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浓于水之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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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兴富悄悄从书房退出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独自站在院子里,呆呆想了好久,终于下定了决心。看来,必须抢在少庄主完全接手这件事前先解决掉麻烦。他可以用同样的理由说服老庄主,但无法揣度喜怒从不形于色的少庄主。如果让少庄主知道他把那肇事的丫头引进庄,即使是有目的的利用,恐怕也会引起少庄主的嫌恶。
照少庄主先前的意思送开封府吗?——不!那是少庄主完全不知情下的决定,现在,冷兴富自觉应该先把事情处理好,以博得新掌权的少庄主对自己这个管家的认同。
冷兴富缓步走到啼花的房间外,里面还亮着灯,他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瞄了瞄,嘴角挂出一丝狞笑,然后用刀把轻轻叩了叩门。
没有回音,也没人开门。冷兴富等了一刻,兴起,一脚踹开门,闯了进去。屋里桌翻椅倒,他派去监视啼花的丫鬟倒在地下,后脑勺肿了好大个包。而本该好好呆在屋里的人,踪迹全无。一股被愚弄的怨气,瞬间在冷兴富心中爆发!
这臭丫头——原来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来人啊——”冷兴富厉吼着冲出门,数十个庄丁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总管,什么事?!”
“立刻关紧四面庄门,给我把逃走那丫头抓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料定不熟风云庄路径的啼花尚未跑远。
“总管!总管——”有人火烧**似爬来报:“不好了,您家里出事了——刚你妹妹已经先出庄去了,叫我们来告诉您一声,让您也赶紧抽空回家一趟!”
“我妹妹?!”呆若木鸡一分钟,冷兴富重重一耳光扇得那报信人满地找牙:“老子家里就一个六十八岁的老娘,哪来的狗屁妹妹?!这是那臭丫头骗你放行的伎俩,你这猪头就相信了!赶快带人去给我追——抓不回那死丫头,我让你们统统卷铺盖走路!”
只怕由那丫头活着回到开封府,自己就不止卷铺盖走路那么简单了。
那丫头知道得不少,自己明白内情更多。想起十数年来跟着老庄主,见惯他剪除异己阴狠手辣的作风,不寒而粟。
谭士广绝对有温情的一面,但那仅仅针对他儿子——谭丹而言!
啼花跌跌撞撞疾跑在田野间,让半人高的麦子遮掩自己身形。费尽心机终于脱离虎口,她料定冷兴富很快会追上来。那时,再说什么也没用了——怎么能让自己宝贵的小命牺牲在这场无妄之灾里?一边逃,一边紧张地思考:是先找个地方躲一夜,还是直接奔向城楼找守兵求救好?
——貌似怎样做都有风险。
唉!早晓得落得眼下这般狼狈,当时说什么也不该跟踪谭丹的,好奇心真的可以杀死猫。
远处隐隐传来人声狗吠,星星点点的火把从风云庄直绵延到身后十数米处。这方圆百里,都是他谭家的天下,所以才追杀得如此有恃无恐吧!啼花抹了把冷汗,用力撕下一块裙角挂在路边的灌木丛中,然后折转身,向另个方向潜行。
她念头转得是挺聪明的,但人算不如天算,没跑两步,一脚踩上农户设置在草堆里捕猎野兔的夹子,惨叫一声坐地。强忍剧痛扳开兽夹,看倒霉的左脚已是鲜血淋漓,骂声:“天杀的!”

抬起头来,对面被惊醒的人家正开门出来看。那是个约莫三十来岁面黄肌瘦的庄稼汉,惊惶不安的三角眼珠乱转,跟啼花对视一眼,哎呀一声,跑了过来:“对不起对不起——姑娘,我放这夹子本来是要捉偷鸡的黄鼠狼的,没想到你会从这经过——”
正常人确实不会打这种路经过的。
啼花倒霉之下,哪管你有理没理,破口大骂:“你这疯子有毛病啊——哪有在自家门口设陷阱害人的?夹坏了本小姐的脚,你陪得起吗?一句对不起,就算完了?你把你的臭脚也放这烂夹子来试试——”
“对不起对不起——”庄稼汉手足无措围绕着她团团转,他媳妇听见声音也掌灯跑出来:“姑娘,你没事吧?——实在是不好意思,快进屋我帮你包扎下——”
“包扎不必了——”啼花眼珠一转,缓和些口气:“不过现在有坏人在追我,你们能借地方让我躲躲,也算扯平了!”
(— - —这丫头关键时刻还不忘斤斤计较,怕欠人情懒得还。)
农家夫妇直起腰,望着越来越近的灯笼火把,面面相觑一会,丈夫对妻子丢了个眼色:“阿春,你把这位姑娘扶进屋去。”
农妇会意地搀住啼花手臂。啼花八百年没认真跟人道过谢,这回真心实意地低了头:“谢谢大哥大嫂,平安过了今晚,我会让展大哥亲自登门向你们道谢的。”(为啥是展大哥呢?因为在某人心目中,最早是他介绍的柳大嫂,柳大嫂又惹出的这档事,害她卷入旋涡,所以追究到底,就该由展大哥来肩负还礼的责任。她——没要赔偿已经很人道了!)
农妇把一瘸一拐的啼花扶进屋,冷兴富就带一大群庄丁赶到了。农夫在路口打躬作揖的赔笑,他不免有些诧异:“毛忠,你站这干吗?有没有看见一个穿兰色布衣的小丫头,打这过?”
毛忠黑皮皱皱的脸,挤出丝诡笑:“管家老爷,若没瞅见,小的怎会守侯在这,等着跟您老通风报信那——”
“她在哪?快说!”冷兴富一把揪住毛忠衣襟。
毛忠嘴巴对着自家屋呶了呶,冷兴富嘴角**,慢慢松手,在他肩头拍了拍。一群手下不必他授意,一脚踢开破旧的柴门,蜂拥而入。
啼花正坐在炕头,由农妇给她裹伤,见着这幕情形,脸上表情,可以想象的精彩。冷兴富只怕一生中,从来没有此刻这么快慰过,对亦步亦趋、满面诌媚紧随他身后进门的毛忠淡淡笑:“你做得很好,毛忠,今年一年的田租,我给你全免了!”
“谢谢管家大老爷!谢谢管家大老爷——”
连毛忠媳妇,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爹,都激动不已地趴在地上,给冷兴富乒乓磕头。
冷兴富眯缝起冷锐的双目,去看啼花。他最乐于欣赏的就是——人濒临绝境的眼神。
啼花的眼神,冷如冰霜。
——所以,她从来都不若柳大嫂那么相信人性。
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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