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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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中触静,极速但使凝风削刮脸面。
情急心切,寒鹭急急行走,披衣出谷,沉积满袖水污,经风一扑,反复黏在肩臂。此时天际乌云亦随之流下,天色越是发黑,就越是把这云映得灰白。徐徐移来,说是极快亦有不当,可却是见之而不可避的。寒鹭看它情态变化,竟与往日对持之敌,偶有相似之处,这下亦不得不重装架势,就要迎敌上来。
不料这云来的怪异,去亦容易。一团拍来,寒鹭只似是穿风而过,却是遍体舒畅,劲脉复来,一身血气运顺而转,昭明之间,竟是重拾往日神气。拾剑而上,碰地只若飞跃,大是与前时不同了,寒鹭低头审视已身,回首又想看王二作了什么古怪。
谁知这一回眸,见着的却非那熟眼白毛,只是一板石壁在后,重重无名之树细围身侧。晃然间似是山亦自重水叠叠,淹没来路没痕迹。彷徨张视,寒鹭把了剑,连连削硬细纹,便是刺疼了才好,醒神方能觅前路。
他又回眸,似是这遍才是看真切了。后无路,前茫茫,路转山掩树摇落,雪影在下,散碎在枝叶上头,教寒鹭寻了好几回,亦同错把树冠认成王二,悲切呼喊一声。走得不远,又回头;走得方远,却又觅回旧雪足迹驰走,长枝削肩勾裤,他扑上前去,来路竟又生了变化,只见一崖中断,间距两丈之遥,立在一头,遥看山势险峻,盘石倒顷,方柱层层下插,叠成一板万尺长壁,危枝卷曲而伸,从中挂上细雪,其馀,团团深积黑漆夹壁之下,或是落在细路马车华盖上亦未可知。
轮轮,似是那车轮刮地之声打入中耳。寒鹭仍想追看,扑身上前,差点儿落在那度夹逢之中,幸得前方大石扶持,盘住了腰腿脚足,方才得免于难。寒鹭把两手扶在崖边,经不得这一劫,哑然当场。
返不得去了。心中回洞掏空掠过一重劲风,吹响了那七洞八窍,凉澈生冷,吹得那冰粒颗颗自眼角乍现,烘暖又作两行细下。他心里挂恨而起,两眼发直,只懂得往前行走,要返他的青竹门,要回他的尘世终老。
青衣此时褪出腰沿外带,勾住了橙花耀黑,半亲雪面片片。赤步不觉疼痛,走出一片林木干枝,呆然回首,竟不过是矮松一株立于崖面,似近,却是不可轻触。寒鹭着迷了,看着它旦笑,旦留留。嘻嘻震肩,暗中似有一只红狐伏地睡下,托爪压在长嘴下,耳低垂,长白胡子亦弯沉在地,近不可触,一碰,梦但醒。
回去吧,回去吧。呼呼啸声又再推他,寒鹭急呛掉了个跤,两手晃动颓然倒地。深涩含在嘴间,咬牙血当轻溅,哪里是甜,不过痛伤一片,至至极处,反是咸苦难咽。不,不,当回去了,师传师兄弟们在等我,回去了,回去了。
爬雪而起,两掌陷雪又堆积,顿一顿足,但作伏身速行姿势。走远了,寒鹭方才知道一身冰冻厉害,湿发但惹头皮发麻,冷手冻彻心肺,似是浑身就结遍一重霜,彷彷佛佛,摇步行走而过,脆裂之声绷硬一地,越走越跌,一躯血肉,此瞬皆不是自身之物。
这般走着过了经日,又或曰似是一刻,认到旧日木柱陈迹,寒鹭从即速速跑上。一个石坊立在道上,经久已有岁月残痕,残红但作凹陷,摸手却仍知有字。急急呛呛自喉咙咳出一声,满腔都腥了,寒鹭顿立在原地撕喊:「师传!师娘!二师兄!六师弟!你们何在!寒鹭已是回来了!」
喊声长回突起,惊出一谷乱鸟,遁道而上,只觉其荒芜不堪,久已失修,原铺的石道杂生长草,落叶堆积亦无人清理。寒鹭正叹新收师弟不懂规矩,转息又关目细顾,只觉一草一木亲切可依,回到那时当下,只觉一切声色都凝在耳侧。
——师兄,这招好生厉害。将来江湖大侠,想必亦有师兄大名!
