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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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底的时候,钟铃终于忍不住了,便往东北某石油学院写了一封信,尽管仍然不知道谢宇奇的地址,但是凭想像,他是96年入的学,说不定随便写个961班他便能收到呢,这世界本来很巧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更何况她知道他的级别呢。就像上次,她去廉中时,一下子就找着他了。先寄了再说吧,收不到也在意料之中,收到了,自会有意外惊喜。这么一想,又后悔自己耽搁了那么多的时间,早就应该写了去的。应该写封961班的,收不到再写封962的,一路写下去,总会有收到的时候吧?
这边,陈师兄也已实习归来。
为此,文学社决定周末到学校外不远处的水库窑红薯、烧烤,算是欢迎社团里胜利实习归来的师兄师姐,也算是文学社的迎新年活动。
水库位于学校外二公里左右的地方,出了校门,过了林科所,再过了铁路便是了。林科所里很幽静,学校里平常有不少人便来此散步,尤其是那些恋爱着的,嫌学校里不方便。只是据说最近这一带有帮“粉仔”(抽白粉的)在活动,很多便不敢去了,去也是白天去,人多一起去。钟铃与社团里的人一起带着家什路过的时候,突然就冒出了个念头:如果我在此遇到坏人,会不会有个人出来保护自己?
一面又觉得自己冒出来这样的想法好傻,自己少出来就是了,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
走到铁路上的时候,钟铃突然便又停止了脚步,看上去似乎有点神情恍忽,心想,这枕木一根一根的延伸过去,是不是就是东北了呢?东北有多遥远?地理上是八千里的路程,八千里,究竟有多远?
到了目的地,大家就活动开了,捡柴的捡柴,砌窑的砌窑。陈师兄说,最近据说这儿不是很安全,女生就留在原地做准备,男生上山捡柴就是了,不要单独行动,也不要走远了。说着便组织男生们上山捡柴了。
窑红薯的土,得有些讲究,太硬的一会敲不烂,窑不熟红薯,太松散的,不好砌,有时候砌着砌着就倒了,更可恨的是烧到一半,差不多可以放红薯进去的时候倒了。
钟铃自小跟小朋友们常干这勾当,小时候饿啊!红薯地里长出些树苗的时候,她们总会知道那地底下有红薯,用手扒土挖了来便窑,童年中记忆最美好的,便是做这些了。
所以钟铃知道找什么样的土块最好。
钟铃看着男生们散开了,便组织女生们到附近的农田里搬土块。正是冬天,农作物大多收了,有些地也已经冬耕过,土块并不难找,一会便搬回来了一大堆。
男生们却并还没回来。
钟铃便开始砌窑。钟铃自小不大会这活儿,小时候都是阿狗砌的,钟铃自小就是打下手的料,这会儿,真要到自己动手了,却是无从下手,学着阿狗的样子把土块一层层地叠上去,却是垂直的上去,怎么都无法封顶,看着砌得老高的样子,自己都忍不住要笑了。
只好拆了重来。
这次有经验了,每上叠一层土块,便要往内收一些。收着收着,到了半中,却又一下子全倒了。
再来,就差一块封顶的土块了,钟铃比划了一番窑顶缺口及土块的大小,把土块敲敲掰掰磨磨,弄到觉得正合适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放上去,窑却还是轰然倒下!
这都什么道理嘛!欺负人不成?!我就不信这个邪!
却待再要重建时,一抬头,却见陈师兄微笑地看着自己,手上还抱着他上山半天的收获。
“啊!你居然见死不救!一会看你还有没有红薯吃!哼哼!”钟铃想着自己刚才往窑顶加石块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被师兄见着了,很是懊恼生气,这家伙,看着人家到了这关键时候,居然也不上来帮下忙!一会让他送窑鬼,哼!
“师妹,我发现你干活的时候,有一种专心致注的美,不是我不帮你,是不忍打破这种美啊!”陈师兄笑道。
“你少油嘴滑舌,这会儿嘴甜了不就是想一会儿可以多吃几根红薯吗?你放心好了,一会那半生熟的,全给了你吃,嘿嘿!”钟铃说完的时候,想像到陈师兄吃了那半生熟的红薯后要不断放屁却又不敢放努力憋着的憨样子,忍不住就偷笑起来。
“好啊,你这坏丫头,我就看你怎么把窑砌起来的!别一会连半生熟的都没有得吃!”陈师兄说罢便干脆把柴放到地上,然后坐在柴上看钟铃砌。
钟铃受了刺激,憋了一口气便又开始砌。这次钟铃不用那些小土块了,直接就搬来那特大的土块就砌,这么好的根基,我就不信它再倒了!
这边,陈师兄却忍不住了:“小姐,你还真准备吃那半生熟的红薯啊?这么大的土块,你要烧到猴年马月?”
于是便过来把钟铃推开了,动手便砌了起来。钟铃便只好蹲在一边给他递土块,像小时候给阿狗打下手那样。不一会,那窑便稳稳固固的初具规模了,果然不一样!

当最后一块土块被稳稳当当地放到窑顶上的时候,钟铃忍不住鼓起掌来:“师兄,你太强了!”
