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虎跃平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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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人能助大王破城?”碧心忍不住心中的疑问。
柳随风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天行之剑,悠然道:“不知心儿是否听过左太夫人其人?”
碧心秀眉顿展,搂着柳随风的腰,笑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她!听说左廷玉是出名的孝子,现今左母及家人就在京都,呵呵,真是上天相助大王也。”
柳随风只手揽着碧心,微笑道:“心儿认为左母一定会劝服其子归顺?”
“一定会,”碧心信心十足,“左廷玉乃出名的孝子,而左母也是非凡的女子,据说她年轻时,芳名远播,一日廷玉之父左良玉登门造访,无意间窥了她一眼,立刻对她一见倾心,于是向李家求亲,却遭到其父和兄长的回绝……”
“这是为何?”柳随风笑问道。
碧心嫣然道:“当时左良玉年过半百,其长子已二十七岁,比她还大了十岁,况且他新近丧偶,试问李家诗书之家,如何肯将女儿许她?”
“后来又怎样?”柳随风听得津津有味。
碧心叹息道:“李氏小姐却对其父说道,我李氏人丁单薄,何惜一女,我观左良玉乃大器晚成之象,若能与之联姻,将来定有裨益。后来左良玉果然仕途通畅,官居骠骑将军而终。李氏小姐所生廷玉、玄玉,皆一时之人才。对母亲恭谨孝顺,扶助没落的母家重兴家业,其智慧和眼光受到时人的赞叹。”
“如此以来,那我更加有信心了。”柳随风笑道,“怎么说我也比那个糟老头更有前途吧?哈哈……”
碧心莞尔,正欲开启香唇。忽听帐外有人喘着粗气道:“我乃公孙将军信使,快让我参见大王。”
“好!”柳随风一拍大腿,大笑道,“公孙将军不愧国之柱石,三日之内竟然攻破慈水城,实在大出本王意料之外,传孤王旨意,公孙将军加官一级,赏全军将士锦布五千匹,白银两万两,好酒一百坛,以示奖励……”
“大王!”这信使忽然放声哭道,“公孙将军遭敌人暗害,剧毒已侵入五脏六腑,恐怕难以熬过今晚了……”
“什么?!”柳随风心中一震。
碧心也是一惊,旋即恢复平静,对信使道:“不要慌张,快对大王详细道来!”
原来慈水守将何泰华畏惧公孙布威名,于是假装投降,公孙布素知何泰华狡诈,将信将疑之际,先派部下带五百人入城受降,并无阴谋,又分批派入兵马三千入内控制了慈水城防御设施,这才放心带两万人进城,全面接管了慈水。
当晚何泰华在郡守府宴请公孙布,极尽谄媚之词,公孙布乃一标准的军人,不识官场拍马逢迎之道,顿时心情舒畅,宾主皆欢。至酒过三巡,众人酒意上涌,何泰华忽然摔杯,立刻杀手破门齐出,蓝森森的刀剑直向公孙布砍去。好在公孙布武艺精熟,虽然酒醉,却勉力挡过几招,又有部下拼死保护,这才逃离险境。饶是如此,他的左肩仍然中了一招。
公孙布知情势紧急,立刻召集部下,对敌人大肆反击,在街市上展开混战。慈水兵终究不及公孙所部精锐,经过一昼夜的血战,在次日黄昏时分,胜负终见分晓。何泰华见大势已去,纵火**。而公孙布也终因剧毒攻心,昏死过去。军医全都束手无策。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摒退了其他人,碧心望向柳随风道:“看来只能劳烦秋言姐姐了,希望还能救回公孙布一命。”
柳随风也是忧形于色,颔首道:“希望还来得及。李不疑已死,我不想看到公孙布也紧跟着离去。这次非得让她们两个小家伙走一趟。”
他合上双目,心中默念咒语,片刻间,颈上悬着的两块玉佩,缓缓地化为一阵轻烟,渐渐地凝结,现出小女孩儿的身形,依旧是美丽而又可人。
“柳大哥,你做了大王,怎么也不封我们两个……”水灵翘起红润的嘴唇。
柳随风微笑道:“你想让我封你们做什么?”
水灵笑嘻嘻地道:“当然是最大的官了。”
“呵呵,你一个小女孩儿,是不能做官的……”一见到她们,柳随风的心情出奇的好,方才的负累似乎烟消云散。
“哼,你骗人!”小水灵一指碧心,说道,“那为什么人们一见到她,就恭恭敬敬的?”
