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洞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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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街头缓缓溜达,既想看看能不能找个工作先把自己安顿下来也为了尽快熟悉环境。天下事真有这么巧,路过洞仙楼时,朱肚和郭明东正向着墙壁贴海报,海报上用毛笔写着醒目的加粗黑体字:本酒店乐队现因演出需要特招收吉他手一名,侍遇面议。
“我想试试。”我走上前道。
二人转过头东张西望,四周除我之外再无旁人,确定这句话是对他们而说后停下手中工作,“别逗哥们儿,让我贴完先。”
“那个字写错了。”我继续说:“待遇的待字少写了一撇。”
“真的?”
“双人旁读待,单人旁读侍。”我说。
朱肚眉花眼笑,伸出手道:“拿来,愿赌服输,早说你写错偏不相信。”
郭明东看看我又看看朱肚,“貌似有两把刷子,我故意写错的字都让他看出来了算有点智商。让他试试。”
“屁个故意,你就那点水平。”朱肚不依不饶道:“少转移话题,拿来先。”
“走。”郭明东卷起海报大声道:“开工”。
“别赖,说好赌十块钱的。”朱肚追上前。
“不就十块钱有说不给么?哥身上没带钱先欠着。你就这么势利为了十块钱就要跟兄弟犯急?没来由贬低身份。”
“……还成我的不是了。”
走进洞仙楼时我不禁抬头看了看大门上金碧辉煌的金子招牌,嘿嘿,洞仙洞仙,好个诗情画意含义重重让人浮想联翩的名字。
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再乘电梯来到楼顶天台上用水泥和砖块搭建而成简易住房,升降间就像从富人区突然堕入了贫民窟,差别之大令人目不暇接。
狭小的房间里除开整齐三张木床,只剩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过道。朱肚从角落拿起把吉他递给我,“试试。”语音简短有力。我接过顺手摆弄,民谣古典意之所至无不信手弹出。朱肚整个过程始终保持沉默,令我不由惴惴。
“行了,来合合音。”郭明东清清嗓音,“君不见长江之水天际来,奔流到海不复还,君不见古镜对窗竟华发,朝似青丝暮成雪。”嗓音浑厚荡气回肠。我先以古典应和,到歌曲**时适时加入摇滚元素。郭明东相当满意,“行了行了凑合着用,乐队招人我说了算,其他的你别问。和我们一样,总之不亏你。你觉得我唱得还行吧?”
“一个字,”我说:“相当牛B。”我指指那张看上去灰尘较多的床问:“以后我窝这儿?”
“要不怕你就窝那儿,我们乐队前吉他手阿俊生前灵床。”
见我不理解,朱肚继续解释:“因为空虚。喝酒过量从天台跳下去的,没痛苦,砰一声就成了滩烂泥。”
“……没事儿,我这人就一缺点,胆儿特大。”我忍着脊梁上冒出的飕飕寒意强弩,“当时他跳楼你们都没在?”

“在。”
“在哪儿?”
“就躺在外面天台地板上?”
我愣神道:“那你们就眼睁睁看他跳下去也没拦拦?”
“那晚大家都喝得有点高,阿俊又在我们的酒里下了药,等我们睡着忽的就跳下去了。他早存了死心。”
“他为什么想死?”
“我说你烦不烦?问题一堆接一堆。他为什么想死我他妈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你想知道跳下去去问他呀?你要有天想死千万别给咱兄弟下药,醒来时头疼的滋味儿难受。咱不拦你,一个心存死念的人想拦也没法拦。”郭明东勃然大怒。
我没再提问,尽管好奇心仍在蠢蠢欲动。透过他们的双眼,我却看见了某种隐藏的痛苦。这种痛苦绝不仅仅单纯的局限于失去朋友那么简单,它们如此深刻如此复杂,就像一只灌满水的气球,只需用针轻轻触碰,所有内容便会在刹那间喷涌而出。看着他们的眼睛,我突然升起种不详的感觉,这种痛苦仿佛离我也越来越近了。
无论如何,我必须感谢命运的眷顾,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面包总会有的。
夜总会共分8层各层不同,集住宿、餐饮、休闲娱乐于一体,和其他高档酒楼一样也通俗的经营着色情。老总名叫黄世标,彪悍精干斜肉横生双眸乍翻精光四射。郭明东带我见他时黄总拍着我的肩说,兄弟,好好干,跟着大哥准没错。当时给我就有种上贼船的感觉。这人仅凭外貌来看与其说他像个生意人更不如说是像个叱咤风云的黑道老大来得贴切。后来据郭明东唏嘘叹述果然证明了我的第一感官。此人确曾在江湖翻云覆雨只手遮天,贩毒涉黄高利放水无恶不作,加之处事得体,黑白两道俱卖面子,只混得风声水起。不过英雄难逃红颜,枭雄也是人,也要传宗接代娶妻生子,而社会主义国家是不允许未婚生育的,于是黄哥成家后便将黑道中累积的钱财投资夜总会逐渐走上正途。
随着时间的流逝,生活的本性逐步暴露,我惊异的发现自己又跳入了另一个笼子,其差别在于以前是因为学业而被校园禁锢,现在是为了生活再次被社会禁锢。人生也许不过是个连环套,即使某天你能当上美国总统你仍会懊恼的发现:你依然被世界和舆论所禁锢。这一发现着实让我悲哀不已。当最初的梦想背道而驰变得麻木,我开始堕落。我没回过家,准确的说是在逃避,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我的亲人和朋友。我开始怀疑当初的选择,所有的幻想都在岁月的流逝中磨砺得棱角尽去鲜血淋漓。
相仿的浪子共同的音乐爱好,我们没花多长时间就已混得很熟。经过商议,大家给乐队组合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天台乐队。很实际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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