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节 你不是一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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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长长的火车像条巨大的铁龙奔腾着嚎叫而来。人群如潮般涌下又涌上,壮观的场面令我不得不佩服世界人口大国的风采。翘首期盼中的沈洁和她父母几乎在同时发现了对方,呼叫着冲上抱作一团,我悄悄站在后面被他们的真情流露所感动。
我从沈洁父亲手中接过包袱叫了声叔叔阿姨。沈洁骄傲的给他们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在市歌舞团工作。沈洁的母亲乐开了花用双手握住我的手连连轻拍说好,好,小伙子一表人才。沈洁的父亲很容易就能看出是个矜持的老知识分子,这么长时间火车坐下来发型依然保持不乱鼻梁上金丝眼镜镜片也是纤尘不染。他向我点点头道回去再说。沈洁蝴蝶般飞舞,忽儿飞到左边帮爸爸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忽儿飞到右边逗妈妈说笑几句;忽儿又飞到我面前偷偷吐舌头扮个鬼脸再挽住我作小鸟依人样。沈洁父亲眼里藏着笑口中却严厉的说:这么大个丫头还像个小孩。
父母要来的事沈洁曾对包养她的男人说过,朱立地知道他们关系特殊到没难为她,还答应这几天绝不出现让她好好在家陪陪父母。
沈洁放心的把父母领进门后便张罗着烧菜做饭,留我龟缩在二老身后陪他们前后左右徘徊溜达。
老沈坐在沙发上手里按着电视遥控器,“房子有百平米吧?”
“一百二。”我按照沈洁事先交代的话说:“分期付款,现在正偿还贷款中手头紧点招呼不周您二老见谅。”
沈洁母亲笑:“这孩子说话真客气,哪儿读的大学啊?”
我陪笑道:“外地读的,普通大学名气不大没沾上光,都靠自己打拼。”
老沈点头道:“年轻人不骄不躁难能可贵。”
我点头哈腰给他敬烟,老沈接过烟低头看,“好烟,多少钱?”
“五十。”我说。烟是去时沈洁给钱买的,我拿着百元票子本来打算多买几包便宜点的留着漫漫滋润,沈洁猜到我的心思横眼说小家闭气不像个男人。我干脆买两包翻盖中华揣上。
“节省点,你们现在困难。”
“平时不抽烟。今天你们来专程买的。”我把本来准备叼嘴里的烟抬高放鼻子前闻闻,“味好象不错。”
“现在不抽烟的都是好男人,快绝种了。”沈洁母亲越发满意,“家里几口人啊?”
老沈皱眉道:“烦不烦刨根问底查户口似的。”
“没事。”我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随便聊。”
沈洁开始还不放心,几次假装倒水找东西跑出厨房探听,见大家相处融洽彼此深信不疑遂开心的回去继续做饭。刚回来时我还有点紧张,话题说开后逐渐放松,不卑不吭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惹得二老欢喜连连。
“吃饭了。”沈洁招呼道:“电视柜里有瓶酒你和爸喝几杯。”
“酒就别喝了晚上加班还有台演出。”我本来没什么兴致喝酒,慢悠悠蹲下打开橱窗,里面竟然放着一瓶茅台,“少喝点也没事。”我转口说。
喝惯二锅头后再来喝茅台,果真有天壤之别,一杯接一杯只觉芳香馥郁欲罢不能。
“少喝点晚上还演出。”沈洁提醒我。
“有分寸。”我说。
“啥时结婚啊?”沈洁母亲问。我一时语塞。
“妈。”沈洁叫道:“您问题真多,没边没际老爱瞎问。”
老沈这次没骂老婆查户口,相反符合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
“明后年吧。”我说:“先把贷款还清再谈婚论嫁。”
沈洁抬头看我,眼睛里含着惊喜但很快又暗淡下去。老沈喝得有点高,筷子怎么也夹不稳花生米,沈洁用汤勺舀满瓢倒进他碗里,老沈干脆放下筷子直接用手拈起颗花生抛入口中,“男人是该先立业再成家,这花生米酥得不够脆。”
“是不够脆。”我扔颗进嘴咀嚼道:“赶我手艺差点。”
“你会做菜?”沈洁母亲更惊喜。
“嘴馋,没事就爱琢磨着做点。”我说。
“平时工作忙吧?”
