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浓于水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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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叫花又没在自己窝里,啼花转悠了一圈,将饭菜倒进潲水桶里。估计能又有好几天不见这个人了。
回到房,柳大嫂的儿子小虎子已经规规矩矩坐好在等她。自从上次偶然心血来潮教这小家伙认了点字,柳大嫂象发现了宝,央求啼花每晚帮小虎子补习功课。小虎子太贪玩,私塾先生教的书总是读不进去,而对于古时之乎者也那一套,啼花也不懂。恰恰这样,小虎子更愿意跟她学。
最初寄居的生活,十分不习惯,随着日子的延磨,啼花对这孤儿寡母渐逐渐生出感情和怜惜,也不再觉得难混了。时时想家,善解人意的柳大嫂都巧言安慰一番。啼花在这里的身份既是打杂,又是老师、朋友的奇异结合体。
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阴雨,柳大嫂每天都为那老叫化留一钵饭菜在那里,但都没送出去。摆摊的时候,啼花懒懒地趴在桌上睡觉,肚子里骂一回带坏她生意的老太婆,又嘀咕一回展昭——把她扔这就由她自生自灭了。快一个月了,竟然都不来瞄她一眼。实在郁闷得慌,早早地收摊回店。
经过一家酒楼,只见门口积聚了一大堆人。啼花天生好奇的因子又作祟了,放下工具,使劲儿挤进去看。她人小个矮,又跳又钻的,折腾了半天还是看不见。急得直拉人问:“大叔大叔,你们在看什么?里面有什么啊?”
大叔摆摆手,不以为然:“没啥好看的,就是一个叫花子,突然疯疯癫癫地,冲进酒楼扯住一位年轻公子,硬要叫他儿子,说自己是他老子——你说天下有谁忍得下这口气?不仅被酒楼的人轰了出来,还让那公子的家奴给暴打了一顿。唉!作孽啊——那老叫花看来是不得活了。”
大叔摇着头走了,啼花趁势抢占他刚立的位置,钻了进去。原本是打算瞅眼热闹就走,这一瞅,脚都挪不动了——那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不正是经常借住柳大嫂后巷的老叫化吗?
呆若木鸡半分钟,啼花奋力挤出人群,工具也忘了拿,撒腿奔回店:“姐——姐姐!姐姐!不好啦——要死了——”
柳大嫂正忙着收拾桌上的碗筷,闻声抬头嗔怪地瞟了她一眼:“什么要死了——有客人在这坐着呢,瞎喊什么?!”
“我是说——”啼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平常缺乏锻炼的结果):“是——咱们后巷那个老叫化子——他——他要死啦——”
“什么?”柳大嫂吃了一惊,赶快揩揩湿手,把啼花拉到柜台后:“你看见他了?他生病了么?”
“不是啦——”啼花端起柜台上的茶杯喝了口水:“貌似他乱认儿子,又偏偏撞见了个有钱有势的公子,所以被扁得要死啦。”
“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柳大嫂解下围裙,拖起啼花就走。啼花不能置信的踉踉跄跄跟着她:“喂!不是吧姐姐?你想看热闹还是打算去把那老叫化抬回家来治伤的?一个陌生人,且是流浪街头的,你管他干吗?”

“妹妹,好歹他在咱们店外寄宿了那么长时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闻不问好吗?再说,可怜他一个老人,本该安享晚年天伦的,却沦落这份上,你忍心看他最后暴毙街头吗?”
啼花撇撇嘴:“我是担心姐姐,自身都难保了,还管别人。既然你要坚持,偶这个寄宿者,也只好听着了。”
柳大嫂笑了笑,一指头轻轻戳在她头上:“又说这种霉气话了!姐姐从你第一天来到店起,就没当过你外人——”
对话后的结局是,同情心泛滥成灾的柳大嫂不仅央人将老叫化抬回了自己店,还请来大夫为其疗伤。抱着一撂老叫化换下长满虱子跳蚤的垃圾衣服,啼花欲哭无泪地站在楼梯口:“为什么她救人,我还得帮着老叫化洗衣服?”
打了个寒噤,怀里这堆东西实在太脏了,别被传染上什么毛病。三步两步走到门外全扔进垃圾桶里,柳大嫂不是被老叫化一身的血给骇傻了吧?居然叫她给叫化洗衣服——这种垃圾东西能用洗这个字来清理的吗?!
回到房,将自己那身似乎也沾染上病菌的衣服换下,才跑去柳大嫂屋里翻找出几件干净的男式衣物送过去。这些都是柳大嫂丈夫生前穿过的,为了一个老叫化,柳大嫂也不怕睹物伤神了。
大夫已走,老叫化浑身裹满绷带敷上草药,闭着眼沉沉昏睡在床。柳大嫂喂完药,闲着无事又细心地打来盆清水,替其净面洗身。见啼花进来,便说:“妹妹,今天早点打烊吧!你去下面看看,没什么客人就关门了。”
“好。”啼花放下衣物,出来收拾。她这才想起自己作画摆摊工具拉在了看热闹那间酒楼门口,急急关门,跑去。然而,东西已全不见了。气得啼花两个眼珠子直喷红,当街破口:“是哪个不要脸的连人家的几张纸几支笔两块画板也瞧得上?!天生的手贱,你拿回去能当柴发火?古时候人的素质怎么这样差?还是天子脚下,包青天眼皮前——”
“姑娘——”背后有只手轻轻拍打了下她肩,啼花满脸恼怒地转头:“干吗?!”没看她还有一肚皮鸟气没骂出来完吗?
一张仪容俊美的脸含着温文尔雅的浅笑,几分倜傥,几分不羁,那双眼睛,竟黑亮闪烁得让啼花一时看走了神。直到对方从身后随从手里拿过一样什么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发花痴的某人才霍地清醒过来:
“啊——我的笔!怎么会在你那?”
伸手想夺,扑了个空,那年轻公子已好奇地收回手仔细研究指捏一截呈煤炭状的所谓“笔”:“哦,你丢的就是这东西啊?这叫‘笔’?!这明明象是烧过了的木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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