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国脉所系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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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说:“行大欺客,客大欺行”。看到袁守成这种拍案而起的架势,听他说,他是苏欣欣乘人带信约来见面的,也不知她和他是什么关系,老鸨周妈妈愣住了。她看了看袁守成,袁守成理直气壮,那样子不像是说谎。
在妓院里,老鸨就是大老板,她的话一言九鼎,一般情况下,妓女们都得听她的安排和调遣,谁也不敢违拗。但是也有特殊情况,那就是对那些当红的妓女,她常常要礼让三分,甚至有的还唯唯诺诺,不敢假以辞色。因为这些当红妓女是老鸨的摇钱树,是整个妓院的顶梁柱。如果当红的妓女一翻脸不给她干了,不仅老鸨的收入会受到影响,甚至连整个妓院能不能继续开下去都成问题。
苏欣欣在“留春苑”的地位就是如此。苏欣欣跟老鸨周妈妈并没有卖身契,她只是借助于这个场所做她自己的生意而已,她的到来,让“留春苑”的生意兴旺了许多,因而不是苏欣欣听老鸨的,而是老鸨听苏欣欣的。
所以当袁守成说他是应苏欣欣之邀而来,在愣了片刻以后,立即转冷冷的奚落为灿烂的微笑:“哦,袁大人原来是是苏姑娘邀约来的,你为什么不早点儿说明呢?来来来,坐下坐下,小翠呢,给袁大人换杯好茶来,再上几碟瓜籽糖果!”
对老鸨的前倨后恭,袁守成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过于计较,他只是催促道:“周妈妈不要忙乎了,请带我去见苏姑娘吧!”
老鸨连连点头:“行行行。小翠,你上楼去看看,苏姑娘在不在房里,就说她约见的盂城驿驿书袁大人到了!”
不一会小翠回来禀道:“请袁大人稍候,苏姑娘一会儿就下来!”
果然不一会,楼梯口环佩丁冬,一个看上去十**岁的佳人踏着楼梯翩然而下。
袁守成连忙站起身向楼梯口看去。只见她——粉扑扑的脸庞,光彩照人,却又柔嫩得吹弹即破;眼长而媚,笑起来有如一弯新月;鼻子端正小巧,玲珑剔透;樱桃小嘴,微微翕动;身材曲线婀娜,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
袁守成知道,来者就是名闻遐迩的苏欣欣。
苏欣欣很客气,她朝袁守成点点头,道:“袁先生坐吧!”
小翠儿用袖子把旁边的一张椅子拂了拂,扶苏欣欣也坐了下来,道:“苏姐,你们先聊着,我去准备点水果来!”说罢向站在门边的老鸨使了个眼色,一起退出门来。
袁守成道:“在下袁守成,今天能一睹苏姑娘芳容,并能与苏姑娘一起喝茶、聊天,真是三生有幸,幸莫大焉。”
苏欣欣微微一笑:“今天请袁先生来,是想向先生请教一些事,还望先生能不吝相告。”
“哪里哪里,姑娘太客气了。承蒙姑娘垂询,只要在下知道的,理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不知道姑娘所问何事?是诗词还是歌赋?”
“既不是诗词,也不是歌赋,而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的有关情况。”
“一个人?谁?”
“贵驿驿丞岳天昊。”
“哦,不知道姑娘想知道岳天昊的什么情况?”
“随便什么都可以,比如老家在什么地方?家里有什么人?是什么时候到盂城驿来当驿丞的?平时有什么喜好等等。”
袁守成这时的心情有点儿失望,也有点儿沮丧。
他兴冲冲地应邀而来,本以为可以一亲芳泽,谁知人家的兴趣不在自己,而在岳天昊身上。
苏欣欣大概看出了袁守成的心思,她站起身亲自为袁守成斟了一杯茶,又把桌上的两碟瓜子小吃向袁守成那边推了推,道:“袁先生,你随便吃点、喝点,也随便谈点,中午就在这里吃饭,我请客,时间来得及,很宽裕的。”
袁守成抬眼看了看苏欣欣,见她一脸的真诚:真诚的脸色、真诚的话语、真诚的笑容,还有最后这真诚的邀请。
能够和这样漂亮的姑娘面对面地坐半天、说半天,而且她还要陪自己吃饭,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礼遇了,自己还要有什么奢望呢!?