——吃饭了,还别耍着顽,到底饱了肚子武功才有长进。
——师兄,下回师傅要赏你的,只怕是那柄宝剑了……
——徒儿你但当慎记,持此剑者,杀生之举,万不可为……
剑?宝剑?想来,那柄名宿到底叫什么名儿?闭目顿开,褪过满脸舒色,寒鹭敛首苦思,但把五指咬住了,却终也不得大概。对剑而视,猜疑看之,只见这剑已不是往时颜色,但化蓝作银,一行印纹雕饰又似有转换,轻掠当下,全为飞翼展翅之像。
怪煞,寒鹭缩步往后,剑亦自然随之。越退越速,可又不曾松手掉了。这行状古怪,就是荒山之中虽无人烟,可其怪气迫慑,也吓得芳草搬腰弯后。心里有太多事情,急着那件都办不好。想要寻师傅,却被那乱石一盘,盯在剑柄当头,又是呆然不得,满眼惊徨,呛而后跌,一下心抛离,转息又回到当日满目红红景致。既是怀念,又是追悔,无力的垂下脑瓜,顿时天地之间,亦如往昔志向般只立一人,只是这个人却是悲恸的,孤寂的,无论有无,从此不复为人所知,独独一个立在平原荒地之上,苍然之气回旋往旁掠去。
沙地叶声刮刮,寒鹭忽地专注于童年时种种甘甜,他起步去寻那屡屡竹马,去寻那红豆饼,去寻那响当当的几个铃儿。忽然,他驻步已立,往时和师兄弟们畅泳湖中的爽凉澈肤而过,兴致一来,他已跑在平原上寻寻觅觅。抬头,没有;转侧,不见,寒鹭走得气呼呼的,一块红脸贴印黄土,枯木,黄槁,残石,剩草,最后还是什么都不可看到。
师传,你们都到那里去呢?黑瞳烫贴的黏着眼前风景,就往昔日修练之处射去,师门本是贴湖而建的,如今却是一无所见。所有的皆同是残色旧景,然而那湖那水,房舍屋宇,凡是人迹所在,全都凭空烟没。寒鹭困乏了就伏在地上,似是往时筋疲力尽之际所为,听风烟声掠,隆隆,大地之下声沉抑,闭起双目静听,此际便是一同。
寒鹭乏了,就这样长伏在地,再也不愿起来。所有的平和但在紧致的一瞬停留,也许疑问尚在四方角力,可寒鹭却不愿意去想了,平伏就要躺卧到下一个永刹。
既无所见,却也是什么都在。寒鹭不去寻了,就相信是他寻不着,而不是他们烟没了。他与长土交融,泥黄颜色尽滚抹在身,若是从此以往,也是长久安静。可苍天下一声稚音,瞬又从速把这妄思打破——「寒鹭,我寻得你好苦啊!原来你待在这。」
软软一团香肉扑上,绵绵馨香的一股生人气息。寒鹭挣扎着让一度红光又再透眼而现,只见两个孩童总角平伏胸前,中间一处留海湿黏,小红绳曲折而盘,长宁哭一阵,喊一阵,眼泪鼻涕皆抹在手上,又扯着寒鹭再生悲伤,似是寻了他好久好久,当下再也不舍分离。
于是他心思动,脑海跃过一群五彩锦鱼,耀着光鳞青色,雀跃一声转瞬自肺腑间滑入腔喉:「来接我的?」
「来送你的。」寒鹭正要坐起,忽然见天地颓色间缓缓走出一人,含威不露,持杖待发,一股白须拂后旦与灰衣裳叠。青宁子满脸沉重之声,把持着尘拂旧扫,缓缓自嘴角间泄出机密,一梦琉璃,随即破成刺血之块。「寒鹭,终于等着尔出谷了。」
