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跑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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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月光穿过厚密的叶子撒在林中,照得纤豪毕现,丁杰趴在山坳里,尽力用身体挡住呼啸而来的冷风,怀中的小主子已经受了伤,如果再被冷风一吹,别说带着逃跑,不用半个时辰,也许就会死在这里。
饥肠辘辘的丁杰悄悄地探出头,观察片刻后确信没人追来才缩回山坳,小主子已经两天没合过眼了,这一睡过去怎么叫都不醒,不敢生火,将腰带又使劲勒了勒,他只能用这个办法来忘记饥饿。小心地将小主子放到背后,迈开大步向前方树林飞奔。刚下过雨的泥土还没有完全干透,靴子踩上去不时发出“吱吱”声,在静静的夜里远远地传出去。丁杰叹了口气,放下背上的小主子,就地一坐,脱下靴子小心地放入怀里。又低低地长叹一声。
光着大脚片子走起来虽更为吃力,但却不再发出那讨厌的声音。丁杰将小主子往背上紧了紧,咬牙切齿地向树林深处走去。
穿过这片林子,再向北走三十里,就是肃公的地盘,只要明天日落之前赶到,小主子应该能保住性命了罢?这趟跟随小主子出来的兄弟,一次次地行那壁虎断尾之计,一次次地躲过追杀,直到剩下他一人,带着小主子疲于奔命。想起死去的兄弟们,纵然心如铁石,他也忍不住暗暗垂泪。
猫头鹰的叫声远远传来,静夜里听来毛骨悚然,丁杰连忙吐口唾沫,将自已的眉毛粘湿了,又给小主子也抹上。前方亮起了一点火光,丁杰一楞后闪身藏到树后,小心翼翼地利用树木蛇行到近前仔细打量半天,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火光旁几个小小帐篷。却是旅途之人晚间歇宿所在。既有旅人,想必上前讨些吃食清水应该不难吧。
一支硕大的烟花射上天空,帐篷帘子一掀,一个头戴束发金冠,身穿甲胄的青年男子从帐篷里出来,冷冷的目光如刀子般盯着丁杰,那眼光犹如盯着一只猎物,或者是盯着一个被剥光了的女人。眼睛里面满是讥讽和兴奋。旁边帐篷中走出几个身穿甲胄的汉子,默默盯着他,眼中虽有惊喜之色,却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片刻间林中四面八方都有火光亮起。
丁杰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此次作乱的首领之一代王,又瞥了一眼无数从密林中向身后缓缓逼近的士卒,心知这次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迅速隐去,一手紧握腰刀,目光抬起时已尽是坚毅之色。他长于征战,十六岁时凭着一身强横的武力杀了辽国将军萧仪,得封御侮校尉,老主子青眼有加,将他带在身边做了个宣节副尉,对老主子感激涕零的他加入护送小王子的队伍时,就已决定以死报主了。
代王举在空中的手用力向下一挥,四周士卒挺矛向前口中同时喝道:“赫!”
丁杰看着四周同时逼上来的长矛,按在腰刀上的手瞬间已拔出刀来,趁着尚未合围,一个垫步,向后疾退,反手一刀挥出,“啊”的长声惨叫还没发出,他已窥得准了,在长矛上一借力身子一转,回手抹刀,又了结了两名士卒。众人大骇下纷纷举起长矛挡在身前。月光下看来当真是长枪如林。丁杰瞬间杀了十多名士卒,飞身高高跃起一刀将身穿云骑尉服色的军官连人带刀砍翻在地。
代王已远远退开,站在丛丛甲士保护中吼道:“不得放箭!活捉此人!赏千金!”又扬声夸赞:“好本事,好本事!难怪三百铁卫皆亡而你独存,不如投到我门下,我让你做我的飞骑尉如何?好过你在他手下做个宣节副尉的散官儿!”代王爱才如命,倒也不是胡言,此次大乱他立功甚伟,又是宗室。要给丁杰做个飞骑尉的六品官儿那是轻而易举,而且飞骑尉能常常随侍身旁,三五年混个五品官儿都属平常。
丁杰刚刚砍翻一个偷袭的士卒,肋下已被一枪刺中,虽已尽力避过要害,却也开了半寸长的一个口子,热热的鲜血登时就染湿了衣服,顺着腿一路流下来。他大喝一声剁翻了面前的汉子,正想大骂,回头的时候却见空中一团极大的光团,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冲来。此时他身在空中避无可避,急切之间,只略略将身子翻转过来,希望能用身体挡住对小主子的伤害。
光团很快地接触到地面,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强大的冲击波瞬间将方圆五十米内的人推开来后消失于虚空。林中宿鸟惊飞,成群结队地飞向远方。几只地鼠惊慌地露了个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代王在光团刚现时已向后飞奔,仍被余波带得向前摔倒,吐出一口血来。他伸手将脸上和着泥土的血擦去。一股咸腥味冲鼻而来,登时又惊又怕,呆呆地趴在地上再不敢动弹,直到余威过去了半响,未死的几名心腹扑上来才将他扶起。

代王两股颤颤,强撑住身子,吐出一口血水道:“雍王子呢?”一名折冲府校尉心有余悸的道:“卑职亲眼得见,雍王子已化为飞灰,我军士卒死伤无数,那一路护着雍王子的宣节副尉却昏死过去了,几个兄弟已下了他的刀,捆了起来。王爷,这人好生了得,是否杀掉此人?”
