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清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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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砚冲着日精笑道:“刚才吓着姑娘了吧。”日精点点头。冷砚却看不见,自顾自的说道:“姑娘的声音很像在下的一个好朋友。”日精暗暗叹了一口气,原来他没认出自己的声音。冷砚的脸朝向天窗的位置。日精心里一动,嘴里发出啊啊声音。冷砚凝神,笑道:“原来姑娘说话有问题啊。呵呵。在下的眼睛,也看不见了。不过姑娘的声音,真的是和我那位朋友一模一样。”日精有些失落:原来他真的很在乎自己。她恩了一声,继续装她的哑巴。
冷砚也沉默了。他在担心。担心那个近在眼前却看不见误以为远在天边的小丫头日精。更担心冼墨,凌纸和冯笔。他们被带走的时候,自己眼盲不能视物。进牢房的时候问了好心的狱卒,他们说那三个少年并没有和自己关一起。冷砚不知道这个炎辉会怎样对待他们。如果真的按照炎辉所说,只是为了将四个人带入京城,那么暂时就不会有危险。
冷砚将鹤骨笛从背后抽出。得知炎辉包围客栈以后,几人已经将破褡包,鹤骨笛等东西贴身藏着。好在炎辉只是想扣押几人,并未搜身之类的。
冷砚将鹤骨笛放在唇边,幽幽的捏了两个调子,却终究不会吹成完整的曲子。冷砚叹了一声。突然想起舞飞和清欢吟过的句子。那曲调,曾经听过一两次,可以吹来试试。
冷砚凭记忆吹着那曲调。舞飞和清欢受到极大的震动。她们从寄身得人神器中出来。看着吹笛子的冷砚,怔怔的流下泪来。仿佛回到七千年前,那一袭的白衣,站在月下的雪地中,翩然起舞,笛声悠悠的场景。
冷砚试了很久,终于能把那短短的两句诗的韵律吹的连贯。他抚摸着凉凉的鹤骨笛,想起那个古墓中被人神化了的墓主人。他只是一个王而已。连皇帝都不是。但墓**的布局,壁画的修饰,守护者的虔诚,已然将他抬高到皇帝之上,等同于神灵的位置。这样崇高的地位,让人发自肺腑的尊敬,甚至余威震慑到数千年后的后人。这样的男人,是能让任何任何一个人都热血沸腾的形象!让无数人心向往之的形象!
冷砚纵声长啸。人生的境界和意义,莫过于此。
冷砚啸声刚停,远远的,一声长啸相合。冷砚心里一喜:是冼墨的声音。
第二天,冷砚被带上囚车。日精在这时,也见到冼墨,凌纸和冯笔。五人五辆囚车,被很多卫兵押着,向南出发。
冼墨看着日精,想和她说话。日精把手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冼墨和凌纸会意。冯笔坐在囚车里,背对大家。凌纸轻声叫冷砚。冷砚头微偏,耳朵朝向凌纸的囚车方向。冷砚问道:“大家都在么?”凌纸说:“都在。”冷砚点头微笑:“恩。都没有什么事情吧!有没有人受伤?”冼墨出声说道:“没有。”冷砚再次点头微笑:“恩,好。”
冼墨和凌纸突然发现,冷砚好像起了变化。一种意想不到前所未有的变化。好像是一只丑陋的毛虫,有一天,终于挣脱丑陋的束缚,变成一只翩然而舞的华丽蝴蝶。这次瞎眼的变故,真的是他挣破束缚的契机?连背对着大家的冯笔似乎都感受到冷砚的变化,转过头,对着冷砚嘉许的微笑着。
四个少年此时,突然满怀信心的面对着接下来的路。他们知道了,他们将要面对的,不是磨难,而是历练。
炎火国在幻世大陆的南方。到处长满了桫椤树和菩提树。一路上,四个少年和日精一起,倒是对炎火国的风俗的地理熟悉不少。偶然夜里,冷砚睡不着觉的时候,拿出鹤骨笛,吹奏那一支凭记忆凑出的曲子。然而仅仅是这两句曲调,已经让很多人百转千回愁肠百结。
那天晚上,冷砚再次吹起鹤骨笛的时候,清风明月,深山老林。笛子清幽的声音,连负责押送的卫兵都悚然动容。冷砚一遍一遍的吹,良久,才停息。奇怪的是,冷砚把笛子从唇边拿开之后,依然有笛声幽幽的从一侧的一条幽深的山谷中传来。如泣如诉的笛声,比之冷砚的,更加有韵味,有条理。众人吃了一惊。有熟悉这里的卫兵惊恐的叫道:“是鬼谷!鬼谷!他的笛声惊动了这里住的恶鬼!”领头的卫兵骂道:“什么鬼谷!哪里有恶鬼!世间的鬼都被冥帝收去轮回或者成为冥灵了,哪里有什么恶鬼?”

