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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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四月二十五,也是召开消玉大会的日子。一大清早,红叶山庄的下人们就都忙开了。大会定在了午时,所以早上的时候,还有一些江湖人士络绎不绝地到达红叶山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萧百骏难得起了个大早,想去找大哥一起练功。等他快走到萧百川的房间时,就看见皇甫天成站在了房门口。
“成表哥,你也来找我大哥吗?怎么不进去?”
皇甫天成笑了笑:“房里没人!”
“哦?”萧百骏一把推开房门,果然房里空无一人,床上的被褥也已经折叠整齐,看来萧百川早就不在屋里了。
“奇怪啊!大哥一大早去哪里了?”萧百骏挠挠头,“啊!莫非,去找程姑娘了?”昨天早上,萧百川和程红菱一起从后山回来,正好被萧百骏撞见了。
正说着,就见萧百川从外面走了进来。萧百骏一见他,就问道:“大哥,一大早你去哪里了?怎么程姑娘没和你在一起啊?”
本来萧百川今早的心情就不怎么好,听见这话更觉心烦,脸色马上沉了下来:“百骏,你胡说什么!人家程姑娘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和男人在一起!这话要是让旁人听去了,岂不是破坏了程姑娘的名节,这个后果你负担得起吗?”
萧百骏被萧百川骂得一愣一愣的,心中一时转不过弯来。大哥这是怎么了?平时兄弟间经常开玩笑,比这过分的都有,也不见大哥生气。今天怎么好像变了性子了?
一旁的皇甫天成也觉得今天的萧百川有点奇怪:“百川,百骏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有恶意。即便话语间有不妥之处,你说他就是了,也别发火啊!”
萧百川听皇甫天成这么说,才发现,自己竟是冲着弟弟发脾气来着。为什么今天火气那么大?萧百川暗暗思量,不就是今天在水潭边独自等了一个时辰而已嘛,有什么可生气的,这完全是自找的!想到这里,萧百川抬眼看了看仍在发呆的萧百骏,叹了口气,伸出手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放柔了声音道:“百骏,大哥不是故意骂你。只是我们出门在外,一定要谨言慎行,切记‘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像你这样乱说话,很容易得罪人,知不知道?”
“嗯,大哥,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萧百骏也知刚才自己是莽撞了些,心虚地点点头。
“好了好了,事情说明白了就好。百川,你还没吃早饭吧?我们三人一起用吧。”皇甫天成在一边打了圆场。
三人在萧百川房里用过了早点,萧百川想着今天人多嘴杂,还是呆在房里比较好。于是取出了棋盘,与皇甫天成捉对厮杀。萧百骏本打算先去看热闹,可又想到早上刚被萧百川教训了一顿,怕是现在萧百川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单独出去了,只好耐下性子,在一旁观棋。好容易等到山庄的下人来请,萧百骏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头。
山庄前面的大厅里面摆放着七八桌筵席,大厅的外面还有二十来桌,每桌可坐十二人,桌上已经布置好了酒菜。等到皇甫天成他们到达的时候,大部分的桌子上已经坐满了人,看来江湖上对这块“鬼玲珑”感兴趣的人还真不少。
座位的位置是事先安排好的,只要报出姓名,自有庄里的人带路引领。等皇甫天成三人入座后,同席的大部分人都相互的点头示意。不过大家关心的都是那块玉石,而不是旁边坐的是什么人,所以并没有什么言语上的交谈。皇甫天成略微扫了一眼,他们的位置离主桌不近也不远,堪堪挂在了大厅的门边上。而且与他们坐一起的都是三十至四十岁的江湖人,只有他们三个是“毛头小子”。估计这也是沾了萧百川的光,不然像他和萧百骏这种寂寂无名的“江湖人”,是怎么也不可能坐在大厅里的。
萧百骏头一次参加这样的武林大会,兴奋得东张西望,然后就听见他轻轻冷哼了一声:“不就是家里有几个钱嘛,竟然坐得比我们还靠里!”皇甫天成和萧百川听他说得奇怪,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原来那位霍添福公子坐在了前厅中间靠左边一桌,身后站着他的两个侍女。那个位置和主桌只隔了两个桌子,自然是显得比皇甫天成他们地位高,难怪萧百骏会心中不平。萧百川收回目光,瞪了萧百骏一眼。萧百骏明白大哥这是在警告他不要多嘴,也懒得生那份闲气,别过了头,望向了露天的席位。一旁的皇甫天成只是无所谓地笑笑,没有说话。