寒鹭半拖着童子,斜了半身,婉而一笑似是不信,眉头一压却已是知晓。他艰难的抬手比划,一遍又一遍,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只是当中似怒似怨似愁似悲,但系于心,终归吐不出一字。
青宁子看着不忍,拂尘而后,转身展步而开。「寒鹭,要跟为道走这一趟?」
默默从了。于是三个影儿,一个走得前,两个贴得近,寒鹭垂手挂着长宁,只看他一碰一捉,握着似是百般忍耐,走了好一会才道:「寒鹭,你的手好冰。」
「是。」他虽应了,可两眼却是随着前方那个背影而动,虾身伸成一副长膀子,现出一副怪相。可怕极了,也可怜极了。
渐渐的,他们走了下坡。青宁子缓步而行,看那长天云划分成异色各各,两手紧抓在后,相互搓磨出一席闲话:「寒鹭,尔欢喜些什么?」
晃然回神,掠过千秋百景,有一个绯七,有一朵凤花。寒鹭笑着选了一个:「凤花……凤凰花。」
「呵呵,原来如是,尔欢喜它什么?」祥目一闭,青宁子干笑过两声,也不看长宁童子闪缩神势,转声又是一问。
「欢喜……凤花,不就是凤凰花吗?欢喜它……凤花!……」他本来只是情急,转息却又换成暴怒,不耐烦的踢沙说着,寒鹭低下头匆匆把长宁童子拉回走了,突然又猛地回首,却是满脸不知所措。
青宁子见了,叹过一声,缓而平复:「寒鹭,你用不着急,万事万物皆有情由,尔总是会想得起来。」
说着他果真不迫,掉头就走了,似是这问题无关重要。寒鹭倒也奇怪,见着他走着,又是更急,连忙抱了长宁奔腿直追。脑瓜敲敲反复在想,有如翻起腾浪教人晕眩,眼前掠过一重白,寒鹭忽地止住脚步喝去:「血!颜色,那花的颜色,像血……」
「那尔总算是知道一点。」似笑,非笑,青宁子敛袖的身影一去,落在前头的却是焦土一片。
一行碎骨在地,历经光阴浇遍,除却一点布履残痕,已无在世血肉存积,空空洞洞,一呼掠过肠肚长骨,落在那黑土那头。或伏而陈,或两相依,崩削掉的或是出于年月,或是在当时,曾有抵挡过一刀一掌。大的小的,不过是某种痕迹,标示着这地寸草不生,缘出何因。

寒鹭徒步走着,在这方圆凹陷下,越深却是越无表情。青宁子站在那边沿房舍残基上,迎风拂胡,扬袖琐碎的道:「百年以前,为着一柄稀世之宝,此地曾生劫祸。自此以后,即为万人乱坑,妖道横行,若是寻常百姓皆不敢近。原来这里就是尔的青竹门啊?」
赤步贴土,寸寸深寒。寒鹭松开了长宁的手,越走越远,乱发网过天际云,他立在一处,琐琐碎碎的听。其时劲风从后靠拢,以满眼青磁色裹紧了,就要从此带走。吹到往昔往日,就在洋洋得意的年纪,听着师兄弟的怂恿,偷入师傅的藏宝秘阁,褪下那一重锦绵布里,乍见一柄青寒,然后是滴滴,深红……指爪死灰,他又是想起许多,默默却干拼生出一语:「难道我是被……」
——这万世宿邪,厉害处即在凭尸寄躯!