“不可,雍王子已死,大事成矣。此人能力极强,最好是留下来收为已用,不仅能得一强助,还能安群臣之心,将他抬过来我看看吧。”
被捆成棕子的丁杰被两名士卒抬到代王面前。“好家伙!胆子通了天,居然睡着了?本王三次绝杀没拿住你,五千精锐强攻青龙谷也无功而返,今日终于抓到你了吧!嘿!区区三百人居然远扬千里之外,了不起!”代王挥挥手道:“收兵!戴长史,待会给这家伙找俩车罢!”能对主子如此忠诚,他倒也对丁杰的本事真心佩服,极想收为已用。何况天降异像?随行的几名心腹将领默契地各行各事,收拾军器士卒,一行人缓缓退出树林上了官道。
为了杀掉雍王子,五千铁骑连夜追赶,又在这北上必经之路上足足等了大半夜。才消了最后的隐患。带队的轻车都尉快马奔到代王马旁,行了个军礼道:“爷,损失骑尉一人,副尉三人,校尉十三人,士卒一千三百五十七人,咱们这次可吃了大亏了。”代王心中一颤,花了无数心血,才拉扯出来的亲兵,一下子就少去了一千多人。他脸上横肉隐隐一跳,挥挥手。那轻车都尉叹息一声,在马臀上狠抽一鞭,马儿吃痛,登时发足向前跑去。
京城代王府,代王将丁杰接回府后,交给府上忠武将军后就不管了,那忠武将军姓朱,名仪。乃是代王府的护卫首领,代王忙于捕杀前朝臣子,哪里记得交待他请大夫来看看。
朱仪只知道此人千里护送雍王子逃往肃州的事,叫了两名御侮校尉将丁杰押到后院,寻了间厢房锁进去就不管了。
许策嘴里咬着根枯草,无聊地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花园,醒来两天了,没有人来理他,前一刻还在意识的海洋里畅游,下一刻却身陷牢狱。脑子里面混混噩噩,已经记不得那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渐渐化为虚无的样子了。陌生的环境,没有一样是自已熟悉的,连身上衣服都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花园中开满了牡丹、芍药、杜鹃、剑兰和其它叫不出名字的花卉,园中的假山在窗户后面仅仅能看到一角,睡梦中也能隐隐听到湍湍流水声。
两天来已经把透过窗户能看到的东西全记在脑子里。不用看都知道哪朵花在什么位置,有几片花瓣。没办法,困在这里什么娱乐都没有,不自已找点事来做,怎么打发时间?百无聊奈的时候已经渐渐熟悉了这副新身体,充满力量的身体比前生的小身板可强得太多了,轻易就能将两寸厚的圆桌拍散架。
那个小姑娘又跑到花园来了!许策暗暗在心头为花儿们祈祷,但愿今天别像上次一样摘下花儿又扔得满地都是,遭蹋东西!
小姑娘约摸十四、五岁,头上梳着三小髻,点缀着几颗珠子,对襟马甲下露出一双凤头靴来,一张脸儿生得皓齿朱唇,燕妒莺惭,年纪虽幼却活脱脱是个美人胚子。
她站在一株牡丹前,恰恰挡住了许策。片刻后她走向一株杜鹃,许策一看不由心中大呼可惜,那牡丹花儿已是一朵皆无,心中痛惜忍不住出声道:“喂,小姑娘,别遭蹋了花儿。”
小姑娘突然听到男人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一双灵动妩媚的眼珠子四处打量,似在寻找说话的人。许策伸手将窗格拍了一掌道:“别看了,这儿,你过来。”这后花园两天来除了见过一次这小姑娘,喊破嗓子都没人搭理。
小姑娘手中拿着刚摘下的花儿,奔到窗外,顺着窗缝儿往里瞧了瞧,咯咯一笑道:“你是谁?怎么被关在这了?你做错了事么?谁把你关起来的?是我爹爹么?”许策登时头大,苦笑道:“慢慢慢!停!喂,我说小姑娘,谁把我关在这的我不知道!为甚么关我更是一无所知!哎,我怎么跟你说这个,不说这个,我说小姑娘,你别摘这些花儿罢,你上次摘了一大把,临走时全扔地上,这不是遭蹋花儿么?让它们快乐地成长多好,干嘛非得弄死它们?”
“你凭什么管我摘花儿?我府上的东西,我想摘就摘,谁也管不着。再说了,摘花关你什么事?你怎么知道我摘了它们,它们就不快乐了?”小姑娘凶巴巴地就像机关枪一样,一连串的话儿说完,伸舌头做个鬼脸,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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