想到这里,袁守成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也理智了一点。他说:“其实我与岳大人共事才大半年,对他也不算太了解,恐怕有负姑娘所望。”
“不要紧,袁先生知道多少就说多少,我哪能强人所难呢?”
袁守成见苏欣欣如此,也不好再加推诿,便把如何与岳天昊相识,如何随岳天昊来到盂城驿担任驿书,盂城驿的公务如何紧忙,岳天昊如何吃苦耐劳、认真负责,平时岳天昊如何喜欢读书等等,凡所知道、所了解的都竹筒倒豆子,尽情说出。
苏欣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认真地听着。她问:“这么说,岳天昊是山东鱼台人?”
“对。”
“哪个村?”
“什么村我不知道。我是在我家乡河南闹水灾时流浪到那儿的,在那儿的时间也不长。我只知道我教私塾的那个村叫什么……榆的。”
“疙瘩榆。”
“对对对,是叫疙瘩榆村,一个顶古怪的村名。岳天昊的老家在疙瘩榆村的东边,只隔一条河,村名也很古怪,叫牛什么……嘴?”
“牛缺嘴!”
“不错,是叫牛缺嘴村!”袁守成看了看陷在沉思中的苏欣欣,有点奇怪:“苏姑娘怎么知道这两个古怪的村名?”
苏欣欣一愣,掩饰道:“我……瞎猜瞎蒙的。”
袁守成心里十分疑惑,瞎猜瞎蒙?能这么巧就猜上蒙上?但他没有再追问。他知道苏欣欣既然竭力掩饰,肯定有她的难言之隐,不便于说出来。
这时,小翠儿在外面小声问:“苏姐,快到午饭时间了,就在这里吃吗?”
袁守成一听连忙站起身,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就快半天了。
苏欣欣道:“袁先生,感谢你为我提供了这么多情况,我陪你喝两杯酒吧!”
按照心里的意愿,袁守成很想坐下来,与苏欣欣喝两杯酒。但是,他突然想到了皇华厅建筑工地,在即将完工的关键时候,他离开工地这么长时间,岳天昊肯定已派人到处找他。他知道岳天昊的脾气,岳天昊找不到他肯定会大为光火的。
他只得违心地笑道:“感谢苏姑娘的盛情,只是在下责任在身,身不由己,还望姑娘鉴谅。不过,在下有一个请求,不知姑娘能否应允?”
苏欣欣道:“什么请求,袁先生直说无妨!”
“今天在这儿实在不能再耽搁,但改日如果有时间,在下还想来见见姑娘。”
“可以。咱们一回生二回熟,今后就是朋友。待会儿我告诉周妈妈和门口的人,今后我只要在苑里,你只管来找我!”
袁守成很高兴,只要这条线不断,今后还怕没有一亲芳泽的机会?
苏欣欣一直把袁守成送到大门口,并果真叮嘱门岗:“这位袁先生是我的一个朋友,今后他来找我,只要我在家,就让他进来!”
门岗看着袁守成点头哈腰:“袁先生您走好,欢迎您常来!”
袁守成的虚荣心和自尊心得到了高度的满足。
他虽然没有喝酒,但心里却比喝了几大杯酒还要舒畅、还要快意!他走下台阶时的脚步竟有点踉跄、有点醉意了!
回到驿站,在经过皇华厅工地时,他见工头程禄正指挥着几个工匠在拆除高啄的飞檐。便问:“做好了的怎么又拆掉?”
程禄道:“岳大人让拆的,他说两边的飞檐高低长短不对称!”
“岳大人来过了?”
“来过了,他还问起你,派人到处找你呢!”
袁守成心里开始忐忑起来:果然派人在找我,还幸亏没有留在苏欣欣那里吃饭喝酒,否则耽搁了时间不算,被岳天昊闻到了酒味,祸就闯大了。因为岳天昊早就下过“禁酒令”,驿站所有人员,中午非接待需要,一律不得喝酒,以免影响公务,违者扣发当月薪金!