“不忙,也就常从这地飞到那地这国飞到那国。”
沈洁母亲已经把我看作准女婿,关切的道:“哟!难怪你瘦。时差最折腾人别累坏身子。”

老沈也对我刮目相看,问:“都去过哪些国家演出啊?”
“巴黎伦敦土耳其冰岛纽约俄罗斯意大利德国巴基斯坦伊拉克等太多。”我把能想到的国家名一股脑都搬出来。
老沈被唬住,发懵问:“伊拉克也去?那边局势乱吧?”
“乱。”我用双手作机枪扫射状,“天天和老美打仗,你敢抢我石油我就炸你军车噼里啪啦大家打个不亦乐乎。”
“该炸。”老沈道:“国家主权绝不容外强插手,年轻二十年我也做志愿兵去炸。”
沈洁母亲拍胸口道:“多危险啊。”
“可不。”我说得煞有介事,“那天刚打开飞机舱门准备下机就听到外面枪声大作,我一腿软差点没倒栽葱摔下来。”
沈洁母亲紧张道:“莫不是遇见恐怖份子劫机?”
“我也以为是遇见恐怖份子劫机当时就绝望了。奶奶的老子才多大啊,人生还没享受怎么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含冤而去?新闻里常播的劫持人质事件绑匪动辄数万勒索,现在遇见国际绑匪那数目能少过百万?”我吹得兴起,忘乎所以道:“咱家百万人民币是张罗得出来可对方级别高属于国际匪徒向来连美元都不收只收欧元,这个百万欧元就有点勉为其难了。那老子还不是九死无生注定把一条小命葬送在异国他乡只能魂归故里。”我边喝酒边大暴粗口瞥眼见老沈神色不善打个激灵转口道:“我完蛋在其次,可怜那么好那么有素质个姑娘还在彼岸望眼欲穿盼望我归来能死吗我?”
“不能。”沈洁母亲道:“绝对不能,你父母都做什么的啊?”
“他父母在外地做生意。”沈洁道。
“那是见不着了。”沈洁母亲惋惜道。
“当时枪声大作不容细想我立马就准备装死,眼睛还没闭上又听见下面有老外在拍掌欢呼。”
“聪明。你不是一俗人!”老沈也被我编造的故事吸引,设身处地把自己立在敌人的包围圈中沉思一会儿才赞叹道:“当时情况除了装死好象没其他出路。掌声又哪儿来的呢?”
“嗨,说来惭愧。”我绕弯标榜自己:“我这人胆小,胆小的人实在。原来那不是枪声是礼炮,两队士兵分别站在边上放炮欢迎来着。左边站的是美国佬右边站的伊拉克士兵。两国人都来了。”
“吹吧。”老沈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峰回路转,笑道:“人家正打仗水火不容会来夹道欢迎你个小小歌舞团?”
我也意识到有点吹过头难已自圆其说,好在沈洁插嘴道:“艺术不分国界。你能冒生命危险去为人民服务人家干麻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夹道欢迎一次。都停嘴吃饭,辛苦做饭是让吃不是让看的。”
“后来呢。”老沈问。
我见沈洁帮忙吹圆牛皮又有了资本,兴高采烈继续道:“哪国的士兵都是人,日也打夜也打谁不枯燥疲乏啊,又不是铁人总得放松放松对吧?养足精神才能继续打。……下飞机后两边领导挨个过来和我们握手叽里咕噜交谈当然我一句没听懂,说真的知道现在我还怀疑握手那美国人怎么那么像布什呢还有那伊拉克大胡子莫非是老萨?回头想想又不大像啊。可惜这场演出后来被划作国际机密没留下任何资料线索,要不我再对照着仔细认认总能辨清楚。”
沈洁有些担心,语带双关道:“胡吹,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当心吹破漏底。”
“不信我立马去弄个煎鸡蛋给你们尝尝,不是盖的。”
沈洁左手抢过我面前的酒杯,右手在桌底使劲掐我大腿,我啊的大叫。
“怎么?”老沈吃惊问:“感情布什和老萨当场就在台下打起来了?”
“没。”我说:“花生忘记嚼囫囵哽喉咙了。”
“他晚上有演出我送送他。”沈洁放下碗催我,“快点。”
老沈道:“我也跟去看看。”
“没门儿。”沈洁说:“公益演出票是预定的,他们单位制度严禁带家属混票。”
老沈醉眼斜睨:“这个混字用的不大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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