“一会是不是要奖我多吃几根红薯?”陈师兄笑着邀功。
“一会奖你送窑鬼,嘿嘿!”钟铃调皮地扮了个鬼脸,便开始往窑里塞柴烧火。
旁边,几个窑的火也都已经烧起来了。一时间,到处都是毕毕剥剥的烧柴声,空气中,弥漫的都是柴火及泥土的味道。这个画面这种味道,有点让人陶醉,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
童年多美好呵,尽管缺吃少穿的,却没有那么多的心事那么多的烦恼。钟铃如今都能清清楚楚地想出阿狗他们的样子。只可惜这几次回去,阿狗他们跟她倒都客气了,都觉得她是大学生了,那种距离让人生疏起来,再也没有了儿时的亲密。村邻,能一起出外读书的,就她和谢宇奇了,只可惜……
想到谢宇奇,钟铃突然就伤感起来。最近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人,突然就伤感起来了。
“打窑了,打窑了!”正发愣间,那边同学们却欢呼了起来。
钟铃赶紧抄起那早已准备好的木棍,便往窑边围,同学们却早已你一棍我一棍的打起窑来了。
“少用些力,少用些力,轻轻敲碎土块就行了,别把下面的红薯打脱皮了一会看你们吃泥巴!”陈师兄看着大家那阵势,急得一会拦这个一会拦那个,钟铃看他那样子,又觉得好笑,故意便又在他面前,狠狠地多敲了几下。直到陈师兄怒目地瞪了她几眼才罢休。
钟铃估摸着红薯快熟的时候,便叫陈师兄去送窑鬼。送窑鬼是窑红薯的程序之一,不送,据说红薯会窑不熟,都会是半生的。
“凭什么是我去送窑鬼?”陈师兄不服。
“就凭你是砌了这窑的人!”
“我已经砌了这窑,就应该你去送!这才叫分工合作!”
“师兄你就不知道了吧?是谁砌窑谁去送窑鬼的,要不那鬼会缠着你,快去吧快去吧!”
“谁说的,我们那边是谁烧的窑谁去送窑鬼的,你快去吧快去吧,免得那鬼缠着你!”陈师兄回击。
旁边那另外几个窑烧火的女孩子一听,怕要自己去送窑鬼,便跟着一起起哄:“我们那一带都是谁砌窑谁去送窑鬼的,快去快去!”
陈师兄被大家推桑得没法,便只得捡了柴枝,夹起火炭来。
才夹起,突然却又像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说:“好像砌窑的不止我一个人吧?其它几个窑的呢?怎么就不用送?”
“都要送,都要送!一个窑一个鬼,都要送!”大家又起哄。
其他那几个砌窑的,早已被本组的成员推桑起来了,没法,只得也找了柴枝夹了火炭往那水库边走。正欲把火炭投入水中时,这边又传来了叫喊:“不许偷懒,送佛送到西天,送鬼也得送得远远的!起码得送一百米外,小心鬼跟了回来!”
那边那几个只好就多走了几步,只是哪肯走到百米外,只多走了几步,便停下把那火炭往水中扔了,一面念念有词:“火炭沉,石头浮,火炭沉,石头浮……”
这边早已笑得炸开了锅,有几个女孩子还差点笑岔了气,掩着肚子“哎哟”。
“嘘,大家赶紧行动!”钟铃手指往嘴巴上一放,便率先拿起了木棍,其他人会意,便忍了笑,都动作起来。
那边送窑鬼的,听到后面没了声息,一回过头来,不得了,他们早已用木棍开了窑,有些还拿到了红薯,正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并不停地吹气!
这帮家伙,动作也太快了!
赶紧扔了柴枝百米冲刺跑了回来。
这边,却又早已“哈哈”的爆笑了起来。
说到送窑鬼,其实是有个典故的。先前饥荒年代,粮食少,有次几人窑红薯时,一伙人便欺负一年少的,叫他去送窑鬼,说不送,红薯就只会窑个半生熟,吃了要放屁的。送窑鬼得把火炭送到水边,一边念:“火炭沉,石头浮,火炭沉,石头浮……”等到火炭沉水了,石头浮上来了,那鬼就送走了,红薯便熟了,你便可以回来了。那小孩便照着做了,只是念到了天黑,那火炭还不见沉,只好哭着回来,回来哪还有红薯的影子,连红薯皮都被吃光了!窑泥有一堆!从此人们便用“火炭沉水”喻东西已被吃光。比如,人们往往会对那赴酒席迟到的人说:“你才去啊?怕是火炭沉水了!”或是:“你才来啊,火炭都沉水了!”
窑红薯中那送窑鬼的程序,却保留了下来。因那饥荒年代已过,大家也都知道了那典故,如那般的傻孩子也不再有,窑红薯当作一项野炊娱乐的活动,把这一程序留了下来,却能增添不少的快乐。那被点了名去送窑鬼的,也并不真的吃了亏,娱已娱人,何乐而不为?
钟铃最开心的便是让陈师兄去送了窑鬼,以后取笑他的机会,可就多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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