等大家差不多都入席了之后,主人程友济站了起来。他先是清咳了一声,等席间的嗡嗡声低了下去,才开口道:“多谢各位英雄给在下薄面,赶来参加这个大会。程友济先在这里敬各位英雄一杯。”说着便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众人见了,也都拿起面前的杯子,陪了这一杯。
然后程友济放下了酒杯:“想必大家也知道,在下召开这次大会所为何事。这两年来,江湖因为那块‘鬼玲珑’搞得腥风血雨,不少人为此丧命。我程友济虽称不上是忧国忧民之人,但也不忍心看见各位同道再为这么个东西伤了和气。所以今天,在下要当着这么多英雄的面,把这风波的根源毁了,好还江湖一个安宁。”
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些刀头舔血的粗人,不喜欢听那些场面话。所以程友济刚说完,就有人在底下叫道:“程庄主,废话就别多说了,快取出那玉石,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程友济被人抢白,也不生气,只是一拍手,就见一个弟子捧着个黑色的托盘,从厅堂后面走了出来。那托盘上盖了块红绸布,布下面的东西看不真切。等那弟子把托盘放在桌上后,程友济揭开了绸布,拿起下面的一块玉石向众人展示:“这就是在下于两个月前得到的‘鬼玲珑’。”
众人在那弟子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死死盯着那个托盘了。等到程友济举起玉石,很多人更是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可等大家看清了程友济手里的东西后,全都大失所望,有人甚至还发出了唏嘘之声。因为那块“鬼玲珑”与其说是玉石,不如说是石头更贴切。而且,还是河边经常能看见的那种鹅卵石,只不过不是椭圆型的,而是带着几个棱角。此时从外面的席间又飘来了一个声音:“这块玉石如此普通,程庄主如何得知这就是‘鬼玲珑’?您可别把天下英雄都当了傻子。”
程友济听见这话中带着嘲讽,不免有点生气。不过他还是面带笑容说:“这位朋友说的很有道理。想必大家都知道这‘鬼玲珑’是开启一个宝库的钥匙,只是,怕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宝库究竟在哪里吧?”
此言一出,**了一片窃窃私语之声。事实上,人一旦过于关心眼前的事物,往往就会忽略掉周围的东西。所以,当江湖中人忙着抢玉石的时候,倒是没几个人关心宝库的位置了。程友济好像很满意大家的反应,让下人端出了一盆水,然后滴入了几滴黑醋,把玉石放了进去。不一会,水盆里缓缓升起了一阵薄雾。等薄雾浓了些之后,众人竟在雾气中,影影绰绰地看见了一副山水图,图的右下角有一落款——鬼算子。
众人看见那落款,有不少人“啊”的叫了起来。因为“鬼算子”这个名字真是太如雷贯耳了。他是一百多年前江湖上的风云人物。据说此人年少就已经成名,不但武功出神入化,而且学识渊博,可谓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不过他最为精通的不是武功,而是奇门八卦、布阵设陷。
虽然鬼算子才华横溢,但那些正道人士却很看不起他。因为鬼算子有个不太能见光的喜好——偷东西,非天下至宝不偷。有人传言,若将他当年偷的所有东西换成银子,已经可以买下僖嘉王朝的半壁江山了。可惜鬼算子在江湖上闯荡了大概十年左右,就突然间归隐了山林,江湖上再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要不是今天这块“鬼玲珑”上的落款,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件事竟与这么位古人有关。不过一样一来,传闻中那富可敌国的宝库就有根有源,更加地吸引人了。
程友济见大家都看清了玉石的变化后,便从水里取出了“鬼玲珑”,擦干上面的水渍后道:“想来大家也该相信,这就是真正的‘鬼玲珑’了吧!既然如此,那现在在下就当场砸碎这东西,愿从此后江湖上可以少些纷争。”
谁知他刚要动手,就听那个声音又从人群中飘了出来:“且慢动手!我还有些问题想代替天下英雄问问程庄主。”

程友济见那声音老是出来打岔,好像是专门和自己作对似的,就有些恼怒了。于是他用上了不太客气的口气道:“这位朋友如果有事想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不过还请这位朋友站到前面来,不要老是躲在人后说话。”话音刚落,就见外间的席桌旁站起一个人,缓缓走进了大厅。
那人的位置是在最外面,他一路走来,要绕过不少的桌子。这样一来,在场的很多人都看清了这人的长相。不过就算是看清了,若是等再见面,大部分人也未必能认出此人来。因为那人长得实在是太普通了,好像大街上十之**的人都是这么一张脸。
那人走到程友济面前,拱手一礼:“在下张全,江湖一闲散人士。难得有机会来这里参加这样的聚会,所以有些话不吐不快,还望庄主见谅!”
