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冰河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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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愈加寒冷,寒冬在即将离去的一刻,愈发疯狂肆虐。
如果说此刻帝**就像一个厌学的孩童,不情愿地来到学堂,那么天风军的将士更象一个赶赴约会的小伙子,遥望着对岸姗姗来迟的而且羞答答的美女,摩拳擦掌。建立功勋,脱去因贫贱出身而带来的耻辱,是他们全部的梦想,而眼前的敌人正是上升的台阶。
两军“相会”的地点在桑津,缘由无他,桑津的北岸平坦开阔,适合登陆,而南岸丘陵起伏,可居高临下,对帝**来说,地利上的优势很明显。安寨扎营之后,双方很快就开始了“接触”的过程,而帝**适时地“表现”了自己的愚蠢。
首先是皇帝陛下派出使节,到对岸劝降陈星寒,并以高官厚禄相诱,结果被后者割掉鼻耳,使者狼狈逃回。
子乔羞愤难当,立即调动本就不多的百余舟筏渡江,结果被对岸乱箭射回,损伤数百,带箭的尸体在平缓而清澈的江水中,载沈载浮,仿佛在嘲笑着子乔的自不量力,帝**士气大降。
于此同时,帝**的另一路共四万多人,凭借着兵力上的优势,强攻一万人防守的封歧隘口,结果也遭到了惨败,不到八里的狭道,成为了千余士兵的不归之路,从天而降的擂石,沾上了斑斑的血迹,堵住了帝**的去路。
正如所预期的那样,天险不愧为天险,除非是从内部破坏,否则是难以攻破的。散沙一样的帝**,在勉强聚敛之后,士气再度低落,众人对秦风寄予的厚望,很快被极度的失望所代替。
敌人居然如此不堪一击,天风军也大感意外,因而士气大振,将士们纷纷要求渡河而击之,但身为虎翼军团的大将,陈星寒给驻扎四地的统领下达了指令,“不许擅自出战!”同时还有一句,“加紧对敌人的监视!”这一点与柳随风不谋而合。
因为,他也不相信,如果凭借的是这样一支军队,子乔当日绝不可能与临江相抗日久。换言之,这里面一定另有玄机。
※※※
几天的平静之后,帝**终于又有了异动。
二月二十六日,六万帝**分出四路各八千人溯流而上,躲开天风军的视线,砍伐树木,于江上搭建浮桥。
事实证明,这又是一次失败的举动,因为沿江设有烽火预警,并有空中侦察,帝**的行踪很快被天风军发现。各营里面应变最快的是何威的中垒营,他派出了百余小舟,迅速入江作战,以强弓劲弩射之。帝**浮桥未成,却在江心留下了无数尸体。
捷报频传,至陈星寒处,这位智谋过人的将领也有点怀疑自己太过谨慎了。毕竟,帝**低下的战斗力,他最清楚不过了。
其后,敌人未有大的举动,但是对岸多出了一道风景,一群群的帝**士兵坐在江边的小土丘上,放开嗓子,高声大骂,从陈星寒的卑微出身开始骂起,一直到柳随风,极尽丑恶的能事,什么小白脸啊,什么只会钻入女人裙下的小丑啊……
天风将士闻之,怒不可遏,纷纷请战,要求痛击这群不知死活的杂碎。身为军师的王云卓,力排众议,说道:“我军占据地利,敌人无计可施,所以想激怒我们,邀我过河作战,我们又岂能如他所愿?似眼前这等小丑,只需调来几名射手,足矣!”
