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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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钟铃看到学校公布栏的橱窗前围了很多人,忍不住便走过去看个究竟。钟铃平时很少凑这样的热闹的,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只是,这次围观的人,多得有点失于常态。
钟铃走近一看,整个人差点就吓呆在那儿了。
中专部一女生在林科所被**了!由此受牵连的,是她的男朋友,数学系一男生,因其在遇歹徒后弃此女生自己一个人逃跑,被学校开除。公告对事发场面写得细致而吓人,但是在钟铃看来,最吓人的不是别的,是事发时间:4月3号,正是她跟陈师兄到铁路外散步那一天!
公告前的看客们议论纷纷,有人说写公告的人变态,又不亲历现场,哪能写得如此的细致?逼那受伤的女生说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至于如此吧?估计是不少人对新上任的学生办副主任管得过多意见挺大,借题泄愤。
也有人说这男生太可恶,怎么可以扔得下一个女生独自面对歹徒?不说这女生是自己的女朋友,就算是不认识的,路过碰到也不应该不管啊!这女生看上这样的男生真是一辈子的悲哀。
也有人说这男生太可怜,他不是说想跑回来叫人的吗?勒令退学这样的处分太重了,不就是少了点见义勇为的精神而已吗?至于勒令退学这样的处分?马上就要毕业了,这么多年的寒窗啊,就这样给毁了。可怜,可叹!
更多的人只是默默的看着,无言的悲悯。
钟铃却完全是吓傻了,满身冷汗,头脑一片空白……
钟铃还呆愣在那儿,肩膀却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她一惊,才找回意识来。
回过头,不是别人,正是陈师兄。
“你吓我一大跳!”
“你才吓我一大跳!还好那天我们没事。”陈师兄回想那天的情景,似乎还心有余悸。
“师兄,如果那天歹徒遇到的是我们,你会不会丢下我不管?”女人在这种时候,总会问这样白痴的问题,钟铃这会儿,魂儿都还没找回来呢。
“钟铃你给我听好了,有我在的时候,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任何困难,但是你别妄想天下人都对你好,更何况,有些时候,即使有我在,也无法保护得了你。我毕业后你别老发神经自己一个人跑出去装深沉!真是没经历过世事不知道世间风险,到时候我看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钟铃从来没见过陈师兄如此严肃,还直呼了她的姓名,脸色铁青铁青的,好吓人啊!眼泪都快要被他呵责出来了。
凶什么凶嘛!钟铃脚一跺,生气地说:“什么发神经装深沉!我以后不出去就是了,这么严肃干嘛!就知道在这儿乌鸦嘴,呸呸呸!”钟铃狠狠地连“呸”了三声,似乎还不够解恨。
不过倒是这三个狠劲,把刚才丢掉的魂儿,都喊了回来。清醒冷静过来时,却发现陈师兄怔怔的看着自己。
钟铃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我才把魂儿找回来,你又把魂丢了?”
陈师兄听她这么说,回过神了,脸一红,才说:“什么丢魂不丢魂的,我才发现你生气的时候挺可爱的。”说完,又自觉不自觉地摸了一下头。
钟铃一听,“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娇嗲着说:“那我以后天天在你面前生气好不好?”
陈师兄看她那样子也笑了:“你少来,我没多少命给你吓。不过即使天天也没几个天天了。”说完,一声叹息。
气氛突然有点沉闷,钟铃觉得有点不对劲,便说:“叹什么气嘛,不是还有两个多月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去买杨梅吃镇镇惊好不好?”
陈师兄一听,恢复了神气:“好啊!不过你咳嗽能吃杨梅?”