尽管这样,袁守成知道,自己擅离职守,这一顿“熊”是跑不掉的了。
“熊”就“熊”吧,他想,反正错误已犯了,后悔也没用,而且他根本不会后悔,用一顿“熊”换来与盂城第一大美人的结识,还是值得的。
本来他想就在工地上巡视一下再回去吃饭,但看看自己身上这套新换的光鲜衣服,显然与工地上的环境不适应,太扎眼,如果让岳天昊看到,少不了又是一顿“熊”。
他想了想,转身叮嘱程禄,这一次把两边飞檐的尺寸把握准了,再不能有丝毫误差,然后一溜烟向自己的宿舍跑去。
就在他埋头快步直走之时,却在鼓楼边的回廊处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他抬头正欲发作,却一下子蔫了,因为他撞上的正是他此时最怕碰见的驿丞岳天昊。
岳天昊看着袁守成的窘态,捺下满腔怒火,道:“瞧你这慌里慌张的样子,刚才在工地上找不到你,你穿得这样光光鲜鲜、整整齐齐的样子到什么地方去了?是会客,还是吃酒?”
袁守成无言以对,口里嗫嚅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岳天昊想了想,道:“跟我到后厅来一下。”
后厅就是驻节堂,它的主要功能是接待四方宾客。一排共五间,中三间是通间,显得很宽敞,两边都放了桌椅、茶几等。屏门上方悬挂着“驻节堂”的匾额,字体苍劲老辣,两侧的抱柱上悬挂着用大竹片刻成的“梅寄春风劳驿使,葭怀秋水托鸿邮”的楹联,正间檐柱上的对联则是:“过客相逢应止宿,征途到此便为家。”
驻节堂两侧的厢房原来是衣帽间、杂物间,因皇华厅翻建,所以杂物间被腾让出来,临时充当岳天昊处理公务的地方。
岳天昊与袁守成一前一后走进驻节堂的时候,袁守玉正在用一块大抹布揩抹桌椅,整个驻节堂里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袁守玉见岳天昊紧绷着脸,看到她也没有像以往一样微笑着点头招呼,正觉得奇怪,却见堂哥袁守成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她以为出了什么事,刚要张口询问,吓得赶紧闭了嘴,悄悄地退了出来。
这时,岳天昊说话了:“小玉,你去通知一下全驿人员,午饭后到这后厅来集中,就说我要召集大家谈话,所有人员,除有出驿公务者外,其它无论什么事,一律不准请假!”
袁守玉应道:“好,我这就去通知!”
等袁守玉走后,岳天昊见袁守成还站在那里,便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说:“还愣站着干什么,还要我说请坐吗?”
袁守成这才坐下,但仍低着头。
岳天昊问:“说吧,你刚才到哪儿去了?在我的印象中,你在盂城既没有亲威,也没有朋友,你穿这么漂漂亮亮的干什么?而且一去就这么长时间,丢下工地上的事情不去监理?”

袁守成小声道:“大人,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擅离职守,请大人处罚吧!”
“处罚肯定要处罚,否则我何以服众?但处罚不是目的,处罚只是手段。再说,处罚前也要查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想,你跟我到盂城驿这大半年来,各方面的表现还是不错的。今天你一反常态,穿戴得这样整整齐齐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去了!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好告诉我?”
袁守成急忙道:“没有没有,属下没有什么难言之隐,更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属下已与大人相处了大半年之久,大人难道还不相信么?”
岳天昊点点头:“那你为什么不直言相告呢?”
“这个……”
“你看,又吞吞吐吐了吧!”
见岳天昊执意追问,袁守成知道这事瞒得了初一,但绝瞒不过十五。再说,苏欣欣找我的最终目的只是询问你的情况,我有什么必要再瞒而不告呢?
想到这里,袁守成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我……我到留香苑去了。”
此言一出,不仅岳天昊大吃一惊,就连完成了岳天昊布置的任务、回来复命刚刚走到驻节堂门口的袁守玉听了也是吃惊不小。因为谁都知道,留香苑是一家妓院,一个孤身男子,到妓院去,不是**,是干什么?
岳天昊在吃惊之余,有点自责,觉得自己对属下关心得不够。袁守成比自己还大两岁,早已到了应该成家立业的年龄,可就是因为家贫,又身在外乡,至今仍然是孑然一身。如果晚上偶尔到妓院去轻松潇洒一下,满足一下生理上的需要也未尝不可,可大白天擅离职守就不对了。按袁守成的性格和平时的为人,他好像还不至于这么急不可耐,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隐情!