柳随风莞尔道:“因为她是我的王后。”
“我也要做王后!”水灵雀跃道。
柳随风不由瞠目结舌,连连摇手道:“不行,不行!”
“哼,为什么我不行?”水灵怒道。
柳随风嘿嘿一笑,“当然也可以,不过做了我的王后,就要跟我……呵呵……”
碧心顿时俏脸一红。
“跟你什么?”水灵好奇地道。
柳随风笑着把害羞的碧心搂在怀里,笑道:“跟我共睡一床啊,哈哈……”
“啊!!!!!!!!”水灵顿时脸红过耳,风吟也羞红了脸。碧心则羞恼地把柳随风的双臂摔开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啦,睡就睡……”水灵撅着小嘴道。
这次轮到柳随风瞪大了眼睛,叹息地摇了摇头。虽然他喜欢美丽可爱的女子,跟水灵的感情又非同一般,但是面对着这个有着十五六岁年龄,五六岁身体和心灵的女孩儿,那种想法和冲动实在是一种道德上的犯罪。
“水灵……”柳随风轻轻呼唤道。
“哦?”水灵仰起小脸,一脸深情地凝视着他。
柳随风柔声道:“有一件大事,非要你们两个出马不可,不知你们……?”
水灵雀跃道:“好啊!”晶莹透亮的翅膀也不由自主地扇动起来,她显得迫不及待,“快说!什么事?”
“去京城请你们的秋言姐姐火速前来。”柳随风双手按在水灵的香肩上。
水灵拍拍胸脯道:“就放心地交给我们吧。”
柳随风抚摸着水灵的柔发,温柔地道:“路上小心。”如海般深沉、如阳光般温暖的目光落在风吟的身上,说道,“你也是,小风吟。”
“嗯……”风吟低低地应了一声,避开他的目光,向水灵道,“我们走吧。”
看着两个小姑娘手挽手离开帐幕,碧心轻叹道:“看来她们的一片痴心全落在你身上了。”
柳随风剑眉轻笼愁烟,这一刻,他想起了身在远方的妹妹飘零。
次日午时,屈孤音护送着左老夫人到达沅湘城。柳随风亲往迎接。只见这老妇不过五十光景,从未老的容颜依稀可以见到昔日的风采,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清澈不染纤尘。见到柳随风,左老妇人的眼睛也顿时亮了,端详了一会儿,立刻屈身而拜,口称:“参见大王。”柳随风连忙令碧心将其搀扶起。
左老夫人开口道:“百闻不如一见,大王之风度气韵、容貌神采,皆如神人,确是百世难遇的王者气象。老身有幸得见,不枉平生!”
见夫婿被如此夸赞,碧心暗自欢喜,心道:“看来大事可成。”
柳随风微笑道:“左老夫人才是巾帼英豪,所培养的儿孙皆是当世豪杰。”
左老夫人连连摇头道:“廷玉这个小东西,实在糊涂,有明主不投,反而据城顽抗,就算大王不来传诏,老身也会将他打醒。”
“果然是眼光独到,其实我虽占据京都,又有大义为名,但实力薄弱,在外人看来,自然弃我而投逆贼,又可从忠义之名……”柳随风心中对这老妇的敬重又增加了一分,不禁施礼道:“此处风大,请老夫人入城叙话。”
左老夫人款步登车,忽然回身指着屈孤音道:“这小哥儿虽浑噩不堪,却是万里挑一的奇士,将来定能助大王成就大业,千万不可错过。”
“这老太太,呵呵……如果我告诉她这就是享誉大陆数十载的剑圣,不知她作何想……”柳随风强忍住心中的笑,却没道出实情,心道,“她确实厉害,想必她的儿子左廷玉也差不到哪里吧?……”
当时他不知道,就是这位左廷玉,后来成为他的三大军团长之一,堪称名将中的名将,以其极强的攻击力和机动力,如旋风般地横扫大陆,令敌我双方皆感畏惧。曾经有人做过假设,如果当初风之王不以计收服左廷玉,而选择与他决战,结果又将如何?当然,以柳随风的天纵奇才,没有人会怀疑他最后会攻陷高远城,但是需要几天、一个月,还是一年,这很难说,尤其是在强敌环视的恶劣环境下。耽误一天,便意味着往失败前进了一大步。
后人总结柳随风的用兵,发现他一直秉承着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方略,非不得以,不会轻启战端。在这里得到了明证。

左老夫人未作多余的停留,便指明让屈孤音陪同她一道进入高远城。在严母的训斥下,左廷玉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儿,多年来,母亲料事必中,尤其在大事上,更是洞若观火,所以他相信母亲的眼光。