王天行等八名神射手受命前来,他们箭术超群,为军中最优者,有百步穿杨之功,当日在校场上已露锋芒,此后被委以千夫长之职,充当箭术师范,不想今日又有机会大展神威。
屹立在江岸之上,隔着百十米的江面,面对着依然口出秽语的“箭靶”,八人力挽强弓,心如冰雪,一箭飞去,“勾魂夺魄”,虽不是百步穿杨,却也是一箭封口,箭箭夺命。
“铁口”抵不过铁箭,终于争相逃命,狼狈之极。
天风军将士欢呼雀跃,八位神箭手被士兵们兴奋地抬了起来游营,从此,“天风八箭”的名声传播开来。
柳随风闻之,欣然将吴凤举所赠的宝弓赐予八人中第一箭手王天行,以资鼓励,众皆羡之。
此后,天风军内弓箭之术盛行,成为各国之中独特的风气。
这不过是两军对战中的一个插曲。
※※※
此后,帝**再无一次像样的进攻,他们在江边高地设立栅寨,并以粗大木桩钉入江中,密密麻麻形成一道防御。
子乔自以为无忧,于是夜夜笙歌,邀请群臣同乐,歌声悠扬,为两岸的将士们,平添了一种“享受”。
战也不是,退也不是,无聊的士卒们也在寒冷中打发着无聊的时间,后来也不知是谁想起了一些玩意儿,角力、摔跤、搏击,士兵们纷纷加入,争夺赏金,贵族将领也赌性大发,为此开设了赌局,秦风也不怎么阻止,有时还赏些酒给那些优胜者。
帝国有识的将官们失望透顶,一腔的愤怒,也不知何处发泄。
※※※
“敌人的戒备如此松懈,而我军士气高涨,正是天赐的良机,将军,出战吧,如果等敌人的援军到来,恐怕就难以应付了……”虎贲营统领常驰的话,代表了军中大多数人的想法。
毕竟,以三郡之地,与举国之力相抗,本来就是很困难的事。恰好能有眼前的局面,实在上天的赐予。
然而,陈星寒已经得到柳随风的告诫,据内应报告,作为对方的精锐,三千龙兴军如盘踞的猛虎,始终蓄势待发。
事实上,外松而内紧,正是敌营的现状。内外处处暗桩,布下了各种防御的结界,前往侦察的风迅组成员接连几天内都有人遭到暗袭,作为内应的兵部司郎中何沫,在向他递出最后一份情报之后,立即被秘密逮捕。
“帝**明明不利久战,秦风这样做,难道真的是在援军的到来吗?”这是柳随风和陈星寒同时感到疑惑的问题。
正如最深的黑暗,往往是在黎明前的一刻,云梦的严冬即将姗姗离去的一刻,却忽然回过身来,为大陆带来了极度的酷寒。
对天风军的将士们来说,他们面临着严峻的考验。天风草创,仅靠北羯援助和缴获驻军的物资,寒衣一时间也置办不齐。士兵们十之**都得了冻疮。不满的情绪在滋生中。
这一点也让陈星寒忧心如焚,“还是及早结束战争吧……”
※※※
天华历五五二年三月三日,陈星寒下令驻防在枫林渡和枣江口的中垒营、越骑营同时发动了夜袭。
猎猎的北风中,一艘艘大船的锦帆张得鼓鼓,急速向对岸冲去。不久,船桨击水之声,为敌人巡哨之人所察。
锣声四起,满营惊觉。但为时已晚,船借风速,行速甚疾,不多时,天风军已经冲上岸来,按事先安排,于枯草中放起火来。此刻北风呼啸,火借风势,铺天盖地向南蔓延。
天风军一起呐喊,又有鼓声震天,黑暗中帝**不知敌人多少,无不心胆俱裂,争相逃窜。而两军本就同源,衣甲皆黑,乍一看,难辨敌我。夺路而逃时,帝国将士多自相残杀,死于同袍者手中的不知凡几,而弃械投降者更多。
至天明时分,两地的帝**营寨被占,此战歼敌三千,降五千,许多人死于火中,或是被自己人所杀,或淹死在越水。缴获物资无数,有效地填补了军需的不足。
※※※
接到军情的帝**统帅秦风,此刻剑眉紧缩,“两位军师,我们还要冒险下去吗?”
被其委任为左军师的李崇文笑道:“都督何必烦恼?目前敌人分兵两岸,我们正可乘机图之……”
就在这时,外面递来紧急军情,“敌军已撤回北岸。”
李崇文愕然,旋而笑道:“好个陈星寒!”
秦风转过身去,锵地一声,拔出墙上的佩剑,叹息道:“以我军之力,强攻也未必失利,何以行险?”
右军师刘茂先微微笑道:“若是我军未受敌人谣言所扰,士气高昂,敌人当然不足为虑,但目前我军士气低落,官将士卒有意投敌者甚多,若正面作战,只要我军稍落下风,士卒们难保不会倒戈相向……敌人借大义之名,大造舆论,又发动了如此强大的心理战术……”他苦笑一声,“我军未战,便落于下风了……”
“这多半是那个闻名遐迩的苏才女所为,可恨!”秦风冷然道,“绝对不能留她活在世上!”
