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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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怎么走?”我问肖玲。
“逛逛吧,”肖玲捋了捋被风吹起的发丝,“酒后驾车危险。”
我们并肩走在路上,熟悉的情景。
“很久了。”肖玲淡淡道。
是的,很久了。我又再次和肖玲肩并着肩。
肖玲脚步缓慢而轻柔,如柳风带过湖面波澜不惊。我像个幽灵般在她身旁左右飘忽。
肖玲厌烦道:“你就不能好好走直?头都给晃晕了。”
我朝前笔直扬手平伸,双眼聚精会神凝视指尖。
“又干麻呢?”
“别打岔,顺这坐标走路就能直。”我镇定的迈步,“还没醉。”
“往哪儿拐,那边是公路。”肖玲捂住胸口皱眉,“找个地儿休息会儿再走。”
我嘲笑她道:“怎么就不行了才喝多大点啊?你别为了照顾我找借口休息,没醉,不信我跑圈给你看。”
“全当将就我歇歇成么,病还没好完。”肖玲在街道绿化带旁的条椅上坐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有风吹过,我立刻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转过身开始剧烈呕吐,翻江倒海涕泪交流。
肖玲轻拍我的背道:“看你还逞英雄。”
“舒坦,吐和醉是两码事。”我倒在椅背上喘着气解释:“一个人吐并不一定代表他醉,可能是他吃多了撑的还可能是感冒发烧上吐下泻。”
“没说你醉,知道你酒量惊人千杯不倒,我说过吗?”
我勉强思索,大脑立刻像煮沸的开水疼痛欲裂。
“让我靠会儿,难受。”肖玲蹙着眉缓缓把头靠在我肩上,我全身六百五十块肌肉立即全部抽紧僵硬如磐石。
“放松。”肖玲说。
别乱想放松,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有病就该多休息,亏谁别亏自己。”
“有些事不能不做,你知道我是个要强好胜的人什么都想做的比别人好。”肖玲轻轻蹭动头部寻找最舒适的傍靠位置,头上十万七千七百六十八根烦恼丝随蹭动钻入我肩膀再沿颈动脉奔腾而下缠绕住我的心,收紧,再收紧,片片撕裂。
我尽量保持平稳的语气说:“好胜过头就是玩命。”
“玩命?”肖玲喃喃道,“朝闻道夕死足已。”
“说哪儿去了,你又多愁善感。”
“世界那么大,去哪儿不好怎么偏偏来这儿。”肖玲短暂沉默后低声道。
“巧合,绝对巧合。”我拨开垂散下来遮住脸的长发深呼吸,那个曾在梦里百转千折过的久违的温柔立刻钻入鼻翼。
肖玲脸上泛出奇异的光晕,“女人是种爱慕虚荣的动物,为什么不说为我而来即使明知是虚情假意。”
我沉默,体内仿佛有团烈火正在熊熊燃烧。肖玲已自怜道:“我也喝多了尽想些可笑的事,竟会对你这么个铁石心肠的人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酒精让我的防线慢慢瓦解崩溃,冲动之下脱口说道:“我毕业后没回家,直接来到了这座城市。我放不下因为我知道这是你的家你会回来,所以我来了,在碰见你的前一年就来了。你第一次到夜总会我就认出是你。”
“可你装着不认识。”
“何必。”我说,“远远的望着你就很快乐、很幸福。”
肖玲身子微颤,声音变得朦胧:“多美丽的谎言,如果每天能听到该多好!”
女人真的很奇怪,你说谎她通常会相信,当你下定决心说实话后她却会偏偏不信。
我伸直腿,就像个长期背负巨石爬行的人突然间甩开了压负在身体上的大石,轻松后反而觉得不适应,顷刻间也分不清楚究竟应该继续爬行还是直立行走。
“你信不信前世今生。”肖玲突然道。
我不信。我从没去想过人会否有前世和来生,这个问题对我而言如同宇宙是否有边际一样太过深奥,我没精力也不愿意去想,无为而忙碌的活着。
“信。”我随口说。
“我也信,”肖玲幸福的微笑,轻声絮语道:“很小很小,我就爱做同一个梦。梦里我是只快乐的鸟儿,飞呀飞呀从世界的这头飞到世界的那头,再从那头飞回到这头。太阳为我燃烧大地为我歌唱,我不知疲倦的飞翔。终于有一天,我飞越沙漠来到绿洲,多美的绿洲啊,散发出圣洁的光芒。我把身体扎进荆棘树长长的枝条里开始歌唱,直到生命终结。”
街道旁的绿树在沙沙抖动。我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那个难忘的岁月。
肖玲的声音像来自天籁,“又过了许多年,我才知道世界上真有这种鸟,而这种鸟就叫荆棘鸟。是不是很傻?”
“不傻,”我说,“来过、活过、燃烧过,虽然短暂但已足够,很精彩的前世。”
肖玲抬起头,微笑道:“是的,人要学会满足,没想到你还挺哲学。”
“生活逼着哲学,哲学的人容易满足。其实主观上还是很想资本的就是没那命。你要想哲学咱俩换换。”
“美死你。”
我点点头站起来道:“走吧时间不早了。”
肖玲赖在长椅上露出狐狸般的表情问:“你说为我而来是真的假的?”
我反问她:“你说呢?”
肖玲嗫喏道:“不会那么乌鸦吧?”
“答对了聪明的女孩。”
“死人。”
距离肖玲住处还有几百米距离时我们分手,我不能让人误解她和我的关系,肖玲年轻貌美有的是大好前程,而我,只是个无根的浪子。
蝉鸣声声,我回到条椅蜷缩起身子躺下,椅背仿似还带有肖玲淡淡的余香,我黯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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