当晚,左廷玉便宣布归顺柳氏,将士的去留一律自愿。由于他素得军心,兵将们愿意将生命托付于他,所以四万军队只离开了十之一二。
自此,未经一战,高远城落入柳随风掌握之中,又平添了三万精兵。于是柳随风亲往高远,加封左廷玉为左将军,高远侯,继续守卫高远,其母李氏为一品夫人,赐京都豪宅一套,可谓恩宠隆厚。
次日深夜,秋言风尘仆仆赶到沅湘,得知柳随风已赴高远,略感失望之余,不敢停留,连夜前往慈水,救治公孙布于危亡之时。
此刻,剧毒已经攻入公孙布心脉,虽大罗金仙也难以将他救活,虽然柳随风早派水系魔法师将其冰冻,以延缓毒发,但效果实在微弱。
“王后殿下,我们与侯爷誓同生死,愿以命相抵,请救侯爷一命。”十几名部将跪在秋言的面前。神医秋言的大名,如雷贯耳,自然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虽然行医多年,遇到过不少这样的场景,秋言仍然一阵困窘,连忙摆手道:“快起来!我尽力而为就是了。”
“殿下不救活侯爷,我们就长跪不起。”将领们齐声道。
秋言手足无措,只听怀里传来水灵的声音,“你们这么吵,怎么让秋言姐姐诊治?快起来!耽误了时间,可是你们的责任。”
众将不知何处发声,不由面面相觑,但也不敢强逼下去,一个官阶较高的武将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在帐外等候,不打扰殿下了。”说完,诸将鱼贯退出。
果见帐外人影晃动,这人居然守在外面不去。
“真是无礼!莫非姐姐治不好他,还守在这里把姐姐杀了不成?”水灵幻化为人的形状,一脸的怒气。
“唉,算了,”秋言微笑道,“看来这人对他们来说很重要,而且他对大哥来说也很重要,我一定能医好他的,相信我!”
“姐姐真是老好人……”水灵撅起小嘴道。
秋言虽为当世神医,但也并非万能。整整三天,足不出门,为了救活公孙布,可谓用尽手段,幸好她有数年行医悬壶的经验,又遍尝百草,熟悉药性,终于想到了以毒攻毒的方法。
寻找了克制剧毒的方法,但是在用量上必须小心翼翼,这带有极大的风险性。于是秋言这个傻丫头居然拿自己做起了试验,亲自服下同样的毒药,待毒入心脉,忍受惨痛的折磨之后,凭着最后的一丝清醒,将解药服下。
若非她提前将水灵和风吟物化,见到此情此景,一定会气得发疯,她们会问:“值得吗?”而她一定会回答:“是的,值得!为了大哥,做什么都值得!”
无法想象,她蜷缩在地上,苦忍着翻江倒海的痛苦,忍着眼眶中的眼泪,直到恢复了平静,浑身已经被汗水所浸透,松软的秀发早已蓬乱不堪。但是,她的心却快乐起来。因为,她证实了自己的配方完全正确。因为,她又可以为心爱的人完成了他所交付的任务。
为公孙布服下解药,待对方的脉象渐渐平稳,秋言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她用小手捋了一下秀发,低头看肮脏的衣裙,不由笑了,“傻姑娘,丑小鸭。”
像完成了一件极平常的小事一样,秋言在回京都凤鸣城的时候,中道见了柳随风一面。这一对曾经历经坎坷的夫妻,远离了所有的人,坐在黄昏日落的凌河边,相拥着,说着情话。这时候的柳随风,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一样,欺负着妻子,总是令秋言羞在眉梢,却又爱在心田。
“我的小言儿,你说我们将来的孩子会象你多一点,还是象我多一点?”柳随风略显娇痴地柔声问道。这时的他,哪里象一个横刀跃马的国王,反而象一个玩过家家的小男孩。
小秋言羞红了脸不肯答,任丈夫涎着脸占自己便宜。
“是女孩的话,最好象言儿一样温柔文静,如果是男孩的话,希望象我一样威武不凡,哈哈……”柳随风嘻嘻笑道。
这时忽然背后传来一声轻咳。柳随风一惊而起,居然有人能近身边五尺而不能察觉,实在是世间罕见。虽说他沉湎于妻子的浓情之中,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是我,大王。”来人自树后现身,一身洁白的武士装,于秀气之中透出英气,居然是碧心。
柳随风笑道:“你来多久了?是不是一直躲在后面听我们说悄悄话?”
