
王老板明显喝过头，用手撑着桌子摇晃。“我有个秘密。”
“又来秘密。”我大惊，“就不能来点别的？”
王老板瞪我，“我是人，是人都有秘密我为什么不能有？”
“是，您是人，在下洗耳恭听。”
王老板转身抓肖玲的手，不顾那只手的反抗强硬拽到胸前，激动道：“玲玲，其实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可我是个糟老头我不敢说，因为你是那么的年轻漂亮。”
“你不是糟老头至多算一秃头。”我诚恳的说。
“你丫别捣乱。”王老板皱眉，“这关系到做哥哥的终生幸福。”
“祝你幸福。”我举杯一饮而尽。
王老板继续深情凝望那只手道：“我只能默默的在身后注视你、帮助你、关心你。你能感觉到并接受和我共建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吗？”
“我愿意，可是我要提醒您，”那支手的主人的说：“您抓错我的手了。”
王老板愣住，转头见肖玲正在另一个方向笑。手臂的主人，那个摇折扇的女孩羞涩道：“您这是投石问路另有所指吧？”
王老板愤然不满，“没事你把手塞人家掌心瞎搅和什么？”
“……”
“我能感觉到。”肖玲认真的说，“和你在一起特亲切。你像一个大哥那样无微不至的体贴我关心我，让我一次次温暖一次次感动。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和你交往并不是图能在捞到什么好，只是单纯的亲切感和安全感。懂么？”
王老板愁容满面静静聆听，半晌举杯哈哈笑道：“好！这样也好了却一桩心事。我认你，一辈子都认你做亲妹妹。其他照旧。”
其他照旧！说明王老板仍会一如既往的帮助肖玲。我暗自惭愧，深为王老板的豁达所折服。
肖玲也听出了弦外之音，举杯道：“哥，我敬你。”
同饮。
本就是肖玲请客，王老板吵着要给钱。我好说歹说劝住他后跟肖玲去结帐。拿着三千八的发票我长叹：“烟是草钱是纸这话果然他妈有道理。”
“吃的就是面子，习惯就好。”肖玲淡淡回应。
出酒店大门时王老板已是神智不清，说要么走路要么自己开车回去。我叫停辆出租车抱腰把他塞进去，王老板在车里扯脖子喊：“我妹妹就交你了，一生一世要对她好，不然我做鬼也追你到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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