程友济见他礼数周全,倒也不好冷颜想对,于是带笑还了一礼:“张壮士客气!有话请讲!”
“敢问庄主,庄主是如何得到玉石的?又是如何得知这玉石里面的机关的?”
“这个……”程友济不是不想说清楚来龙去脉,不过有些事情就是那么的巧,巧到让人难以置信,“其实在下得到此物也纯属偶然。两个月前,在下在‘芙蓉镇’遇见了一个身受重伤的老叟。那老叟得知在下身份后,临终前将这块‘鬼玲珑’托付于在下,请在下在天下英雄面前把它毁掉,这样就不会再有人为它枉死了。玉石中的秘密也是那位老叟告诉在下的,为的就是能给玉石验明正身。”
“噢!原来如此!呵呵!”张全笑了两声,“这么说来这事还是死无对证了。庄主的运气真是不错啊!”
饶是程友济处事圆滑,听了这话也不免皱起了眉头。而他周围的几个弟子的涵养功夫明显差了很多,人人脸色大变。程友济扫了众弟子一眼,然后道:“张壮士此言何意?难不成是在暗示,在下哄骗你不成?”
“不敢不敢!庄主误会了,我决无此意。我不会说话,得罪了人往往不自知。若刚才有冒犯的地方还望庄主不要在意。”
程友济见对方又客气了起来,肚子里的火倒也不便发作,只是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就听张全继续说道:“不过我的话虽不中听,却还是要说。庄主既然得到了这玉石两月之久,不知?呵呵!不知有没有把那副画给画下来啊?”
“你!你什么意思?”程友济听了这话,刚按下去怒火又窜了上来。
“我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替大家问了一个不好意思问出口的疑惑罢了!”
“哼!”程友济冷哼一声,“在下既然敢开这个大会,就不怕你提问。在下即是答应了那位老叟要销毁这‘鬼玲珑’,就一定会做到。没有了玉石就没有了钥匙,没有了钥匙,在下要那图何用?”
“非也非也!庄主此言差矣!”张全晃着脑袋,一脸的高深莫测,“没有图,有钥匙也不过是个废物;有了图,即使没有了钥匙,说不定也能打开宝库。而且庄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毁了这玉石,自然不会再有人跟庄主要东西,也就不会有人来偷袭山庄。只要等一切平静之后,那庄主就可以慢慢研究那宝库了。”
“你给我住口!”还没等程友济出声,他身边的一位弟子就已经忍耐不住了,“我师傅是一片好意,想平息这两年来的纷争,没想到竟被你这样的小人侮蔑。红叶山庄不欢迎你这样的人,快给我滚出去!”
“怎么!被人说穿心事就恼羞成怒了!我敢说,今天在座的有这种想法的不止我一个。俗话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忘’!我就不相信,天底下有这么大公无私的人,能把快要到手的银子往外推!”张全见有人跳出来,也不由拔高了音量。而周围一直没有间断过的议论声,随着张全的这番话越来越响!
程友济一听张全说完,便知今天这事麻烦了。他扫视了全场一圈,然后盯着张全道:“张壮士,在下不怪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红叶山庄虽不是什么武林名门,却也不屑做出这种两面三刀的龌龊事来。更何况我红叶山庄家大业大,还真看不上那虚无飘渺的宝库。所以希望张壮士莫再胡言乱语,败坏山庄和在下的名声!”