“少罗嗦啦!好得差不多了,况且杨梅还去痰止咳的。”钟铃一边说便一边推着陈师兄往前走。
又可以像平常那样对他撒娇了,真好。
吃了杨梅回来,钟铃再回想公告中的男生女生,不禁又感慨万千。拿起笔来,便给谢宇奇写信,告诉他她此刻的悲悯。刚才在陈师兄前不能表达的情感、情绪,全都挥洒在了那方格的信笺上。钟铃喜欢用方格纸写信,因为可以多写几页纸,厚厚的,寄出去时掂起来沉甸甸的。她喜欢这种沉甸甸的感觉。

自从上一次把话匣子打开,钟铃一拿起笔,就收不住,有点絮絮叨叨的。这封,一写,又写了六页。
“这才对得起那五毛的邮费嘛!谁叫它还涨价!”钟铃自嘲地笑笑,安心看小说去了。
中文系就是有这样一个好处,看小说当作业,读得越多越好,偏偏钟铃又是个书虫,看那四层楼的图书馆像看亲娘一般亲切,天天泡在里面都不会觉得厌烦。中文系的这一“优待”常常让其它系的学生眼热得不行,当他们在为那微积分头大不已的时候,中文系的学生却可以在一旁堂而皇之地看金庸,真是岂有此理!
钟铃不看金庸,这段时间她迷上了传记、哲学,看了萨特,又看尼采,看得糊里糊涂的,却很有意思,用陈师兄的话来说就是装深沉。装就装呗,啃这样的书其实头挺大的,好奇而已,又或者是因为那段时间总有人动不动就拿存在主义来唬人,钟铃有点气不过,非要读了来压压那些人的气焰。不过读完了还是一头雾水。钟铃终于彻底地明白了自己不是读哲学的料,还真是玩了一会深沉。把书还了图书馆,钟铃发誓从此再不看那劳什子哲学了!
想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不与人分享,太可惜了!便不等谢宇奇回信,又发去一封。
前些时,还是谢宇奇一个人自言自语,现在倒变成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平信来回要十几天的,要每次都等别人回了再写,那就没什么分享可言了,有些心情,只是那一刻才拥有。
周六时,钟铃看到校园里有大三学生在卖旧书,说毕业了懒得带。钟铃淘啊淘,淘得一本《台湾现当代抒情诗精选》、一本《千江有水千江月》,也是台湾的,作者萧丽红。想起前些时谢宇奇写的诗,觉得他或许会喜欢,便给他寄去了那本诗集,自己留下了《千江有水千江月》。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真是一句不错的偈语。钟铃捧着书,怎么看都看不够,书中那浓浓的乡情和亲情感染着她,大信及贞观那含蓄而美丽的恋情又让她无限向往。贞观及大信,他们的性情是如此的相似,他们如此相知相惜,怎么是这样一个让人读了肝肠寸断的结局?钟铃读一次就流一次眼泪,仿佛贞观便是她自己一般。
因为美丽,所以痛惜。
萧丽红是怎样一个女子?竟能写出如此的世间情。
看到书中贞观及大信互寄凤凰及杜鹃花的情节,钟铃想起三月份给谢宇奇寄的木棉花,不禁心中一颤,还好当时他没回寄朵东北的什么花来。
因为悲,所以才美,但是如果这些悲要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么谁都会宁愿不要这份美。
真希望有本续集,让大信从国外留学归来,还是大信,面对贞观时,仍然是那样的眼神。而又因为都经历过“负气”的伤害,便更加懂得珍惜。
钟铃因为看书留下了悲戚,所以给谢宇奇的信,也染了这一层淡淡的忧伤。
晚上从教室出来,发现教学楼前的羊蹄甲还有些零零星星的花,尽管没了秋冬时的满树缤纷,但是此时却更惹人怜爱。月光点点,洒在羊蹄甲那紫色的花瓣上,美丽动人。微风过处,那紫色的花瓣三三两两的,轻轻飘落。远处教工宿舍楼传来了萨克斯的演奏声,是那首著名的《回家》,美丽且忧伤。
钟铃不禁被这一刻的美打动,赶紧提起笔来,写下了如下一首诗:
《晚春的羊蹄甲》
在那羊蹄形的绿叶上
你是骄傲的公主
以你紫色的裙裾
舞一段萨拉班德
回眸一个笑意啊
迷乱了多少春风
浪漫如你紫色的衣衫
清风月影中
颤抖是因为
那首流动的萨克斯?
昨夜那场雨啊
打乱了一片相思
憔悴了容颜
展现了多少心事
注:
萨拉班德
一种慢速三拍子舞曲。强音常在第二拍,结构为两段式。十五世纪起源于波斯,十六世纪流行于西班牙,后传入法国,常用于贵族社会和舞剧中。十七世纪前半叶起,常见于德国古典组曲,为其中四首固定舞曲的第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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