袁守玉在吃惊之余则有点气愤。
她和袁守成虽是堂兄妹,但自小在一道儿长大,感情很深。特别在自己父母双亡、投奔到袁守成这儿来之后,她有了栖身立足之地,并整天与袁守成在一起,完全把他看成是自己的亲哥哥。平时袁守成有个头痛脑热的,她都关心倍至,送汤送药。她也曾劝这位堂兄多积攒一些钱,就在盂城这地方早日娶个堂嫂回来,好居家过日子,将来生个一男半女,也好为袁氏家族延续香火。可他现在却把钱花到留春苑那种鬼地方去,像这样子,哪天才能积攒到足够的钱?哪天才能娶回堂嫂?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必要劝劝袁守成,因而走了进去。她知道,岳天昊这时肯定也十分希望能有个人帮他一起做袁守成的思想工作。
岳天昊见袁守玉进来,便问:“这么快就把全驿人员都通知到了?”
袁守玉答道:“按大人的意思,凡该通知的人员都通知到了,不会误事的!”
岳天昊点点头:“好,你来得正好,你知道吗?你堂哥近来潇洒得很,居然大白天擅离职守,去逛留香苑,你看他这身行头,很漂亮对吧?”
袁守玉道:“刚才我进门时都听到了,我哥肯定是一时糊涂,要么就是受了别人的蛊惑!否则他不会到那种地方去的。”
袁守成很尴尬:“……其实,我并没有干那种事,真的。我只是跟她坐一块儿喝喝茶、聊聊天……”
“喝茶?聊天?你跟她有共同语言吗?”
“嗨,什么共同语言不共同语言的,人家是向我打听一些事!”
袁守玉步步紧逼:“人家?哪个人家?”
“苏欣欣。”
“苏欣欣?那不是名倾盂城的当红妓女么?听说她是从苏州来的,她与你有什么瓜葛,会向你打听什么事?”
袁守成似乎有点急了:“玉妹,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也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刚才讲的确实都是真话,苏欣欣早上确实派一个小丫环来找我,说是要见见我。当然从内心里讲,我也想看看这个让无数男人倾倒的能够沉鱼落雁的苏州大美人到底怎么个美法,便去了。可是见面以后,我才知道,她并不是对我感兴趣,而是对……”
袁守玉追问:“不是对你感兴趣,是对谁感兴趣?”
袁守成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岳天昊,道:“是对岳大人感兴趣。”
岳天昊欠了欠身,一脸的疑惑:“对我感兴趣?我可从来没有去过留香苑,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个苏欣欣,她怎么会对我感起兴趣来?”
袁守成这时的心情反而轻松起来,他道:“这个我哪里知道?苏小姐向我询问岳大人老家是什么地方?家里还有什么人?是什么时候到盂城来当驿丞的?甚至问及大人平时有什么喜好等等。”
听到这里,袁守玉的心情逐渐紧张起来,这个该死的苏欣欣,世上的男人这么多,她怎么偏偏会对岳大人这么感兴趣呢?
她偷偷瞥了一眼岳天昊,见岳天昊脸上无动于衷,好像袁守成刚才说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什么人。
袁守成继续道:“从话音里听出,苏小姐对岳大人的家乡好像很熟悉,比如什么疙瘩榆村啦、牛缺嘴村啦等等,她都知道。”
岳天昊道:“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土里叭叽的村庄名称?不是在那里生活过的人,对这些稀奇古怪的村名即使听别人说过,也是很难记得住这些名子的。”
袁守成道:“我当时心里很疑惑,曾问她,怎么会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村名,她说她是瞎猜瞎蒙的。”
“瞎猜瞎蒙?不可能。很可能她也是那地方的人,与我是同乡。不然,她不会打听关于我的情况。”岳天昊猜测道。
袁守成、袁守玉同时点点头,认为岳天昊的猜测很有道理。
岳天昊站起身,拍了拍袁守成的肩膀,笑道:“好了,事情弄明白了就好。今天这事就到这里,今后像留春苑那地方还是少去为好,平时的钱节省着一点用,积攒起来,你该娶个媳妇成个家了。”
袁守成道:“谢大人的关心!”