李崇文笑道:“将军何必辣手摧花?听说苏才女美貌无双,不如擒来收归将军帐下,哈哈……”
秦风不为所动,却怒意稍解,洒然一笑,“就让他们再得意两天吧,对了,那些事办得怎么样了?”
刘茂先答道:“龙泉、武定二郡已经接受封爵,转而攻打周边的叛逆……”
秦风不屑地道:“接受帝国的封爵、物资和安全保证,表面上臣服,然后借平叛之名扩张地盘,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这群目光短浅的家伙!……”
“呵呵……至少在目前比较有利于他们的生存,”刘茂先笑道,“至于临江王那边,那个老狐狸还闪烁其辞,不肯应允,而陈文秀也是虚与委蛇,打算作壁上观……”
“无妨,”秦风用那玉石般的手指,轻轻拂拭着凛凛的剑锋,说道,“只要陈文秀不响应叛军,我便放心了,临江那边我自有办法,我要让他们后患无穷……”
他昂起头来,俊逸的脸庞上,英凛之气逼人而来,“好好善用那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我看现在是时候了……”
※※※
“龙兴军秘密调往枫林渡?”柳随风疑惑地看着萍儿。
萍儿耸耸香肩,“我也不相信伪帝敢调离这支王牌军队,但探听回来的结果确实如此。”
“毫无道理……”柳随风沉吟道。
“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敌人可以从枫林渡突破,然后与南岸的帝**合击桑津,如此陈帅危矣。”梅若华道。
“难道说此前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麻痹大意吗?这是否太低估秦风了?”柳随风摇头苦笑,“他应该清楚,他的任何举动逃不过我们的眼线,而且他不管从何处渡河,都会在我的攻击范围之内,他们是根本没有机会的……”
紫玉微笑道:“夫君所言有理!如果我们的敌人这样愚蠢,就根本不可能先破陈文秀,后抗临江了,我敢断定,调动的敌军一定不是龙兴军!”
“莫非玉姐不相信我?”这个俏丽的女孩儿有些恼怒,“这个消息由敌营内部得来,又经过凤影营的确认,怎会出错?”
“萍妹不要生气,敌人以有心算无心,自然有所防范。”紫玉看萍儿意难平,笑着挽起萍儿的手,说道,“不如我们姐妹俩亲往查探,自会水落石出。”
萍儿低声道:“劳姐姐大驾,小妹真是担当不起。”
柳随风搂过二女的纤腰,笑道:“怎么啦,两位美丽聪慧的爱妻?这小小的争执也可以影响你们之间的深厚感情吗?”
萍儿赧然道:“哪有的事啊?”
紫玉也娇笑道:“就是嘛,夫君肯定会错意了!”
※※※
傍晚时分,二女抢先赶到宛庸郡的桐叶镇,在那里等候敌军经过,精巧的面具、庸俗的打扮掩饰了她们的如花皎容和绰约风姿,让人绝对不想看第二眼。
她们夹在稀疏的村民中间,一起“检阅”这支通行的大军。
紫玉看着这群“散兵游勇”,低声骂道:“一群吊儿郎当的痞子模样儿,跟我们的差远了,要是不打败仗才怪呢!……”
萍儿笑道:“那些人刚投降我们时,不也差不多?多亏了杨孤寒那个小毛孩儿,够狠!够辣!夫君真懂识别人才……”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敌人的王牌部队,纪律松散,而且一个魔法师也没有,”紫玉道,“你可曾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魔法气息?”
萍儿微摇螓首,秀眉轻蹙地道:“这有可能是敌人的伪装,如果在一般兵中夹杂魔法师,魔法气息完全有可能掩盖。”
“你看……”紫玉遥指着前面,惊道,“真的是他!……”
萍儿奇道:“谁啊?”