「不,不。」他摇头又随之否定,徘徊走着,回首凝视手中那柄利刃,突然又把目光射向青宁子。「我可是死了?」
「尔无生不生,亦无死不死。本来不是如是,后来,却成了如此。」青宁子看着那灼灼双目,却是神闲气清的缓步而至,见他尚未悟得,不禁摇摇头。未几又以想起了什么,方把怀袖高敕,眉目皱敛。「你若是这样还好,可是尔竟又变了。既是有情,寒鹭,尔教我如何待你?」
寒鹭瞧着他,缓然扯起了嘴边一角,转身竟又行了。长宁童子落在后头,怒盯他儿子一眼,扬着双袖竟又跟着跑走。这小步冲冲跟在后头,长宁但是边走边道:「寒鹭,寒鹭,且别舍了我。别的东西,不想起也罢。」
突然他就止住了,撞上了那一项背,正要高兴,却闻见冷澈冰声霍霍射来:「对,你们怎生知道我是寒鹭?」
长宁退了一点,这才看清眼前有一嵝枯骨正依木颓坐。他哗叫一声,瞬即警戒非凡,只见这一嵝骨自是和别的不同,一柄残剑自胸中溢出,翘起残丝细线,晃晃自空中腾泻,两个黑洞深遂,指爪捉力重掠,满有不甘之情,皆在死后停驻。寒鹭看了又看,竟是痴了,无端一踢而去,使得那枯白头颅自橙黑之襟滑下,卡在青衣当头。寒鹭愤然往后而视,狠狠抿着嘴,但是把手捉得青紧。
「我见过尔。」青宁子远远走来,稍是回瞪长宁,又复一脸祥和。「名讳绯七的狐大仙也见过尔。」
我怎生就不知道?原来都是一路的。寒鹭愤而嘻笑,剑握在手,才是有个凭据,有个把持。
「尔本来是知道的,只是如今不愿知道而已。」青宁子步步而迫,到了关键处,就不得不狠下心来。「寒鹭,尔本性清澈,其志也坚,不过过于急功受邪魔诱了,方才误事。若非如此,现今世上,有谁不见而爱之?」
「寒鹭。」他顿了一顿,似乎这是个大诱惑,必须费点气力才能说出:「想起来,即此生功业已了。」
他说的可惜,寒鹭听得两耳发疼。掩目而行,摆着身子不让人近,那方情状煞是痛苦,看得长宁不忍心,忙向他儿子骂去:「你这个乌龟蛋!不知道就不知道,不收就不收,放着他又无害,你管来作甚!真是个多事鬼!滚!滚!滚!还不给老子快滚?」
「长宁!……」
青宁子那教训未到,忽地四野传来一阵恶臭,层层污物掠地而来,其形似云,冲冲杀气飞腾,看这情势竟又是昔日那些妖物干犯!这下子寒鹭忍住了疼,见此地污蔑,怕此物犯得凶险,也就顾不得计较,忙把长宁童子护在身后,一边又向青宁子喝道:「道人,快向我这处躲来!」
只见道人这时却闭目敛神:「这东西是为你而来的。」
「这自然。」他又哪会不知道?这些年来,若不是专为他犯来,岂会每至一处皆来一害?寒鹭痛心疾首,忽地把一切执念抛开,只望不要又损到别人性命。
谁知长宁子了然一答:「既是如此,寒鹭你亦无需提防,若然自身气力相冲,到底有害无益。」
寒鹭听了不解,却依言松了戒备之气。一时只见凶云乖巧贴地伏下,绕在剑尖近处,一卷又圈,绵绵纳气呼吐,剑鞘之上印纹越深,则乌云亦为之一瞬擦白,不待人抚摸,随即消散无痕。
寒鹭见之惊呆,两手托起剑来,想起往日见王二使唤之云,突然明白了什么,急欲说到:「师傅所授之剑,到底唤作什么名儿?——」
「寒鹭!」
此时天边顿作一声,那惨烈一叫促他抬头,一只赤狐凭空跃至,低头把寒鹭衔了就跑。长空浮云忽地串连而聚,只见空中两个匆匆跑着,手拉着手,走得不远,从后又传来一声。
「小七!」
白云广织长路,原来又是一只白狐奔至,一时空中煞是热闹,前头方才跑了两个,后面竟又有追兵。眼见他两腿但跑不过,忽尔又重垂四足贴云,赤狐停而负物,背了人就从速飞驰。白狐追得急了,后面又散出流云来赶,这样走了百里,到底力有不支,忽地把人从背上摔来,旁观者但哎呀一声,他却又机惊的咬住了他衣襟,半拖半曳的从云霞翻滚。
一跑就去,前面就是天山之峰,挡了旁人视野,二狐到底如何,最终竟是无人得见,自也无从知晓。
此时地上,青宁子与长宁童子叹了一声,却话道:
「走了也好。」
※※※
走走走。
然后在天山之颠,何无有之树树洞之内,却又是另一番故事。
山色凄凉,风雪凝冷,群山拱起相护,雨雪见其可怜,纷掩雪痕,却留一串馀闲光阴,上邪,不过是一度光照来,几声不舍之辞而已。
「寒鹭,寒鹭,寒鹭。」绯七钻在他怀里摸了又摸,声声笑,竭力筋疲。「你什么也没有想到吧?」
其实寒鹭想到许多,可是却还点点头,摸着他颈沿而笑。
「这就好了。」他看了舒泰,连忙展了四躯躺在寒鹭身上,两眼缓然一睁,轻垂,又一睁,不舍地看看寒鹭,却又懒倦的道。「寒鹭,寒鹭,我跑累了,现在就要睡睡……」
「嗯。」
——青竹一门,早在百年前灭了
——这万世宿邪,厉害处即在凭尸寄躯!