“哼哼!说得比唱得好听!没错,你红叶山庄的确是家大业大,不过可惜,地方大了花销也多。据我所知,山庄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入不敷出了吧?庄主你在债台高筑的情况下还花那么多的银子,召开这个武林大会。若不是有天大的好处,这种亏本的买卖,就算是傻瓜也不会做吧!”
“你胡说什么!!!这种谣言是谁告诉你的?”这下子程友济不光是发怒那么简单了。他一把抓住了张全的衣襟,大声呵斥。红叶山庄经营不善的事情,除了自己以外,就只有总管和几个亲信弟子知道。张全这个外人是如何得知的?难道说庄里出了叛徒?
张全全当没看见程友济的怒气,伸手从他手中拽出了自己的衣襟,整了整,接着道:“谣言?!庄主,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件事就算事再隐秘,也有大白于天下的时候。我知道,这件事若是由我一个外人说出来,没那么可信。但是,如果是庄里的人来说,那就不一样了。”
说完张全放高了音量,冲着大厅的一个角落喊了一声:“你还不快出来,把这件告诉天下人。”
随着张全的这句话,从大厅暗处走出来一个人。红叶山庄的人看见此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竟会是他!那人走到大厅的中央,对所有人一抱拳:“老朽程棋,是红叶山庄的官家。刚才这位张壮士所言,俱是事实。红叶山庄的确从半年年前出现了周转不灵,而且问题越来越严重。本来这是家丑,实在不适合在这种场合下说出来。但是老朽不忍看见天下英雄都被蒙在鼓里,还在为骗子叫好,这才斗胆说出事实。老朽言尽于此,是非如何,想来各位自有定论。”
程棋每说一句话,程友济的脸就白上一分。等程棋那重如泰山的几句话说完,程友济已经是面无人色了。本来大家对程棋的话已经信了个六分,再看见程友济那脸色,就更信了个十足。一时之间,议论之声此起彼伏:“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红叶山庄还真会演戏!”……“程友济一定想独吞宝藏!”……
此时程友济已经气得体如筛糠,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背叛自己的竟然是自己最相信的人。一旁有个弟子听见众人的非议后,忍无可忍地跳了出来:“棋叔,你别乱说!庄主平时对你不薄,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谣言!庄主他不是这样人!”
张全“嘿嘿”冷笑了两声:“你不过是山庄里的一个小小弟子。你家庄主是什么样的人,能告诉你吗?更何况,程庄主本人都没反驳,足见他心虚,要你出来叫唤什么!”
“你!”那弟子本就心存怒火,被张全一激更是血气上涌,“你给我闭嘴!今天红叶山庄招待的是天下的英雄豪杰,绝不欢迎你这种这个造谣生事的小人,你最好马上给我消失!”说完便力灌双掌,向张全拍了出去。
众人见那弟子突然动手,想喝止、援救都来不及了。就见张全胸部中掌,一下子飞出了十来米,跌落在一张桌子上。上半个身子把桌上的碗碟都压碎了不少,双眼外翻,口吐鲜血,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那弟子本以为张全会站出来挑衅,是仗着艺高人胆大,没把红叶山庄放在眼里。而且今天来的都是武林人士,武功再低,也能抵挡个一招半式的。虽知道那张全竟然不避不让,硬生生挨了这一掌,倒是把那弟子给吓着了。他傻傻地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那张全,支支吾吾,话不成句:“我……没想……,不是……,我……”
众人见红叶山庄的人动了手,心中更是不满,就听有人喊道:“程友济,你怎么纵徒行凶?莫不是刚才这位张壮士所说的俱是事实,你想杀人灭口不成?”
此言一出,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场面渐渐混乱起来。此时程友济回过神来,知道今天定是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不然以后红叶山庄断不能在江湖上立足了。可正当他想要开口解释一二之时,就见一个下人从外面狂奔了进来。那人边跑边喊:“不好了庄主,有官兵把山庄给团团包围了!”
“什么!”程友济听到这话,大惊失色。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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