“秦风,就是那位长发披肩的男子!”紫玉道。
萍儿的目光在队伍中搜寻着,终于发现了那人,因为他的独特──只见他那长长的黑发从头盔中垂落到肩,俊逸的脸庞上,全是淡漠的表情,似乎有一种目空一切、睥睨天下的傲气。尽管穿着普通士卒的铠甲,却如同皓月混迹于萤火之中。
萍儿轻笑道:“呵呵……果然是个矫矫不群的美男子,难怪会令玉姐动心……”
紫玉羞恼,樱唇微动,玉指轻轻结了一个法印,弹出一朵晶莹剔透的水花,飘飘悠悠,打着旋儿,向萍儿飞了过来。
萍儿莞尔一笑,闪避开来,“玉姐,就算说中了你的心事,也不用这样杀人灭口嘛!”
就在这时,那朵小小的水花,又从她身后绕至,“砰”,一声微响,水花迸裂,化作颗颗水珠,溅了萍儿一脸。紫玉掩口而笑。
萍儿抚着脸颊上的水渍,尴尬不已。举目四顾,幸而无人注意。
“呵呵,怎么样,萍妹?”紫玉轻声笑道。二女的魔法武技不分上下,平日里都有视对方为劲敌之意,却从未交手,以免为丈夫不喜,今日紫玉小试之下,偶占上风,自然有些许得意。
“姐姐若想……”萍儿俏脸忽变,就在这时,紫玉也心神一动,秀目投向前方,从敌人的队伍中间,传来了浓烈的魔法气息,或轻灵,或凝重,或阴冷……
当自身的魔法修炼到一定程度,将会反过来影响自然中的元素,形于外,就是魔法的气息,这种气息,因个体的不同,而体现着各种元素的特质。
“原来他们真的想瞒天过海!”紫玉脸色凝重,“萍妹,事关重大,万万马虎不得,待天黑后,我们再深入敌营查探!”
※※※
没有星星的夜晚,在火把的映耀下,八千帝**如一条长龙,行进在平坦的原野之上,这是一个完整的步兵营。长枪重甲,是他们的特色。
凭二女的身手,要抓两个俘虏,实在是手到擒来。茂密的灌木丛,加上夜雾的缭绕,使她们潜藏于无形,一个倒霉的魔法师在萍儿的灵魂魔法施为下,自行走出本就松散的队列,自投死地。
经过萍儿一番“询问”,这家伙道出了事实:龙兴军果然混于普通兵之中。至于目的地,这种小角色并不知晓。
再次见识了灵魂魔法的神奇,紫玉既佩服又感怜悯,施展魔法后的萍儿,眼神有如刀锋般冷漠凌厉,周身散发着逼人寒气。

她现在才明白丈夫为何对萍儿给予如此之多的怜爱,这样一颗冰冷的心,的确需要更多的爱,去慢慢地暖化,就像早已离去的星儿,想起那个不告而别的女孩,她心中又升起另一种的惆怅。
“啊!”耳边传来一声短促沈闷的惨叫,似乎刚到便咽了喉咙,只见那柄黑色的宝剑将敌人钉死在地上。
“玉姐,一个人的供词并不可信,我们再去抓一个。”萍儿淡淡地道,一面将滴血的剑锋在死者的衣服上来回擦拭,然后剑回鞘中,手法纯熟而自然。
紫玉愕然,久久说不出话来。此刻的萍儿,她还认识吗?那份沈稳,那份冷酷,那份理智……
不久,又一个敌兵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结果正如先前的情报,龙兴军在秦风的率领下,混在一般兵之中,秘密调动,目标正是枫林渡。
※※※
“两位爱妻辛苦了。”一直等候二女归来的柳随风,将她们一起搂在怀里,透过掌心,他感受到了萍儿玉体的冰冷,心中顿时泛起酸楚的感觉。
萍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夫君,幸不辱命,一切由玉姐为你解说吧,我有些累了,想先去安寝。”
柳随风轻轻吻了一下她同样冰冷的脸颊,柔声道:“去吧,记得更衣等我……”
萍儿紧绷的俏脸立刻泛起羞涩的笑意,赧然地瞥了丈夫一眼,娉婷而去。
紫玉会心地一笑,心中没有丝毫的嫉妒之意,她微笑道:“夫君,我们已经探查清楚!……”
柳随风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从桌上取过一封书信交给她。
紫玉略感讶异,接过信封,讶道:“是苏姐姐的信!”取出信笺,那熟悉的娟秀笔体映入眼帘:
“夫君大人和诸位姐妹安好,前线战事频繁,条件恶劣,想来甚是辛苦,妾身在后方偷闲,心中甚感不安。不过,所幸诸事安排顺遂,总算不负夫君所望。
经王幼平将军协调,北羯援助的第二批物资于月初发送,并提前由燕儿处拨发,可解眼前燃眉之急。夫君无需为此事忧虑。
雪儿的身体恢复很好,已能下床行走,小妹也已无大碍,有为妻照料,夫君大可放心。
近来天气愈见寒冷,言妹亲手做了四套寒衣,随信一并送来,为妻竟思不至此,自觉羞惭,又感佩不已。
另有一事,本不想扰乱夫君,但思量再三,还是想让夫君留意:近日为妻心中不安,于是起了一卦,卦相大凶,主我军受挫之相,后又夜观天文,料定不日将有大雾垂江,凶卦莫非源于此?多半敌人窥此良机,发动暗袭?或有谬误,愿君有所定夺。
信短情长,短暂的分离,已经让妾身感到相思之苦,但愿他日天下清平,与君长相厮守,永不受世俗之事所扰。云字。”
洋洋洒洒的文字间,紫玉感受到那悱恻缠绵的情丝,以及她那通天的慧眼,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那晶莹如玉的脸庞上,散发着柔和的辉光,明亮的眼眸,闪烁着流光异彩。
“夫君,你在想什么?”紫玉的声音温柔动听。
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敌人兵力占优却陷于不利状况,所以故意示我以弱,暗中谋求反击。虽然此举大伤士气,但秦风所依凭者,只有嫡系的龙兴军。强行渡河,魔法师只有当箭靶的份儿,要借助其他兵种的掩护,敌人手中的船只又太少……但有了大雾的掩护,情形就不同了,他们可以分批登陆,一旦上岸,将会对我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恐怕这就是他们一直等待的时刻吧……”
“看来在敌人中间,也有通晓天文的高人……”紫玉笑道,“那夫君打算如何应付呢?”
柳随风未答,反而将她搂在怀里,与她并排坐在床上,柔声说道:“若换作是我,玉儿打算怎么做?”
紫玉倚在他怀里,说道:“既然秦风的行踪已为我获知,当火速增援枫林渡,凭借凤鸾、凤影二营,定能击退敌人。”
柳随风微微一笑,“不,我要增援桑津!枫林渡那里如果打不过就撤退,秦览的越骑营,皆是清一色的骑兵,要想冲出重围,应该不难。”
“为何?”紫玉坐直娇躯,一脸的讶异,“若敌人真的攻破枫林渡,定会长驱直入,三郡岂不危矣?”
“无妨,因为子乔在桑津,文武官员也在桑津,”柳随风笑道,“弥天大雾对他们是机会,对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机会?不管敌人出拳多有力,只要狠击其要害,他的拳头只能乖乖缩回。”
“夫君好狡猾,”紫玉如释重负地笑了。
柳随风起身道:“玉儿,传令下去,我军连夜开拔,营帐不必拆卸,龙骧营派两千人留守。”他轻笑道,“待会儿别忘了试试言儿送来的寒衣,穿上去一定很暖和……”
※※※
他静坐在江岸的巨石上,时辰也不知过了多久。
自从获得了神剑,每当修炼灵力之时,心中就泛起沧桑悲凉的感觉,他仿佛回到了那亘古的年代,自身化作了那缥缈的风之精魂,在无的世界里,体味着那份无法排遣的孤独与寂寞。
虽然置身于尘世,神思却飞翔于九天之外,眼前的一切,似乎离他那么远,无数的声响在耳边回荡,事实上身边只有风的轻吟,和惊涛拍岸,卷起了层层雪白的浪花。
红彤彤的太阳,艰难地穿透了乳白的薄雾,如碧的江面,裹着一层轻纱,浩浩漫漫,恍惚缥缈,置身于其中,有如人间仙境。远处的山峰只留下粗犷的轮廓,对岸的敌营也若隐若现。只有那清寒的晨风,为他带来了真实的触感。
世上至刚至柔之物,并非是水,而是仅凭感觉而存在的风。风是自由的,然而也是孤独的,当它为尘世而羁縻,那更是无奈的。更多的时候,它的性情是千变万化、难以揣度的。
尽管接受了所谓的使命,但他依然显得很被动,从未有操纵别人的意愿,从未有君临天下的志向,更未有主宰世界的野心,然而在俗人看来,他有这个权力和义务。