——若自身尚未得道,极易为血污破法。
——那花的颜色,像血……
一只黑蛾彷佛自眼前飞过,平手拂过一团松毛。
——一面镜,据说能通古今,照妖除魔。
——寒鹭,寒鹭,真个是寒鹭?
——从来强留缘份,必当如此。
——以命抵命而已
寒鹭低抑而笑。抚在那方寸绵项之上,等着绯七醒来,等了许久。
他把手卷过那耳后黑毛,他把手摸过嘴上斑白,他把手绕过冰凉之处,他把一手空出来,虎口按复在地上那柄硬鐡之上。
「绯七。」他唤了一声。
真傻,何必,我已经知道了。
嚓嘞——
抽剑而出,空鞘,本该是刀刃之处,却是什么也没有。
重重嚓而堕地。
※※※
经年、累世、历代。
伸指沾撇过一朵凤凰花,少年人骑在马上无聊的在打呵欠,身后随从叮叮咛咛,翻来细去不过一个意思:「大人,你可别再自行走远了。虽知你现在身负朝廷重任,也不是单单顽笑的,若是有何闪失,属下实在是担当不起。」
「难得出门走走,仍是这般紧缩的话,就未免太不解风情了。」他可惜的笑笑,拉着马又再拍前,也不顾属吏一张酸梅脸,张头看看却又生了顽兴。
「老人家,敢问此处有何好风光可看?」拍马前行,前头路上立着一对父女,见了他一身锦衣,无不立时敛手胸前,俯伏在地作叩。
他们俩黄衣轻衫,贴在地上竟似是生成一体,女儿架了一顶草帽只懂低头作鞠,唯有那老者陪了笑脸抬头,恭顺的道:「爷,小人郑六携与幼女杏贞在此地路过,碰上大人,自已是毕生所幸。现有机会効劳,亦当力报,爷,小人敢问爷想到什么地方去?」
他看他们脸面,也不以蛮外之人,只是也不多疑心。拉拉那兴志鼓涨之马,爽朗声道:「只要是好风光亦无妨。」
「嗯,现在爷身后的,古传是一个狐剑合冢,据说有把万世名宿,与一个千年道行,曾寄葬于此。只是现在开遍凤凰之花,只怕难觅其源了。」老者贴服在地,一字字的道。
卷过马绳,他回看身后,不过平平一株凤凰之木,虽则宏壮,却也无甚可观。回马头,他敛下细眼又问:「还有什么别的地方?」
老者苦思一遍,舔过指头,忽地逢风一指:「北!只怕要往北走了。」
「北边?那也煞是有趣。」他闻说即挥起马鞭,策马而驰,身后人没料到他有如斯举动,纷纷上马而追,乱哄哄,互相撞,只剩得一声再一声。
「大人!大人!大人呀!……」
清风散着乌发,锦衣摆如身后燕尾,他纵情狂奔于世,在平原上掠起一风又一风,只感到无比畅快舒心。
这时他并不知道,远远的北面,有一个人正耐心平复在长草之中,只待他一擦经而过,随即跃现——
只是这时,他还不知道而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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