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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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来了,也带来了**。其实早在上学期期末**就已经出现了,只是当时还没有引起人们的警觉。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决不会像台词里说的可以让上天给你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食堂里的电视每天都有关于这方面的报道,各省死亡人数在不断增加,板蓝根和口罩的价格被囤积居奇的奸商炒得比原来高出几十倍。
开始学生们的感觉都很淡漠,有人庆幸自己的家不在北京,有人庆幸高考没有考到广东去。等到成都出现第一例**患者,大家才感到了真切的恐慌,那不同于以往的恐慌,以往死神只是站在远处,你能看见它,但它离你很远,而现在死神突然就来到了身边,随时有可能把你脆弱的小命从你的臭皮囊里挤出来再轻轻一口气吹散掉。有人开始买口罩了,有人哭着给家里打电话,有人不出门了,一天到晚就窝在寝室里,连课也不去上。我们就属于最后一种人。我们当然也害怕**,但这更多的是作为我们不去上课的新借口。学校在洗手间放置了肥皂,鼓励大家没事就常洗洗手,校园也比平时打扫得干净多了,不明内情的人看了会以为有上面又有领导要来视察。总之那段时间里大家突然一下子变得讲卫生了。暑假的军训也取消了,我们成了C大历史上第一批不用军训的大学生。
尽管**当道,但我们却并不算很夸张,没有一天到晚戴着口罩走来走去,也不怎么经常洗手,只是去校门外吃烧烤和冒菜的次数少了。我们寝室就在北三门旁边,出了北三门往右走就是一片烧烤和冒菜摊子,晚上我们经常去那里吃夜宵。**一来这片摊子就遭了殃,去消费的学生明显少了,到后来学校封校,摊子前就更是门可罗雀了。为了替代这片摊子,学校每晚在一食堂二楼摆设了类似的摊点,价钱比外面贵,味道却远不如外面好吃。但有总比没有好,这片摊点成为我们在**时期的天堂。
学校还隔离了很多疑似**症状患者。一号也被隔离了。这让愤青很不安,走路会摔交,吃饭没胃口,睡觉时连牙都不磨了。沙沙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祸害,**对他来说不仅意味着逃课理由更充足了,还让他时常莫名兴奋不已,用他的话来说原本平静的生活突然变得热闹异常,这让他在刹那间生出身在其中却又游离其外的梦一般的不真实感,这种感觉让他无比陶醉。这种鸟话只有我和愤青能勉强听懂,愤青没心思理他,我虽然明白他的感受,却难以有他那样的兴奋。兴奋的沙沙疯了一样地爆机,打通关的游戏比他烟灰缸里的烟头还要多。
我们在寝室呆无聊了就打牌,腻了就下象棋。几盘过后没有人愿意再和我下,因为我下得太好;同样没有人愿意和老二下,因为他下得太烂。班长最喜欢和愤青下,两人都是臭棋篓子,半斤对八两,一盘棋能下上两三个小时。有时我在旁边看到一步妙棋,正想说出来,一人就会阻止我:“观棋不语真君子。”而另外一人就急了,对我说:“见死不救是小人,快讲。”我不可能同时既当君子又当小人,这显然是个悖论。于是我陷入了深深的哲学思辩中,等到我想通,两人早已摆第二盘了。

要打发时间看足球比赛是个不错的选择,不但能消磨时间,还能锻炼你的耐性和毅力。想想吧,这么大一块地方,二十二个人在里面抢一个球,这一行为会一直持续九十分钟……所以我一向认为男人比女人强,因为男人能在电视机前呆上九十分钟看足球而女人不能。无聊时我就和老二在王子的机子上看足球。老二看得津津有味,手舞足蹈,而我却看得昏昏欲睡,屏幕上唯一能刺激我的就是球员之间的暴力事件。老二一看见我快睡着了,就会在我耳边大声吼:“打架了,打架了!”顿时我就会睡意全无,以最快的速度醒来。
两个字:无聊。平时无聊,**时期就更无聊了。放五一长假时有一天我实在耐不住寂寞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溜出学校上了一宿的网。
第二天就东窗事发了,因为恰好第二天上课一个从不点名的老师竟然破天荒地点了名,而恰好那时我正在寝室睡觉。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这件事学院也知道了,班主任还打电话到我家里告状——为此在电话里我被我妈狠批了一顿。
班主任叫我写检讨,并在广告旅管的大班会上当众念出来,有那么点杀鸡儆猴的意思。为了这份检讨我作足了功夫,不光耗了整整一个晚上,还耗尽了我至少半年的才气。在以后的半年里总有人觉得我突然变傻了,吃饭变斯文了,走路不看女生了,甚至连捡到十块钱都会交给门卫处,原因就在这里。
班会座无虚席——没人敢不来,再说来了还可以看热闹,看广告班的第一才子是如何出糗的——沙沙曾和我争广告第一才子的称号,后来我靠猜拳赢了他,荣任第一。班主任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经过,然后就叫我当众念检讨。我清了清嗓子,视死如归地走到讲台上,掏出我那篇呕心沥血的检讨稿,以一把饱含沧桑极富磁性且略带东北话腔调的男中音念道:
“**时期太无聊,前日晚上去通宵。回到寝室睡一觉,哪知醒来事发了。
通宵上网本不对,命只一条很珍贵。要是不幸染SARS,会把大家都连累。
争取坦白从宽,从此洗心革面。立志重新做人,认真学习精神……”
班主任把我打住:“严肃点,这是在检讨,不是吟诗。”
我一本正经地说:“我很严肃啊。我只是在以诗歌的形式演绎检讨,形式变了,但内容没变。我这念的是打油诗版本,下面还有古龙版的,水调歌头版的,念奴娇版和蝶恋花版的以及……”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班主任一脸郁闷。
但是下面的同学不依,非要叫我把所有版本全都念一遍。班主任找了个讨论大学生婚前性行为的话题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开了,我趁此机会溜下台去。
回到寝室就有班上的女生打电话来问我借阅其它未念完的检讨。我本来想把写的检讨全扔掉,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事,但沙沙已经眼疾手快地从我手中抢过检讨,径直往女生寝室楼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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