缓缓地展开手心,心随意转,一片寒冰从江岸的草丛间轻轻跃至他的掌心,冰片渐渐融化了,带着一丝清凉,融入他的心田。
“风,你在做什么?”紫衣女孩,亦如一缕轻风,轻盈地飘落在石上。
“时辰尚早,玉儿何不多睡一会儿?”他回过头来,柔声说道,这一刻,世间的他又还原了。
紫玉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倚靠着自己的爱人,轻柔地道:“夫君不需要睡觉的吗?自从你从三邑回来,就似乎抛弃了睡眠,可是,玉儿好希望一觉醒来,你仍然在我身边……”
他轻轻将紫玉搂在怀里,抚摸着她清冷而顺滑的秀发,心中涌起无限的温情,良久无言,任何话语此刻都显得多余……
紫玉合上迷离的美眸,享受着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世界。清冷的晨风,轻轻煽动着她心中的情火。
可惜,这美妙的一刻,很快被打断了,因为身后传来萍儿悦耳清脆的声音,“嘻嘻,找了半天,原来夫君和玉姐在这僻静的地方幽会啊!……”
※※※
柳随风到达桑津与陈星寒会合,已经是第三天了。
如苏舜云所料,雾气渐渐浓重,而天气愈冷,江边有了结冰的迹象,为了预防敌人可能发动的袭击,经陈星寒、王云卓等人商议,决定加强各地的布防,在第一道沟壕之后,又开挖了四道沟壕,于最后一壕中部署了近千弩机,用以削弱敌人的进攻。
而桑津的军队也已整装待发,一千二百艘大小不同的船只集中停泊在桑津的避风港内,
对岸的帝**依旧散乱如常,但是暗地里的防卫更加严密,前往侦察的风迅组,几乎不能接近,他们不时遭到敌人的袭击,多人差点折翼在半空。
不过,敌人内部应当也有精于御风术的人,但至今为止从未出动,倒也奇怪。想必是忌惮柳随风神鬼莫敌的精灵之弓吧,虽然风神已经无法再用风神之箭,但敌人未必知晓。
※※※
一切到了大战的前奏。
这一夜大雾弥天,越水之上,雾气更盛。十步之内,已不看见人踪。大帐中,彻夜秉烛,已是三更时分,柳随风、陈星寒和各营的统领、千夫长皆精神抖擞,期待着即将到来的一战。
此刻,他面容平静,身上散发圣洁的彩芒,宛如殿宇内的神祗活了过来,他温暖而祥和的声音响起。
“这一天,这一刻,将镌刻在帝国的历史上。帝国的前途命运,如今掌握在我们的手中,而我们的命运,又将决定于这一场大战的成功与失败。”透过他明亮如晨星的眼眸,一股清新而向上的精神力量,顷刻间注入了将领们的心灵。
他来到一名新近提拔为千夫长的将军面前,说道:“你们是当今最杰出的勇士和男儿,以前因为低微而卑贱的出身,你们空负着一身的豪勇和满腔的热血,却遭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但是,这个时代即将结束,在我的旗帜下,无论贵族、平民,还是奴隶,你们在战场上的奋战,将会换来属于自己的一切!当帝国复兴之日,你们就是功臣元勋。拜将封侯,指日可待。”
火焰腾腾燃烧起来,众人无不热血沸腾,豪情壮志填满胸膛,诸将尽皆单膝跪下,齐声道:“愿誓死效忠殿下!”
“诸位请起!”柳随风和声道。他环视着一个个刚毅的面孔,说道,“现在请陈帅宣布作战部署。”
他们采用的是中央突破的方针。由作战英勇、突破能力较强的虎贲营作为第一梯队,共五个千人队,负责排除敌营障碍。四百凤鸾营紧随其后,为其支援。龙骧营的五个千人队为第三梯队,迎击敌人来救的左军和右军,由杨孤寒率领四个千人队为主力,与虎贲营合击帝**的中央本阵,剩下三个千人队留作预备队。
“好,出发!我将与常驰将军战斗在最前列,只要我的旗帜没有倒下,请各位随我战斗到最后一刻!”柳随风道。
许多将领都惊得合不拢嘴,尤其是龙骧营的十二位千夫长,这样一位俊秀的主上,只适合风花雪月,那里能上得了战场?千夫长李可成道:“殿下只要看我们杀敌便够了,何必亲自涉险?”