那卫兵一出声,冼冷凌冯四人立时听出,他是炎辉乔装改扮的。炎辉果然是老谋深算城府极深,这么些天来,时时刻刻在几人身边,竟然没人识破他的身份。
这时,一个白色的如雾般的身影从谷中飘出。身影轻灵的落在一颗桫椤树的顶端,身形随着树顶一摆一摆,飘逸如仙。炎辉立即喝令卫兵加强戒备。那身影并不理会众卫兵,清脆的女声说道:“适才是哪位吹的笛声?我叫念生。希望可以与阁下交流下音律。”冷砚说道:“刚才吹笛子的是我。但是很不好意思,在下对音律一窍不通,只是根据两个朋友的吟唱,胡乱吹奏。”念生惊喜的说道:“仅仅凭两个人的吟唱你就能吹出来?那么你对音律很有天分啊!”冷砚凄然笑道:“在下就算有天分,也是徒然。我双眼已盲,再好的乐谱放在面前,也看不到了。”念生笑道:“我自幼生在这谷中,与蛇虫鼠蚁飞鸟走兽为伴,也精通一些医理药理,可否让我帮你看看?”冷砚又笑:“多谢姑娘关心,在下也是医药世家。我的眼睛是被九眉毒蛾所伤,又时隔日久,没的救了。”念生点头称是,说道:“我很喜欢你的笛声。我想跟着你,一路教你学琴,怎样?”冷砚迟疑。冼墨等四个人惊异的看着那个叫念生的女子,想着怎么从进古墓开始总是遇上这样很奇特的人。
对于女子念生的无理要求,所有人都接受了。包括那个炎辉。但条件是,念生必须也进入囚车。后来,念生就和日精关进了同一个囚车。
之后的每晚,都会听到悠扬的笛声。也解除了不少沿途的寂寞。冷砚学笛子很用功,只是偶尔看上去有些忧郁。念生和日精都不知道这个少年儿还在忧郁什么。他已经从瞎眼的阴影中走出,还有什么能让他忧郁呢?
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冷砚都要吹奏那一小段曲子。那一段从舞飞和清欢口中哼出的曲子。清欢和舞飞都知道,他在思念着一个女子。他在思念着那个曾经紧紧牵着他的手、给予过他依靠的女子——日精。而日精虽然心有所悟,却不敢确认这个少年,是否真的在思念自己。舞飞和清欢对世间情事感悟良多,却迫于炎辉在场,不好出来为冷砚和日精两人点破。
这一天,念生教了一个很哀伤婉转的曲子给冷砚。冷砚听她吹奏一遍,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念生回答:“清风吟。”冷砚低头。念生继续说道:“这首曲子,是一个少女在临死的时候做的。师傅说,那个女子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子,他是一个国家有很高地位的人。他诱骗了她,为了政治目的,又杀了她全家。女子追寻千里,刺杀了他。杀了他之后,女子又自杀,自杀前,写了这首曲子。师傅将曲子定名为《清风吟》。”
冷砚苦笑:“又是凄美的爱情故事啊!”爱情,在冼墨和凌纸头脑中还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先是舞飞和清欢七千年的坚守,再是冷砚和日精的生离,如今再听着清风吟和作曲女子的绝望的爱,竟隐隐开始明白,爱情,就是一个人介入一个人的生活和改变他的过程。
冷砚看着头顶的一牙弯月,突然跪在囚车之中,低声饮泣:“日精,你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这一声声音虽小,周围几个人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日精如遭雷击,全身僵直。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他是爱自己的啊!他是爱自己的啊!为什么在的时候,他却不敢承认呢?双方都需要经历这种离别苦之后,才能确认在对方心中的位置么?日精瘫倒在囚车上,是因为感动,思念,这么多天来相见却不敢相认的煎熬。以及,她永远不了解的,冷砚心中,那怯弱而又庞大的爱。
日精仍然没有点破自己的身份。她觉得不是时候。冷砚就站在囚车中,吹奏那一首爱的绝处的《清风吟》。笛声飞扬,惊起满山归巢的鸟雀。吹的很多人泪水盈盈。念生说道:“你果然是有天分的,就这么一遍,竟然能记得如此清楚。”冷砚苦笑》:“可能心有所感,比较专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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