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从此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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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年鹤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脸上的肌肉都气得有些扭曲变型,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完全失去在倭寇面前骄横意满的模样。
他愣愣地站着,过了好一会才猛地一跺脚,对其他人怒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派人回营,让我们的人多来一些,给咱家从这个方向开始一寸一寸地搜,哪怕把沙石和草皮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小兔崽子给咱家找出来!有谁敢懈怠的,咱家活扒了他的皮。”
这厉鬼阴风掌果然阴毒无比,纵马跑出一段路后李长风感觉每一次的呼吸都使内脏如刀锯斧凿一般,这时连并马身旁的李柱也看出他受了重伤,但此时却停不得的,两人只能催动战马咬碎钢牙继续向前狂奔。
也不知跑了多久,李长风终于眼前一黑,从马背上侧身跌落了下来,所幸李柱机灵,一提缰绳将马勒住,飞身下马,扑上前来将李长风抱起。
此时,李长风已是气若游丝,随着李柱连哭带摇的声声呼喊,他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笑道:“柱娃儿……莫再摇了,你越摇……老子就越痛,傻娃娃……”
平时十分精灵的李柱此时真都快吓傻了,他点燃一个火折子察看李长风的伤情,却只见他脸色由红转白,接着就笼罩上一层浓浓的黑气,这黑气又慢慢变紫,眼珠则已变得血红欲滴,也不知是否是火光映照出的,七窍中居然有黑色的血流淌了出来。
看着手足无措的李柱,李长风又笑道:“慌啥子嘛,跟着老子打了恁个多年的仗……都当上了记名千总,难道见得死人还少了……先扶我起来,傻娃娃……”
李柱哽咽道:“将军,您不会有事的,小人马上就去找营中的大夫来……”
李长风缓缓摇头道:“不必了,这哪是大夫看得来的伤……没想到那贼人的武功……老子还是托大了……看来老李这次要归位喽……柱娃儿,你记到,这个匣子里的东西……一定是我们内里有人与日本人勾结的东西……你带上它快走,不要回营……带着它去峨眉山,找我师父通天大师……”
李柱惊道:“我们出了内奸?将军,为啥子不将它交给副将大人,难道他也是奸……”
李长风叹了口气道:“不,副将大人忠心耿耿,怎么会是奸臣……只是,他有他的难处,恐怕也难以保护你娃娃周全……那监军阉狗和锦衣卫都是奸贼,交给副将大人,恐连他也要遭牵连受害……可惜戚大将军不在了……快走吧,你代我回禀恩师,弟子长风死得其所……”
说到这里,李长风胸中翻腾,不断地咳出血来。
李柱浑身颤抖,哭拜于地道:“将军,小人走了您咋个办啊?不得行,小人带到您一起走,咱们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李长风怒道:“住口,平时老子是咋个教你的?你带到我还逃得出去吗?走……快走,只要能把老子交代的事情办成,那老子也就没有白白地死了……”说罢他闭上眼睛,再也不理会李柱。
那李柱到底是个明理的,他再不哀求,而是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将匣子用一件单衣包裹好系在胸前,哭着打马狂奔而去。
李长风强撑着靠在一棵大树下,苦笑道:“好贼子!好功夫!”
他觉得自己全身的经脉都像被冰冻住了,真冷啊,比那峨眉山万佛顶上的陈年积雪还要冷上三分。
想起了家乡的峨眉山,李长风不由得微微一笑,现在牵动一下嘴角,胸腹都有些疼痛,但他还是笑了笑,脑海中仿佛回到了从前。
那时自己正少年,是师父收进门中的第一个俗家弟子,整天都被神奇博大的峨眉武术吸引着,连最艰苦枯燥的基本功也练得滋滋有味。

听说自己的师父俗家姓潘,出家前曾经是穆宗朝的一位文采斐然的翰林,隆庆戊辰年间,师父大彻大悟,辞官出家,只身一人赴峨眉,于千佛顶筑草庵以居,烟雾为邻。当今皇上对师父十分仰慕,即位元年便为师父赐建海会禅林,由于师父曾为翰林,人们都称这禅林作学士堂。后来师父又承袭了峨眉一派,不仅发扬武术,还修葺大乘寺,开设祖师殿等,更是名振海内,闻于宫禁。
李长风五岁上山,跟在通天大师身边十余载,学得了一身好武功,十六岁便受师父之命下山行侠历练,十八岁便参与了剿灭厉鬼阴风门这样的武林大事。回想起往事,一幕幕翻腾在心头。
而在此时,他全身都已被体内的阴毒冻僵,连动一动小手指都备感艰难。
真的要死了吗?血战沙场十数载,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将军马革裹尸还,轰轰烈烈。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是在这里冻死的。
不,死也不能死得如此窝窝囊囊,岂非有辱师门?李长风想到此处,精神大振,尝试着呼吸吐纳,强自在丹田内凝住了体内那最后的一股真气。
体内那股若有若无的真气,终于在他的不断调息下缓缓凝成了一团,但当他试着要将这股真气引导向全身时才发现,平时在体内运转自如的真气竟然滞缓无比,而且只要一引离丹田,就如那拍向礁石的海浪一般瞬间就碎成了无数片。
李长风苦笑一声,厉鬼阴风掌还真是阴风不散,看来自己全身经脉都已被阴毒侵蚀,纵然运功调息,恐怕也只能让自己多活一两个时辰罢了。只恨自己现在无力起身,不能去诛杀那该死的阉狗。
突然,不远处有声音传来,接着有人奔至附近叫道:“发现李将军了,他在这里。”听那声音,竟是昨日那与自己并肩杀敌的王都司。
片刻的功夫,便有一群士卒围上前来,为首的那员将官跪下身子一把抱住李长风急唤道:“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了?”
李长风努力睁开双眼看去,原来是自己军中的好友,同为游击的结义兄弟高远翔,他勉力一笑,道:“兄弟……你怎么来了?”
高远翔突然面露尴尬之色,眼望着李长风,嘴角**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
李长风何等精明之人,立时明了,他微微笑道:“是那严年鹤下令捉拿于我?”
高远翔咬了咬牙道:“大哥猜的没错,正是那阉狗下的命令,大哥……事已至此,小弟料想副将大人也无力周全,小弟来的时候便已打定了主意,这便带着大哥一起逃到海岛上去安家,从此不再受那阉狗的气!”
李长风胸中一热,他深知自己这位义弟乃是性情中人,行事又颇多计谋策略,恐怕来的时候便已做好了准备,只要自己一点头,马上就能立时出海。
高远翔带来的这些人也都是一干亲近的心腹将士,只要自己应允,这些人怕是从此也要跟随他们亡命天涯。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才更不能连累他们,何况自己生死事小,抗倭大业为重,岂能从此逃亡不顾?
李长风强忍剧痛,淡然一笑道:“好兄弟……就带着为兄我回城吧……不要让副将大人作难,也不要让兄弟们为难……”
高远翔大急道:“大哥你糊涂啊!此刻哪里还回得?那阉狗已经诬陷大哥你通敌,回去定然是死路一条,小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屈死在那阉狗手里。”
王都司等人闻言也纷纷围上前来劝道:“高将军说得在理,李将军你回不得,我等情愿与将军一同出海,从此浪迹天涯,何必再受那阉狗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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