柳随风微微一笑:“与将士们同生共死,本为上者之职责,况且,虎入羊群,有何惧哉?”
众将不禁对望一眼,交换着心中的敬佩和爱戴之情。
※※※
五百艘船只,满载着虎贲营将士,向对岸驶去,哗啦的击水声,淹没在呼啸而过的寒风声里,偶尔还有击破冰块的脆响。
好冷的一个冬夜,重雾锁江,四处一片茫茫,初登船时,甚至船头的人也只能看到船尾战友的模糊轮廓。
柳随风屹立在船头,任长风拂过洁白的长衫,心神似乎融入到这风的世界里,元素的力量在体内飞速交换着,离他稍近的人,就会感受到这是一个强大的风之源,然而是温暖怡人的。
就像那分浪的巨舰,当舟行的一刻,大雾在他身边飞速消散,为紧随其后的船只开辟了一条明朗的通道。
点点的灯火在江水中留下倒影,仿佛一颗颗眨动着眼睛的星星,但是,与周身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郡王殿下来说,就黯然如萤火,甚至在船队尾部的士兵,也能隐约看到曙光在前。
士卒们无不为这一奇景而震撼,这绝对不是魔法的范畴。
有幸与风神同舟、后来成为定远将军的普通一兵李龙是这样记述他终生难忘的日子:“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是一个神奇的传说,是的,他根本就是完美的神的存在。从桑津之战开始,我对这一点就深信不疑,并尽力去说服我身边的战友……”
忽然,前面的江面白茫茫的一片,折射着晶莹的寒光,疾驶的大船还未来得及停住,“砰!”只听船头一声巨响,人们无不身体前倾,摔倒船内,唯有他的身体本就飘飘欲起,所以未受影响。
身后传来低呼,幸而每艘船事先被要求在大雾中保持距离,所以能及时收住去势,但远远的地方,消散的雾气又再次聚敛,雾气中有几艘船撞在一起。但良好的纪律,使他们没有发生混乱。
“殿下,北岸冰薄,而南岸的冰有这么厚,这根本不合常理,只怕是敌人的魔法师所为!”常驰在旁低声说道。虽不精通魔法,但出身世家的他,对魔法还是有些涉猎。
柳随风点点头,说道:“你先稳住阵脚。我去去就来。”说完,他返身轻盈地跃在冰面上,用力跺了几脚,冰层居然如钢铁般纹丝不动,他又急速向对岸奔去,雾气在身边迅速飞散。冰面很快到了尽头,眼前是江水墨绿,二十米外就是越水的南岸。
“以魔法冻结江面,阻隔我军的前进,以确保主营不失,那么,他们现在……”耳边似乎已传来敌人的脚步声,不是“似乎”,而是“确实”,风之耳的魔法,让他清晰地接受到风中的声音。
杂乱的脚步声自河岸上方传来,从方位看来,敌人的冰桥,大约铺设在八里之外,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已然知道对方的手段了,“借助大雾的遮掩,暗渡冰河,原来,这就是他们苦等的一刻!!那么,枫林渡的龙兴军,必定只是它的部分兵力!我在谋夺你的大本营,原来你也打着同样的主意!秦风,我虽然没有小看你,但终究还是没有猜到你的手段!好狠毒的一招!”
“我该怎么办?”他心中转念,如电光石闪,是与登陆的龙兴军做殊死一战,还是继续进攻?……”
要打破江面的浮冰,仅凭他一人一剑便能完成,攻打敌营,也是势在必得,可是留守在营寨的陈星寒,必将陷入全军覆没的境地。
但是,如果现在撤回转入防守,那面临的将是更大规模的伤亡:火球漫天飞舞,血光映耀长空,士兵浑身浴火,伤者翻滚哀嚎……
想到这里,他不禁剑眉紧缩,这的确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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