碧心俏脸微红,很快又肃然道:“臣妾本不敢相扰,但前线有重要军情,不敢拖延!”脸色异常凝重。
柳随风立时回复常态,点头道:“说吧!”
“张浚有下落了。”碧心平静地道。
“在哪儿?”柳随风心中一紧,这个十恶不赦的奸贼,当日在京都光复之日,居然和亲族神秘失踪,如今终于现身了。
碧心道:“他已经潜逃至任城,一百年来,任城一直是张氏的封地,根深蒂固,目前由其子张澈管辖,而且这里靠近临江……”
“看来他一定会将临江这头恶虎引进来。”柳随风淡淡地道。
碧心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大王的确料事如神。临江已经正式对我国宣战,据可靠消息,大将军马戴率军四十万攻安平,前将军顾允率军十五万出三原,兵部尚书周利贞也率军十五万向北羯,而且临江全国十八岁以上的成年人均应招入伍,作为预备力量……”
任柳随风有多镇定,闻言也大为震骇,临江几乎倾全国之力,绝不同于往日与北羯的局部战争,看来临江这回的胃口实在太大了,它吞噬的对象不仅仅是安平,恐怕还有帝国和北羯,最后是烈风……
柳随风自嘲道:“临江的实力本就有可能并吞大陆,所缺少的只是契机,现在我终于给他们创造成功了,哈哈哈……”
“大哥……”秋言一双忧郁的眼睛凝视着柳随风,她虽然不懂军事,但也知道形势严峻到足以打乱丈夫心情的地步。
柳随风长叹道:“张浚这奸贼实在是自掘坟墓,引入临江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难道他不知道临江是一头贪得无厌的狼吗?”
碧心淡淡地道:“与临江这头狼相比,他更怕你这头猛虎。”
“哈哈,比喻的好,”柳随风仰天大笑,“就让我头虎去驱逐狼群吧!”可是很快他又苦笑道,“可惜狼群实在太多了,就算是猛虎,恐怕到头来也尸骨无存。八十万大军啊,让我靠什么去抵挡?”
“大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秋言仰起俏脸道。
柳随风拧了她的小脸蛋一下,苦笑道:“傻丫头,就算有人说我去抓天上的星星,你也会相信我能办到,哈哈……”苦涩的笑,浮现在他原本俊朗的脸上。
“是的,你可以办到,别忘了,”碧心一字字地道,“你是风神,传说中的救世主……”
骤闻此言,柳随风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长吁一口气道:“是的,我确实不该惧怕,或许,这只是大乱的前奏,对我来说,真正的考验恐怕还在后面……”他指的是魔族的威胁,诸多的预言已经显示了这一点。
“妈的,不就是八十万吗?”他狠狠地丢了一句。
二女以为听错了。从未说过脏话的丈夫居然有这么一句,可见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不过碧心似乎还打算考验他的意志,纠正道:“不是八十万,而是一百四十万!别忘了,还有张浚,凭他的号召力,轻易可聚结六七十万军队……”
柳随风猛地抓住头发,向天哀嚎道:“老天,求你饶过我吧……”
的确,当时柳随风在安平的兵力,总共不过十万,而且多数是新加入不久,士气大打折扣,如果知道迎面来攻的敌人有百万之多,恐怕多半会一哄而散。
对当时的柳随风来说,这实在是一次可怕的考验。
天时、地利、人和,他半点也占不上。
“如果再给我半年,不,一个月,我就可以多攒集一点力量……”他做着这样的假设,但是他知道,永远也不可能存在假设这回事。
在天人交战中,这个风神化身的男子终于正视了眼前的现实,他抛弃了所有的困惑、疑虑、恐惧,仰望着苍穹,以一种沉稳得可怕的声音道:“心儿,立刻为我召集公孙布、梅若华、左廷玉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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