袁守成这感谢是由衷的,因而岳天昊劝他积攒一点钱,准备成个家的话让他感受到温暖,因为他确实也需要有个家了。
袁守成走后,岳天昊对还在忙碌着擦拭桌椅门窗的袁守玉道:“小玉,你歇会儿吧,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袁守玉停下手里的活,来到岳天昊面前,替岳天昊把茶杯里的冷茶倒掉一点,又加了一些热水,问:“大人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岳天昊呷了一口茶,道:“我想请你办一件事,因为这事儿我去不太方便。”
袁守玉以为岳天昊要让她带什么信到留春苑去给苏欣欣,心里老大的不愿意,但又不好推脱,只得道:“大人是让我去找苏欣欣,对么?”
谁知岳天昊先是一愣,随即却哈哈大笑起来:“好聪明的小玉,可惜你猜错了,我找苏欣欣干啥?”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呀,更何况是个既漂亮又懂得风情的女老乡呢!”
岳天昊看了看袁守玉,见她的神情有点黯然,语气也有点儿酸溜溜的,连忙正色道:“小玉,你误会了,不管苏欣欣和我是同乡也好,不是同乡也好,我都不会主动去找她的。我不是鄙视她在留春苑,而是对她缺乏了解。自古以来妓院这种地方都是鱼龙混杂的场所,自甘堕落、沉迷于声色者有之;被迫卖身、出污泥而不染者亦有之,不能一概而论。好了,今天我们不谈这个,我今天跟你谈的是你堂哥的事。”
“为我哥?”
“对。刚才不是当面对他说了,要他积攒一点钱,早点儿娶个媳妇成个家吗?我说这话是有底数,不是随口说的玩的。”
“有底数?”
“是的。我知道驿伕张山有个女儿,已经到了该出阁的年龄,听说很漂亮,也很能干,做你的堂嫂肯定蛮适合的。张山是个厚道人,不会要多少聘金的。但是这事儿我不便于出面,你可以找机会先去试探一下张山,最好能到他家去跟他女儿聊聊,看他们父女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如果有这方面的意思,我再请媒婆上门正式去说合,你看怎么样?”
袁守玉点点头,她很感动。
岳天昊平时公务这么忙,还主动关心她堂哥的婚事,这说明他的心很细,很能体贴人关心人。如果能与这样的人过一辈子,那将是自己莫大的幸福!
想到这里,她悦:“张大伯的女儿我见过,我们经常在水驿码头上洗衣服见面,她的确很漂亮,也很能干,我堂哥肯定会满意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许配人家!”
“所以,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否则让别人捷足先登,你堂哥可就错了这个村,找不到那个店了。”
两人正说着,袁守成又来了,腋下夹着一个传递公文用的竹筒。
岳天昊看了看袁守成,见他一脸的严肃,知道肯定是一件重要的公文。因为按照职责和分工,一般的往来文书或转递公文,袁守成作为驿书,完全可以直接处理,只有重要公文或“亲启”的文书,他才送驿丞亲自过目签押处理。
岳天昊接过竹筒,见外裹的绸帛上写着:“江苏盂城驿驿丞岳天昊启”的字样。
他连忙解开绸帛,抽出竹筒,打开竹筒一端的盖子,倒出里面的一卷牛皮纸信封,看了封缄上的落款,才知道是恩师乔一骏的亲笔:
岳天昊贤契如晤:
京城一别,弹指已快一年,不知贤契在盂城可适应否?驿丞一职虽微而责任重大,所谓邮驿通传,国脉所系也。盂城正当京杭大运河之要冲,驿站公务诸事尤为繁冗,想贤契定能不以职小而轻视,游刃而有余之。此次朝廷决计全面整饬驿传和漕运,愚师承圣上恩眷,由礼部调任兵部侍郎,加尚书衔,总督全国驿传、漕运整饬之诸事,将于月底出京,沿运河南下,查勘诸驿及漕运整饬情况。彼时尽职尽力者褒而玩忽职守者贬,陟罚臧否,无或侥幸。还望贤契谨之慎之,切勿掉以轻心也!
不宣。
愚师乔一骏手书
永乐十五年某月某日
岳天昊读完信,既喜且忧。喜的是恩师乔一骏担任这次整饬全国驿传和漕运的特使,凭他的能力和魄力,全国驿传和漕运的面貌一定会有个翻天覆地的改变。忧的是,盂城驿的整饬修缮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要为恩师争口气。
他对袁守成道:“你去告诉工头程禄,秦邮公馆的修缮改造工程明天就上马,限两个月内完成,工匠人手不够可以再招募一些,一定要保质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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